第一百二十四章 倭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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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住，穩住！黃老三，你帶二什人正面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胡癩子，你帶二什人從旁邊繞過去，抄他們的後路，其他人，給我把弓箭，火銃裝填好，待會兒聽我命令，一齊發射，乾死這些倭寇小矮子！”

不得不說，帶隊軍官孟大剛面對突發事件還是有幾把刷子的！這邊，土人弓手剛射死了幾個來不及躲閃的明軍士兵，那邊孟大剛就做出了及時的應對！數十名營兵在他的指揮下兵分三路，向對面的倭寇浪人，土著弓手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其中，負責正面吸引敵人注意力的一什人馬最是賣力，不僅揮動手中旗幟向敵人示威，還舉著中箭而亡的同袍屍體躍出草叢，大喊大叫，生怕自己的表現不夠震撼，搶眼，吸引不到對方的注意力。

“矢を放つ（放箭）！あちらに矢を放つ（向那邊放箭）！”見到對面的軍隊作出如此的反應，浪人小頭目果然上當了，他一邊揮舞手中的倭刀，指揮其餘浪人往前衝，一邊下令三個土著弓手繼續放箭掩護，全然沒發現自己的側邊溜過去了十餘名提刀擎銃的明朝營兵！

“大約四十步（64米），大哥，太近了，咱們趕緊開銃吧！”望著衣衫襤褸，面露獰猙的倭人小矮子喊著聽不懂的倭話，快步向己方陣地衝來，孟大通麾下的心腹終是忍不住焦急和畏懼，向其百長提出了開銳的請求。

“不行，咱的銃質量不成，四十步距離很有可能打不準，再等等！”心中同樣在估算距離，孟大通堅決的搖了搖頭！他是殺敵心切，他是急於上進，可他並不傻，四十步的距離在工部老爺，兵仗局公公眼中，正是六斤鳥銃最能發揮威力的距離，但在他這個老兵痞看來，上面發下來的鳥銃遠沒這麼遠的射程，這等粗製濫造的火銃能在二三十步的距離上打中人體就算是謝天謝地了，打四十步，銃子早不知飛哪兒去了！

“野郎、すぐに彼らを誘惑して銃を開ける！（混蛋，趕緊引誘他們開銃！）”嗚嗚哇哇亂喊了一氣，領頭的浪人頭目發現對面的明軍並不像他們先前遇到衛所農兵一樣，還沒見著敵人就胡亂放箭放銃，而是頗有章法的靜默等待，等待自己這夥人進入他們鳥銃的有效射程才開火，心中不由驚怒交加，但此時撤退定然會招致對方銜尾追擊，是以只能硬著頭皮指揮手下浪人加快步伐，繼續衝向結陣而守的明軍！

“噗噗噗……”不管進退維谷，陷入尷尬境地的倭人勇士，他們的合作伙伴，部分沿海馬馬特人組成的附庸軍繼續自顧自的搭箭，拉弓，放箭，全然不理自己射出的箭矢射沒射中目標，能沒能幫上正在衝鋒的同伴兼金主！

“哦喲，好狠的箭，入他孃的都把咱兄弟的身體射爛了！大傢伙，舉起鳥銃，瞄準目標，打死這幫混蛋王八小矮子，為戰死的兄弟報仇！”心中估算對面的倭寇已經進入了鳥銃的有效射程，孟大剛手中的雁翎鋼刀狠狠往下一揮，下一刻，十幾二十杆京城兵仗局製造的粗劣鳥銃就齊齊開了火，頓時，整個戰場上升騰起了一片嗆人的火藥煙霧，而那些五，六錢重的鉛丸，則是挾著洞金裂石的威能，狠狠飛向了正在衝來的倭寇浪人！

“身を避ける！（避躲！）”望著對面升騰而起的白色硝煙，身經百戰的浪人們頓時一個激靈，也不待頭目發話，立即齊齊撲倒在了地上，來了個惡狗啃泥！而這一舉動雖然看似狼狽，但效果卻是出奇的好，因為他們大多數人都成功避開了致命的鉛彈，反倒是明軍手中的鳥銃，有幾桿由於裝藥太多炸了膛！

“突撃！（突擊！）”見自己成功躲過了鳥銃射擊的鉛丸，帶頭的倭寇浪人一躍而起，也不管身邊已有兩個倒黴的同伴倒在了血泊中，兀自率領著其他沒受傷的浪人繼續衝鋒！

“長兵向前，長兵向前，其餘銃兵繼續裝填藥子，弓手聽我命令，瞄準目標，平射！”一擊不中，孟大剛暗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雁翎刀握的更緊，而其麾下有長杆兵器的營兵，則在他的喝令下齊步向前，戰戰兢兢的站在了臨敵第一線，負責用手中的長槍，銳鈀阻擋浪人死兵們的猛烈攻擊！至於剩下的營兵，他們也沒閒著，裝填鳥銃的裝填鳥銃，發射弓箭的發射弓箭，一時間，雖顯的有些手忙腳亂，但總算是沒有遇敵就潰，倒也算得上是精兵一支！

