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沙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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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那艘船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哦，不，大當家，正南方又出現了一艘帆船，大當家，新出現的那艘船看起來比我們的鳥船還要大，估計是艘海滄！”

在瞭望手的視野裡，那艘滿載的小型沙船轉向後，藉著強勁的風勢與伸出的六根大槳，居然開始一點點的縮小與己方船隊的距離，並且，更為糟糕的是，在商船的南方，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一艘船型較大的福船！

“敲響哨鍾，召集所有水手，準備戰鬥！”康林很快就從望手的斷斷續續的警示聲中，弄清楚了來船的情況，緊接著，伴隨著他的高聲命令，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立即開始做起了戰鬥準備！

“佛郎機炮裝填子藥，操帆繚手準備搶有利風位，林兵長，抽調一甲人手下船艙，划槳增加船速，其餘各甲水手準備火槍，步弩，快，快，快，大家都動起來！”這邊，康大當家剛下達備戰命令，那邊具體操作自有行船經驗老道的劉大總管接過指揮權，很快，在老頭的怒吼聲中，除開康林外的所有人都開始進入自己的角色，在這艘不大的鳥船上忙碌了起來。

“大當家，六爺，敵船距我大約三里，敵船距我大約三里！”只不過，不一會刁斗上傳來的吼叫聲就讓這幫看起來似模似樣的新紮水手們原形畢露了！他們沒有經過任何訓練，也從沒有任何戰鬥經歷，是以，當聽到敵船靠近的訊息後，這幫土鱉瞬間連手頭的工作都沒法做好，開始驚慌失措起來。

“劉雄，巫方（飛翔的天津人號在風暴中失蹤後，其船上的船員和水手都被編入了隸屬於旗艦的水兵隊，而巫方此刻的職務應是水兵隊裡的一個甲長，手上掌管著十個部下）何在？”看著亂成一團的新丁們，劉老六不由的嘆了一口氣，不過，轉瞬，他就收起了自己的無可奈何，開始呼喚起自己手下的兩員得力大將來。

“屬下聽候大總管吩咐！”聽到船隊實際指揮官大聲呼喚自己，這兩個正忙於指揮部下備戰的壯漢立即放下了手上的事，來到了劉老六面前。

“二位，眼下大戰在即，我軍又多是新丁，軍心難免有些不穩，因此，本總管現在命你二人立即著手巡視全船，彈壓不穩！他奶奶的，本總管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些傢伙在逃避怯戰，亂我軍心……”劉老六心中其實十分擔心自己船上這些從未打過仗的傢伙臨戰會壞事，故而特意派遣自己麾下兩個有職司的頭目巡視船隻，希望能夠儘量的安撫軍心，杜絕可能存在的遇敵怯戰的情況。

“得令，大總管！”林五，巫方見劉老六臉色凝重，也知滋事體大，便也不再囉嗦，即刻拱手領命下去巡船了。

一刻鐘過後。

“大當家，大總管，佛郎機炮與百子銃（即虎蹲炮）已裝填完畢，請問現在是不是可以發射？”飛翔的河南人號上，康林，劉老六等人此時不用望遠鏡都可以清晰的看見那艘距離己方船隊不到一里的沙船了，而本船甲板上臨時充當炮手的衛所農兵們這會兒也在指揮官嚴四的督促下裝填好了所有火炮，只待大頭領一聲令下就開始發炮轟擊敵船。

“繚手調整風帆，待到敵船近我，先著左舷佛郎機放上一炮，給那艘小沙船一個警告，若是他們不識好歹，繼續向咱們靠近，就火力全開擊沉這幫混蛋！”劉老六混跡海上數十年，臨到此時哪還能看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此，他立即對甲板上的臨時炮手們下達了開炮命令。

“那艘小沙船估計是想把追趕他們的海滄船引到咱這兒來，然後拉著咱們幫他一起禦敵，嘿嘿，想的倒是挺美，不過老子卻偏不讓他稱心……”康林是個多麼精明的人啊，這不，劉老六這邊一發出命令，他就把這事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明白歸明白，他卻不想去幹擾劉老六的指揮，而是選擇呆在艉樓上，舉著望遠鏡靜靜觀察敵情。

“左舷佛郎機，一發齊射，各炮預備，放！”耳畔很快響起嚴四的怒吼聲，甲板上的臨時炮手們在聽到他的命令後立即奮盡全力推出沉重的火炮，對準了小沙船旁邊的海面狠狠的杵下了火把。

“轟！轟！”沉重的佛郎機炮猛的渾身一抖，兩顆激射而出的炮彈立時就帶著呼嘯聲越過了小沙船的上方，然後一路飛行，直到耗盡了最後的動能才一頭扎進了蔚藍的海水中！然而，就是這麼兩枚小小的，黑黑的，看起來綿軟無力的彈丸，不僅成功引起小沙船上的水手們的連聲驚呼，而且也把鳥船上臨時炮手們的激情完全點燃了，他們在頭目們的指揮下，以遠超訓練水平的速度取下滾燙的子銃，然後換上一個全新的！

