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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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林聞言後，笑容不減，只是默默把手探入了懷中！下一刻，一串銅錢，兩個銀錁子就與市舶司開具的稅單就被他一併掏出遞給了矮壯小旗官，“小僧並不是為了化緣而來，而這二位施主也不是什麼壞人，一直跟著小僧只因他倆是匠作把頭和學徒，需要與小僧一起過來採買物資，運回去重修山門……至於軍爺的拳拳愛護之心，小僧無以為報，正好身上還有些黃白阿堵之物，就送給軍爺與各位兄弟買懷水酒解解乏了！”

“大師客氣了，兄弟們還不趕緊上來謝過大師，某就說大師定是哪座名山大剎出來的監寺，上座，出手這般闊綽大方，哪裡可能是那居心叵測的賊人耳目，呵呵呵……”上道，懂事！矮壯小旗官接過稅單，也不細看就又放回了康林的手中，只是拿著兩個略微發黑的銀錁子在那偷著樂！想這廝不過一個小小的衛所旗官，無權無勢，更沒什麼有力的靠山，成日裡守著個破草市，能過手的錢財也不過只有區區幾百上千文錢而已，就這，還要與其餘十個旗軍分享，何曾遇到過無緣大師這等財大氣粗的主，一出手就是二兩白銀，外加一串銅錢，簡直就是財神爺降世，散財童子復生，不由得他不改變態度，對康林假扮的無緣大師客氣起來。

“那軍爺，小僧與這兩位師傅能走了嗎？”見矮壯旗官拿著銀錁子，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轉變，康林便知自己的銀彈攻勢已然奏效，當下也不與他多囉嗦，直接就向其提出了離開的要求。而後者，在聽到他的要求後，也不出意料的滿口答應了。甚至，得了好處的韓姓小旗官還殷勤的詢問康林等人需不需要僱些牙人，嚮導，保鏢來為其服務。瞧這架勢，只要康林松個口，說聲需要，這廝就會樂呵呵的放下手頭的事，然後帶著麾下半數的旗軍到無緣大師這邊來尋個有錢途的兼職。

平心而論，草市旗軍們身上發生的種種變化，其實都在康林的意料之中！畢竟這是大明朝，白銀的價值與威力實在讓人無法低估，一個後世人看來毫無美感，甚至不起眼的銀錁子拿到東海城無論哪個錢莊，傾銀鋪裡，都能足額兌換到一千個黃澄澄的明朝制錢，而這些明朝制錢又能在商人們手上購買到兩石白花花，沉甸甸的大米，或是五十多斤帶有肥膘的上好豬肉！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二百多斤大米，五十多斤豬肉啊，一個三口之家敞開了肚子吃，也得連續吃上兩三個月，才能將其全部吃完。期間，若是按照這個時代人們的習慣，用一頓乾飯混雜著一頓稀飯，又或是往飯裡面摻雜粗糧，豆子來吃的話，這個時間還能往後再拖兩三個月！

因此，韓姓小旗的表現在康林看來還算是比較正常。畢竟，雖說自己送出的錢不太多，但是以韓小旗身份而言也絕對不少了，他的態度要是再不轉變，那倒是反而不正常了！要知道，若是精打細算的話，自己給的二兩二錢白銀都夠他買上兩三石大米，幾十斤豬肉，帶著妻兒老小吃上好久了，而且，在這個基礎上，他麾下的每個旗軍還能象徵性的從他手上得到二十文銅錢的賞賜！這樣一來，看起來各方面都似乎照顧到了，就是吃像多少有點難看！

然而，康某人假扮的無緣大和尚只算到了開始，卻沒算到結果！因為人家小旗官老韓此番不僅沒有打算吃大頭分小頭，又或是乾脆獨吞！相反，他對這筆天降小財還作出了相對公平的分配！首先，他身為小旗官，又是眾位旗軍的領頭大哥，率先取了一個銀錁子放入了自己的懷中，而後把剩下的一兩二錢銀子，銅錢分作了三份:第一份二百文銅錢因為不便攜帶就被其直接充入了草市公庫，待到日後湊足一兩銀子後再行取出；第二份半兩銀子則被其平均的分給了其餘十個旗軍，讓這些一錢漢口袋裡有了錢，嘴上不至於出去亂說；至於最後的半兩銀子，他則是大手一揮，難得的大方了一回，都說草市裡陸瘸子的狗肉煲量大味美，且先來他五煲祭祭五臟廟，再買上三五瓶村釀淡酒，大傢伙散班後好好吃他孃的一頓，自己說啥也得把這波虧損吃將回來！最後，被淡酒狗肉勾出了腹中饞蟲的韓小旗甚至想到了酒後該到哪處去消遣一番！草市半掩門有好幾家，但自己最中意的卻是馬寡婦家，今日得了這般好處，定要將那勢利貪財的娘們喚來伺候自己，想起馬寡婦那白嫩的面板，偉岸的身材，韓小旗不禁覺得小腹處有一股熱流直往上衝，幸而身上的胖襖寬大，才沒在貴人，哦不，貴僧面前出醜！