“諸君、彼らを殺せ！（諸君，殺散他們！）”看到自己的英勇瘋狂並未能嚇到對面的軍人，浪人頭目立即向自己的部下們下達了加快移動速度的命令，而他這個命令造成的最直接後果就是，眾多惡形惡像的浪人彷彿惡狗撲食一般咆哮著快步衝向了槍戟林立的明軍軍陣。

“篤篤篤！”然而明軍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二三十米的距離他們都不用拋射，直接用直射，就能讓猖狂無邊的倭寇浪人們吃足苦頭！只是，明軍的步弓手數量太少，預謀已久的一波箭雨僅僅帶走了兩三個倭寇的性命，剩餘的五六個浪人見對手的遠端武器皆已發射過一波，下一輪攢射還需時間，一個呼哨就已衝至明軍陣前。

“大きな筒（大銃，日本重型火繩槍）！”短短數息時間，雙方已然接戰！只是，出乎一眾明軍意料的是，浪人們付出兩死，兩重傷，餘者皆帶傷的代價衝到了近前，卻並未在第一時間衝擊嚴陣以待的明軍長兵，而是左右一分，露出了裡面急不可耐的重型火繩槍手！

“発射する（發射）！”帶著沉悶的爆響聲，浪人手中的大筒噴出了濃濃的硝煙，以及一顆三斤左右的實心彈丸，瞬間就把嚴陣以待的明軍長槍陣撕開了一個碩大的口子！而後，這顆餘勁未消的彈丸又打穿了一個弓箭手的身體，弄斷了兩個鳥銃手的胳膊大腳才徹底消停下來！

“媽呀，俺的胳膊，好痛，痛死了，哥幾個，哥幾個，幫，幫俺看看，俺的胳膊是不是斷嘍……”

“娘唉，俺咋感覺不到俺滴腿咧，遮莫不是斷了，救命，救命唉！”

打死了兩個明軍士兵，又收了一條胳膊，一條腿作添頭，倭國大筒發射出來的彈丸終於耗盡全部動能消停了！然而，由它造成的惡劣影響卻在無聲無息間不斷的醞釀，昇華！首先，撇開已經死亡的兩名士卒不談，另兩名斷手斷腳計程車卒這會兒卻是再也壓制不住斷肢的痛楚，開始大聲的慘嚎起來！而這，不僅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明軍計程車氣，並且還讓其他沒受傷的明軍變得束手束腳，投鼠忌器起來，他們可不想自己斷手斷腳，乃至於命喪當場！

其次，它還成功撕開了明軍槍陣的正面，使那些缺乏近戰能力的火銃，弓箭手們赤裸裸的呈現在了浪人鋒利的刀鋒下！而這，在更大程度上削弱了明軍計程車氣，有些聽聞過倭寇既勇且憨名聲的營兵本來信心就不足，這會兒被浪人用重型火繩槍一震懾，已經開始悄沒聲的往後面挪動腳步，只是唯恐軍法責罰，才勉力繼續維持！不過，這種狀態勢必不能堅持太久，否則士兵們腦袋裡的那根弦一旦斷裂，後果將不堪設想！

“殺一名倭子，賞紋銀十兩，上峰不賞，老子自個兒出錢貼補！兄弟們，為了大明，為了銀子，咱們殺啊！”重獎之下必有勇夫！眼看倭寇突入陣中，軍心就要不穩，孟大剛祭出了明軍激勵士氣的終極殺招——撒銀子！而此招一出，結果是顯著的，原本騷動的軍心立即就穩了下來，大多數明軍士兵重新握緊了手中武器，開始為了二兩銀子，與倭寇浪人外加土人玩命！

“諸君、死闘してください（諸君，請死戰吧）！”眼看漸亂的局勢被對方軍官三言兩語穩定，知道今日之戰不好打的浪人頭目怪叫一聲，帶著五六個驍勇的手下揉身衝入了明軍陣中，開始瘋狂揮舞手中的倭刀，試圖把明軍剛剛升起計程車氣再次打壓下去！然而，他們不知道，經常被欠餉問題困擾的明朝營兵在聽到賞銀數目後，爆發出來的熱情究竟有多大，為了掙這筆不菲的功賞，人數佔優的明軍長槍手對著縱跳如猴的倭寇浪人不避也不讓，舉著手中的鐵尖長槍就是一頓攢刺，甚至就連打空鳥銃，射完箭矢的遠端步兵們也紛紛怒吼著抽出腰刀，合身衝向陷入重圍的倭寇浪人！

“大人，敵人的遠兵已被胡什長帶人斬殺，咱們勝了！”而後陣土著弓手的陣亡更是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透過孟大剛心腹的撕聲大吼，在場的所有明軍營兵都知道了這一好訊息，接下來，他們手下再任何的保留，長槍，鏜鈀，腰刀翻飛，很快就把場中的倭寇尖兵殺得只剩頭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