“西宇先生，咱們不能再往前進了，您看，那兩艘鳥船是在發炮警告呢，咱們要是再這麼不管不顧的靠過去，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沒準下一輪炮擊他們就不會再與咱們客氣，您也知道咱們這船是肯定扛不住炮子的……”小沙船的甲板上，船老大正憂心忡忡的對貨主，一個穿著絲綢長衫的中年商人小聲的說著什麼，在他們的身邊，一眾光著膀子的水手正在小心翼翼的調整帆船的風帆，他們這是想要儘可能的藉助海風，使自己腳下的這艘小型沙船行駛的更快一些！

“季老大，眼下咱們可選的已經不多了，要是再不把那兩艘鳥船拉進戰局，那麼明年的今日恐怕就是咱們一眾兄弟的忌日了，是以沒說的，趁著咱們現在還有反抗能力，去玩命吧……”望著憂心自己沙船的船老大，身負秘密任務，偽裝成行商的西宇興沒有半點猶豫，他直接將整件事情的利害得失簡短的與其解釋了一番，而後，為了進一步打消船老大的顧慮，他還開出了更高的籌碼，

“此番，若是咱們能夠成功脫險，季老大，鄙人不僅保證給你三倍的僱傭費，還可以在千戶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幾句，讓你們太平船幫到福順船幫的地頭插香混飯吃，要知道，福順船幫可是衛指揮同知小舅子的產業，每年從他們手裡漏下一點來都夠你們吃上好久……”

“好，那一切就依先生所言！不過，季某是個粗人，喜歡把醜話說在前頭，咱們脫險後還望先生不要忘記今日的承諾，否則，就算季某尋不著先生，相信我們太平船幫也是不會放過先生的！”沉吟再三，船老大已經被西宇行商完全說服了，於是，槳帆並進，整艘小沙船冒著可能被擊沉的危險急速朝康林他們的船隊駛來！

“敵船距本艦大約四百餘步（航海計量單位，1步大約等於1.6米）！”望鬥裡，望手開始報數。

“左舷佛郎機炮再次準備！”看著那艘無視己方船隊警告，且繼續向己方船隊不斷靠近的沙船，劉老六腦子裡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徹底將其擊沉！

“1號佛郎機準備完畢！”

“2號佛郎機準備完畢！”

“敵船距本艦大約三百餘步！”

“開火！”在得知左舷兩門炮都再次做好發射的準備後，劉老六大手一揮，再次下達了炮擊的命令。

“轟，轟！”在濃重而刺鼻的硝煙中，康林所在的鳥船明顯向右邊一側傾斜了一下，兩顆黑黝黝的炮彈也再次掙脫了炮膛的束縛，呼嘯著飛向了那艘極力向己方鳥船靠近的小沙船！

“1號佛郎機繼續裝填，2號佛郎機繼續裝填！”硝煙散盡，還沒等看清戰果，劉老六下令炮手繼續裝填佛郎機子銃，他要用這種原始的速射炮壓制敵船的前進速度。

“1號佛郎機裝填彈藥，復位完畢！2號佛郎機裝填彈藥，復位完畢！”不顧炮體傳來的熱度，臨時炮手們在頭目的幫助下，很快又裝填好了佛郎機炮。

“開炮！”發炮的命令再次從劉老六嘴中蹦出，下一刻，烏黑沉重的炮口就又噴出了橘黃色的火焰，以及濃濃的白煙！

……

“都不要在那傻站著，繼續裝填火炮，舵手，調整船頭，讓右舷的佛郎機準備開炮！”打了三輪齊射，佛郎機炮的炮管已經開始發燙，劉老六生怕菜鳥炮兵一個不小心把炮弄得炸膛，便下令舵手，櫓手調整戰艦，將業已做好發炮準備的右舷對準了逆風而來的小沙船。

“敵船距本艦大約三百餘步！”距離越來越近，這會兒連望手的報數聲都開始變得激昂起來。

“3號佛郎機裝填彈藥完畢！4號佛郎機裝填彈藥完畢！”

“開炮！”

“轟，轟！”兩門重達四五百斤的佛郎機炮連帶著沉重的炮架猛然向後一退，兩顆黑黝黝的鉛球便帶著炙熱的氣浪飛出了炮管，緊接著，三個臨時炮手也顧不得炮管壁燙手，立即衝上前取下打空的子銃，然後換上了一個全新的子銃。甚至，趁著這空檔，他們還在指揮官嚴四的教導下，學會了調動佛郎機舵杆，用以更準確的攻擊敵船。

“打旗號，命‘河北人’號調整風帆，準備一同夾擊那艘小沙船！”

“砰！”康林座船發射出的七八輪炮彈只有兩三枚僥倖的擊中了季老大的小沙船，但由於距離的原因並未對小沙船木製船身造成什麼影響，幾個尚有餘溫的窟窿也很快被船上的水手們修補好了！因此，整艘小沙船仍然在全體水手們的努力下保持了一個較高的航速！

而此時，兩艘船之間的距離首次被拉近到了二百餘步（約360米）！

注：海滄船，比鳥船稍大的船種，上面可載九名船伕和四十四名水手，官方標配武器為3斤將軍炮2門，大樣佛朗機炮6門，碗口銃3門，鳥槍6枝，其他火器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