“何敢勞煩軍爺，我等自去便可！放心，小僧以後還要來這東海衛城採買物資，到時候少不得還要煩勞韓軍爺一番……”像是看出了韓小旗的心思，康林笑著對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這行人不需要他的額外服務，而後邁開大步，向著草市深處瀟灑的走去。

“真是個仗義疏財的好和尚，老四，你說咱們都有多少年沒見過這等好人，噢不，好和尚了，待會兒你得帶兩個兄弟跟在他們身後，暗中保護，可別讓咱的這位財神爺叫人給暗害了……”目送灰衣僧人帶著兩個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的隨從融入了人群中，韓小旗抬手隨意抹了一下頜下的短鬚，然後命令一名親信帶著兩名旗軍跟在他們身後暗中保護！別人不知道這草市的兇險，他韓老五天天待在這兒可是門清，小偷，遊手，乞丐，玩仙人跳的，賣大力丸的，包娼庇賭的……總之隱藏在城市陰影裡，形形色色的黑惡勢力，只要一看到有油水的羊牯出現，就會立即化身成惡狼，狠狠撲上來一頓廝咬，而沒有關係，背景的客商旅人往往會被其騙光錢財，搶光錢財後殺掉滅口！草市旗軍可不止一次從海邊，溝裡漂過的浮屍裡看到幾日前到他們這邊來交稅金的客商，當然了，等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屍首還沒高度腐爛，否則就算旗軍們眼力再好，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失蹤的客商旅人還是不慎落水溺斃的流民盲流！

對此，衛城老爺們當然也管，不過那僅限於將屍首收斂送入義莊存放，再等死者家人前來交錢領回。至於破案，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擅長在官廳打盹，酒桌上吹水，婦人身邊嬉鬧的官大人們可沒空人是怎麼死的，更何況，下手的江湖人士背後都有大人物給他們撐腰，沒人會為了一兩具泡的發脹的死人真的跟那些手眼通天的傢伙翻臉，再說了，這些人也不是完全不懂事，他們也知道四處打點，要不，你以為軍官，吏員們府上每月多出的幾十上百銀子是從哪兒來的！

一念至此，不想失去長期飯票的韓老五立即派出了三名最得力的旗軍去保護康林等人。畢竟，他韓五爺在這一片也算是薄有名聲，一般混得不錯的地下勢力多多少少都會賣他幾分面子，有他手下帶刀旗軍出面，雖說不能保得康林等人毫髮無傷，但至少保住他們的性命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爺，你看那裡，真的好熱鬧啊，咱們也過去看看吧！”老實說，康林等人其實並不知道僅與己方有過一面之緣的韓小旗會對他們的人身安全如此的上心，當然更不知道自己幾人甫一在草市大街上出現就被有心人盯上了！遠遠綴在他們身後的旗軍老四，敢用他的那根話兒發誓，康林等人的身邊這會兒至少已經出現了三波不同歸屬的人馬，其中尤以東海丐頭莫奇延的人行動最為迅速！但是很可惜，立在草市地攤旁邊觀看商品的康林等人根本沒有注意到悄然接近的危險，還是一門心思的盯著熱鬧的集市傻樂！第一次親歷明朝市井生活的康林覺得哪哪都新鮮，一會兒從賣雨具的攤上拿起一把油布雨傘觀看，一會兒又從賣瓷器的攤上撿起一個民窯精品在那摩挲，最後直到發現了一個做糖畫的攤位，才慢慢停下了腳步，負手欣賞起後世幾乎再難看見的高超糖畫技藝來！而此時，趁著目標駐足觀看糖畫匠人制作糖畫，數十條鬼鬼祟祟的身影開始從草市各個小巷，攤位邊走出，這些衣著不同，但臉上無一倒外都露出狠戾神色的賊人已經隱隱將康林等人包圍在了垓中，只待各自話事人一聲令下，就把大和尚一行人拿下。

“這位老闆，糖畫多少錢一副？”看了半天，無緣大師也覺得自己光看不買，多少有點不地道，於是便開口詢問了糖畫老闆一句。

“這位大師，花鳥魚蟲圖案的糖畫十個大錢，繡本人物圖案的糖畫十五個大錢，您老要不要來上兩個嚐嚐，小可這糖可都是現熬出的紅糖飴糖，甘甜酥脆，斷不會叫大師吃出什麼不好來……”看著灰衣僧人在自己攤前駐足良久，面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身穿青布大褂的糖畫老闆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為了多賣出幾串飴糖做的糖畫，他開始極力向面前這個看起來就不差錢的大和尚推銷自己的糖畫來。

“十到十五個大錢一副，倒是不貴，老闆，且給小僧來兩幅蘭草的，一副孫行者的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