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倭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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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朱家灣把總署。

“孟百長，你帶本部人馬分散到村落四周警戒，一旦發現敵蹤，馬上派人回來報於我知；李百長，你帶本部人馬砍伐竹子，木材，於磚牆內搭建腳手架，以供將士們禦敵使用；郝什長，賴什長，你二人去後院把庫存的火藥，火銃，虎蹲炮取出，放到角樓上，準備作戰……好了，大家都聽清楚自己的任務沒有，如果聽清楚了，就趕緊動起來吧！”

這邊廂，康林，喬肆二人剛品完香茗，從繡樓上下來，那邊滿臉陰鬱郝大把總就安排好了防禦工作！在他的安排下，一哨人馬帶上刀槍弓箭四散到朱家灣村的四周巡視，一哨人馬砍伐，運輸竹木材料於磚牆內搭建供人站腳的腳手架，而其他計程車卒，則與千總大人的親兵一起，搬運後院倉房裡的銃炮，火藥到木架，角樓上備用！他們作為戍守帝國海疆的部隊，可是不止一次從自己同袍，逃難百姓口中，聽說過倭寇，土賊的赫赫兇名，這些外洋來的小矮子剽掠善戰，嗜血成性，根本沒有什麼道德底線，而自己固守的汛地一旦被其攻破，那麼所有的軍民，官紳將斷無活命的可能。所以，當此間最高指揮官郝大通分派完各自的任務後，一眾身著泡釘綿甲的營兵軍官就都匆匆帶領著自己的部下快步奔出了四合院，開始執行起頂頭上司的命令來。

“康先生，喬掌櫃，方才哨探來報，倭寇已經攻破赤南千戶所南河寨百戶所，是以，為了你們的安全，還是請你們趕緊上船，連夜返回衛城吧！畢竟，那裡城高壕深，又有重兵把守，相較咱這朱家灣，可要安全得多……”打發完部下的軍官，士卒後，郝大通才有空與康林，喬肆二人寒暄，但他接下來的話語，卻不像其先前表現出來的那般從容不迫！殺夏人百姓婦孺如砍菜切瓜的把總大人這會兒連倭寇，土賊的樣子都沒看見，居然就果斷認了慫，他不僅沒有再盛情挽留兩位財神爺在自己的地盤過夜休息，反而還請他們趁著倭寇，土賊未至，趕緊乘船沿來路返回，免得留在此處，遭了池魚之殃！

而他的這番拳拳關懷之意，也並非是全然出於公心！畢竟，那個康姓暴發戶的安全，朱家灣駐軍固然可以不管，但若是與其同行的東海商會的大掌櫃今日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這兒，那他這個營兵把總的麻煩可就大了！須知，東海商會背後的靠山是衛所二把手，負責屯田，後勤事宜的指揮同知翁雨利，權力，地位可比自己這個正七品的營兵實授把總大多了，要是因自己的疏忽，使他的愛將殞命於此，郝大通不敢想象，暴跳如雷的翁同知會怎麼對付自己，屆時，恐怕連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領兵千人的守備大人也無法毫髮無傷的保住自己！是以，這位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郝把總才會言辭懇切的建議康喬二人趁著敵人未至，連夜逃跑，免得倭寇，土賊攻來，自己保不住他們，連帶著吃掛落！

“那康某訂下的船隻怎麼辦，此刻它們都在村外荒港內，若是我們走了，倭奴，土賊一來，豈不是皆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然而，出乎郝把總的意料，聽完自己提出的建議後，率先發聲的居然不是地位看起來“更高”的喬肆，而是一身土財主，暴發戶裝扮的康林康胖子！這位爺一聽郝把總畏敵如虎，還沒看見倭寇，土賊模樣，就要讓自己一行人趁夜離去的建議，頓時就急了眼！要知道，這批明軍淘汰下來的艦船不僅能夠使他麾下嚴重缺乏船隻的問題得到緩解，還能在很大程度上提升船隊的實力，畢竟，赤陽船隊目前作為旗艦長船的“飛翔的河北人”號海滄船才是艘四百料不到的民用船隻，不僅沒有軍船結實抗揍，船上裝備的最強火力也不過是些發射一斤鉛彈的大樣佛郎機，可遠遠比不上郝大通賣給自己的大小船隻威武霸氣！因此，急需這批二手船隻壯大自己實力的康大老闆理所應當的拒絕了郝把總的好意，選擇和自己的親隨一起留下來保護那些即將加入自己船隊的明軍淘汰戰船。

