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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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四，林五，王堂，鄭南生，還有眾位兄弟，我問你們，可還有餘力隨本大當家一戰？”就在古範二人與黑木直忠糾纏不清的時候，赤陽船隊旗艦“飛翔的河南人”號甲板上，渾身又多了幾道傷痕的康大當家已再不復先前對戰爭的種種不適，雙目冷冷望著再次被手下部眾齊心協力殺退的海賊，繼而，他開始扯著自己的大嗓門對一旁或持刀盾，或柱火槍的部下們發出了源自心底的怒吼。

“願為大當家效死！”不消說，方才的一戰，已經把胖子手下那些水手和農夫的精氣神都給打出來了，故而，當眾人聽到自家老大的喝問後，也不遲疑，都紛紛挺直腰桿，微微揚起原本看似有些怯懦的臉龐，用他們平生最大的嗓音齊齊吼了起來。

“好，既是如此，那麼一會兒就勞煩劉當家率後勤甲固守本艦，防止敵人勢窮奪船；至於剩餘的兄弟，則跟隨康某一起去將那些可惡的海梟子殺個片甲不留吧！”胖子一看士氣高漲，軍心可用，便也不再遲疑，立即抽出腰間的指揮刀，對著倉皇回撤的海賊一指，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一甲的弟兄，隨我來！”

“二甲的弟兄，整隊，棄銃，抽刀，給我衝啊！”

“炮組的兒郎們，裝填子藥，將佛郎機回覆原位！準備發炮攻擊敵船！”

是以，當追擊的命令下達之後，原本平靜的鳥船甲板上也頓時變得喧鬧起來，各甲兵士都在各自甲長的指揮下集結起來，換上了適應近身戰鬥的腰刀和藤盾，開始沿著早就鋪墊好的跳板向敵船發起了叢集衝鋒，而在他們的後面，一干炮組的炮手也像打了雞血，吃了大力丸一般將一門門沉重的大炮推回原位，並且裝填好火藥，炮子，火繩，做好了火炮發射前的一應準備，看來，他們這回算是準備把海賊連人帶船都給留下來了！

“六叔，您沒事吧！”不過，待到一干持槍挺棒，士氣高漲的水手們消失在甲板上之後，原本一直屹立在鳥船艉樓上，負責指揮作戰的劉老六卻突然毫無徵兆的身形一頓，繼而從口中噴出一口帶著細微泡沫的鮮血！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的左腹處竟然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觸目驚心的傷口，其間流出的汩汩鮮血更是將老爺子的衣衫都染成了暗紫色！

因而，在劉老六親隨的驚呼聲中，原本站在甲板上準備親自率隊衝殺的胖子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放棄了原先的想法，轉身快步跑上劉老六所在的艉樓，氣喘吁吁的詢問起老爺子的傷勢來！

難怪啊難怪，難怪這劉老爺子方才一聲不吭，即使自己在不經意間搶過他的指揮權，代他指揮部下水手作戰也不出聲！原來，問題卻是出在了這兒！

“雷虎子，你死哪兒去了，還不趕緊過來看看六叔！本大當家在這兒可警告你，若是今日六叔有半點差池，那可別怪老子拿你開刀，把你的驢頭擰下來當尿壺……”迷霧中出現，幫自己整頓招募來的農兵，與廖廣福一夥的海賊廝殺，拿下東海海商喬肆，指揮船隊，再次與二當家指揮的海賊交戰……劉老六為自己，為整個船隊做的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現在都在胖子腦中不停的翻騰著。為了自己，為了手下弟兄，為了整個船隊，心中悔恨交加，恨不得以身相代的胖子此刻也決不允許他老人家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了！

“大當家，經在下初步檢視，六爺身上的傷口有兩處，左腹處的是被鉛彈擦傷的，用烈酒清洗傷口後用乾淨布條包紮當保無虞，可後背這處……”於是很快，一個高大結實的漢子就揹負著簡陋的木箱一路小跑，過來檢查劉老六的傷勢了。不過，就當他仔仔細細檢查完畢後，卻又給胖子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訊息！而且，為了不進一步刺激自家大首領，這個漢子還正在小心翼翼的組織著自己的措詞。