“康掌櫃，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日奴寇勢大，若是您執意留下來保護船隻，屆時將很有可能人財兩失，三思，三思啊！”面對康姓財主的執拗，郝大把總出奇的沒有發怒，而是語重心長的繼續勸解！畢竟，人家剛買了十幾艘他手頭積壓的舊船，也與他簽訂了長期僱傭工匠的協議，讓他原本緊巴的手頭這會兒寬裕了不少！因此，若是條件允許的話，他還真不希望看到這位出手闊綽的大官人就此無聲無息的死在滿是鮮血，殺戮，屍體的抗倭戰場上！

“對啊，對啊！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以某看來，倭寇，土著上岸劫掠，所為者，不過糧草，財帛，婦人而已，應該對荒港裡的舊船不感興趣！是以康兄，你就聽郝把總的話，趕緊撤吧，不然等到那些四島來的蠻夷禽獸圍了這小小的朱家灣，咱們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望著鐵了心不肯挪窩的海賊大當家，喬肆心中不禁焦急萬分，此刻的他恨不得化身西遊繡本里的孫行者，一棍敲昏這個冥頑不靈的傢伙，然後再帶著所有人撤回到來時乘坐的烏蓬船上，以最快的速度升滿全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是，當他的目光投向康林，並且蠢蠢欲動的時候，卻發現這廝身邊的家丁親衛個個孔武有力，目露兇光，這讓他剛剛升起的危險念頭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可不想自己被這些兇殘狠厲的海賊一錢漢摁在地上狠揍，棍棒，皮鞭，拳頭，辣椒水，剔骨尖刀，一想起先前他在赤陽船隊吃得苦頭，他就就不寒而慄！因此，他立即改武諫為文諫，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起面前的康大當家來，不過很明顯，他的這番良苦用心並沒有能夠收到應有的效果，康林這廝分明就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肯離去！於是，他把心一橫，就準備撇下康大當家一夥人，獨自乘坐小船逃回防禦嚴密，兵多將廣的東海衛城！

“把總大人，把總大人，孟百長剛剛遣人來報，說東北方向出現了大量倭寇，土賊哨探，此刻他們距離咱們已不足十里！”這邊廂，郝大通，喬肆二人還在費盡心機的勸說康林趁著敵蹤未現，趕緊離開，那邊就有身穿齊腰甲的明軍夜不收高舉黑色三角小旗，來到了眾人面前，低聲彙報起最新的軍情訊息來！而根據這位夜不收所言，孟百長麾下的精銳剛剛出村，還沒來得及登上旁邊的小山向遠方眺望，就發現了傳令兵口中的倭寇，這些兇殘成性的小矮子已然悄沒聲的攻破了鄰近的村落，此刻正在裡面燒殺搶掠，開著無遮分贓大會！那沖天而起的火光與濃濃的黑煙連十里外的明軍營兵都能看見，於是，受命在外警戒的孟百長立即派了一個腿腳靈便的手下回村中稟報，而他自己，則是帶著其餘的人悄悄往前摸去，試圖抓一兩個舌頭回來弄清楚敵人的數量與目的，然而他完全沒想過，光憑自己的力量，能不能敵過驍勇善戰的倭寇浪人！

“混蛋，是誰讓他去的，孟大剛這個王八蛋，帶幾十個人就想去摸倭寇的老虎屁股，老子看他想立功想瘋了吧？！”聞聽自己手下的百長擅自行動，郝大通郝把總不禁勃然大怒，同時他也怕這王八蛋碰上倭寇全軍覆沒，害自己連帶著吃掛落，於是便將防務交給了另一個百長，自己則帶著剩餘的七八十名營兵，趕去增援那個冒失鬼孟大剛！而康林，這會兒聽到郝大通要去與倭寇放對，立即便來了精神，非要吵著嚷著跟去看熱鬧，郝大通，喬肆勸了半天實在勸不住，也就由著他帶著自己的親衛一起跟著去了。

“大哥，大哥，你看那裡，那裡，有倭寇！”不提怒髮衝冠的郝大通，想見識見識倭寇戰力的康林，孟大剛帶著部下剛行出去不到兩裡地，就撲面迎來了幾個衣冠不整的倭寇，以及赤著上身，手拿木弓的庫魯特弓手！一時間，雙方都愣住了，他們誰也沒料到在這地方能遇上敵人，最後還是孟大剛麾下的伍長率先反應過來，大喊大叫的同時，一把拉開了傻站在道路當中的孟百長！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這位伍長的應對是多麼的正確！因為當孟大剛合身撲倒在道旁草堆裡的時候，三個土著弓射手就毫不猶豫的拉開了手中的木弓！於是下一刻，三枝寒光閃閃的鵰翎箭就帶著凌厲的破空聲飛完這短短的數十來距離，狠狠插入了滿是錯愕的營兵咽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