“你還是實話實說吧，我還沒那麼脆弱！”胖子見臨時船醫雷虎子說話吞吞吐吐，知他是怕自己聽完訊息後承受不住，故而，他在溫言寬慰雷虎子之餘，也讓他實話實說，不要有任何的顧忌。

“確是麻煩，因為六爺後背這處傷口是炮子砸斷船幫，激射出的木刺造成的！而且，在眼下這個情況下，為了六爺的安全咱們還是輕易動它不得，因為貿貿然的亂拔，是會導致六爺傷勢更加的雪上加霜……”雷虎子在得到自家老大的鼓勵後沉吟片刻，終於說出了劉老六的真正致命傷！並且，他在說話之餘，也沒忘了自己的工作，在細細的替劉老六包紮好了左腹處的傷口的同時，也在想方設法止住汩汩流出的鮮血。

“不能拔出，那又該怎麼辦呢？”康凌康大當家此刻徹底凌亂了，自己視如擎天壁柱一般的劉老六居然受了如此重的傷，而且更為令人抓狂的是，自己這裡還沒什麼好的方法能夠救治他，因此，本著“解鈴還須繫鈴人”的想法，他再次開口詢問了雷虎子。

“必須上岸，尋訪名醫，方能解六爺之厄……”雷虎子說著說著，連聲音都矮了幾分，想是知道自己醫術不濟，無法救治劉老六而自責自艾吧！

“小九（康凌親隨楊七的弟弟，楊九，時任劉老六的親隨兼傳令兵），雷醫官，還有你們兩個，都給老漢先下樓去！老漢這兒還有話要與大當家說……”當左腹的傷口被雷虎子細細包紮好後，一直咬牙死死抵住傷口鑽心般疼痛的劉老六終於還是因全身氣力耗盡而在親隨的扶持下倚靠在了艉樓的護欄邊，與此同時，為了止住劇痛，他還不得不使用菸草來麻醉自己！但不成想，他這次受傷太重，掏了半天怎麼也沒掏出藏在腰間的煙桿，反而，還因動作太大而致使包紮好的傷口再次崩裂了。

“六叔您老可小心點啊！”胖子也是個機靈人物，這一看劉老六的動作，便知他是想要抽菸了！是以，為了避免其再次觸動傷口，他立即小心翼翼的從其腰間取出了煙桿，並代為其裝好菸絲，打著了火才交給了倚在護欄邊上的劉老六。其實說真的，在這種情況下，胖子並不想劉老六抽旱菸，他怕旱菸嗆人，繼而讓六叔本就不好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可轉念一想，菸草中也有鎮靜麻醉的成分，能夠緩解疼痛，故而還是為其點著了煙。

“咳咳咳！”果不其然，旱菸嗆人的煙霧讓劉老六的咳嗽加劇了，直聽得胖子一陣心驚肉跳！只不過，菸草產生的鎮靜麻痺效果還是有一些的，因為至少，這會兒劉老六的情況好了一些，疼痛減緩的同時人也徹底放鬆下來了！

“大當家，老漢沒事，為今之計還是殲敵要緊，大夥這會兒需要你，因為只有你在，他們才能更好的殺敵！所以，你還是先去指揮作戰吧，另外，你也要千萬記得保護好自己，畢竟鉛彈炮子可是不長眼的……”抬眼見隨從都在艉樓下待命，他劉老六也就不復剛才的硬漢像，一口氣沒喘勻連帶著瘦小的身子也開始哆嗦起來！原來，他剛才是為了穩定人心才硬頂著痛楚強撐著的，而這會兒左近只有胖子與他兩人，索性也就卸下了硬漢面具，開始流露出一個正常人受傷後應有的神色來。

“知道了六叔！您老且放心，待會咱就親手為您報這一炮之仇……”見到自己的重要助手劉老六暫時無恙後胖子立即拖過一條毛毯細心為其蓋上，然後回頭叮囑雷虎子，楊九等人務必細心照料劉老六。

“爾等且小心伺候六爺，不要讓他有什麼意外，要是本大當家一會回來，六爺有什麼閃失的話，且仔細爾等的吃飯家伙……”伴隨著一句狠話，胖子便不顧艙室裡眾人的面面相覷，自顧自的領著自己的親隨，下樓往業已架設好的跳板處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