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山河破碎 勞燕分飛 第九章 寒夜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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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嗎?”
“不…不疼。”
“啊——疼!”
臥房內,王智坐在凳子上,赤裸著上身,閉著目,五官扭曲在一起,顯示他此時正在忍受著劇烈的疼痛。
在他背後的問小娘子皺著秀眉小心的替他清理著傷口,“忍一忍,一會就好了。”
“夫君可以和我說是如何受了這個箭傷的嗎?”
王智選擇替寨子出手,並且沒有乘機下山,這在問小娘子眼裡,都代表著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寨子,接受了她這個妻子的表現。
所以,她想試著瞭解他,想知道他的過往,融入他的世界。
第二次聽到“夫君”這個稱呼,王二郎一時間有些忘記了背後的疼痛。
最怕的還是來了,不是箭傷這個問題,而是問小娘子對他態度已經產生了變化,她開始帶入到“妻子”這個角色裡了。
麻煩了!
王二郎心道不好,但他現在也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總不能直說我有妻子,對你只是皮肉交易吧,所以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殺了一個大官,這是被他的親兵射的。”
王二郎回答的還算誠實,對待這樣一個單純的小娘子,說謊可是要遭雷劈的。
“那是個很壞的官嗎?”
問小娘子不知道一個配有親兵的官是怎樣的大官,所以關注點只在這個大官身上。
“很壞!”
想到那個不顧兩路百姓生死,棄城而逃的死太監,王智就氣上心頭,“害死了很多人,死一萬次都不足以贖罪。”
“是在夫君昏禮的當日殺的嗎?”問小娘子為他敷著藥,有些隨意的問。
王智一時間有些懵,不知道她忽然間提到這個敏感的話題是何意思,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嗯。”
“姐姐應該很傷心吧。”
“姐姐?”
這一聲“姐姐”給王二郎整不會了,她不是隻有一個哥哥嗎,這“姐姐”是……
“嗯啊,夫君先娶的她,後娶的我,那我自然是要喊她姐姐。”
問小娘子語氣平淡,彷彿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王智發現自己錯了,自己看人的眼光是真的不行,這個小娘子是一點都不單純好不好,反而心思還特別的細膩。
她應該是看出了自己有意疏遠她,知道問題所在,索性直接攤開了說,表示願意讓出大房正妻位置,甘願做小,把名分給定了,不想讓自己為難。
畢竟這年頭有權有勢的男人三妻四妾太過尋常。
王智默然,這樣,似乎是最合適的解決辦法。
“嗯,她很傷心。”
王智看向窗外,回想起那日她穿著青綠禮服追著自己跌倒在街頭的畫面,心中痛楚,眼睛已經朦朧。
“夫君當尋人回去報個平安,等風頭過去後,回去和姐姐好好過日子。”
問小娘子把他的傷口包好,拿來了衣服輕輕披在了他的身上。
王智回頭,看著她烏黑明亮的眸子,忍不住把她拉進了懷裡。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天色將晚時毛常才終於找對了回程的路,看到了山腳下還在等待他的兄弟。
“大哥,大哥,在這,我們在這!”
一個眼尖的禁軍看到了遠處露出身影的毛常,驚喜大撥出聲。
其餘幾人順著他的指點也看到了毛常,都牽著馬迎了上去。
“大哥,你可算回來了,急死弟兄們了!”
“哈哈哈…我就說大哥肯定能逃出那個殺神的魔掌,你們還不信,看吧!”
“大哥,你是怎麼躲過這一劫的,和兄弟們說說。”
“這個一會說。”毛常看著只有這七個隨他一起叛逃大宋的親兵衛兄弟,並沒有蜈蚣寨的其他人,不由問道:“寨中其他人呢?”
一人回他道:“他們認為你已經死了,決定不等了,都回寨去了,這次他們死了這麼多人,連大當家的都死了,哪裡還敢在此停留。”
“不在也好,省事了。”毛常牽過他自己的馬,跨上馬背道:“走,先下山。”
“哎大哥!”一人看他帶頭走的方向不對,忙喊住他指著另一邊道:“走錯了啊,回寨在那邊。”
毛常只是回頭瞧了一眼就擺手道:“不回去了,和那個殺神做鄰居,指不定哪天咱們就得下去陪老七。”
提到今日死在王智手裡的老七,場面一時間有些悲涼,卻沒有人提給老七報仇。
他們廣陽郡王府本有二十多號親兵衛,都折在那個殺神手裡了,如今只剩他們八個了,還報什麼仇,再報仇怕就是一個不剩全體打包了。
一個騎兵騎上馬跟上,“大哥,那咱們現在去哪?”
“不知道,先下山再說,只要遠離那個殺胚,憑咱們兄弟的武藝和刀槍,去哪沒有咱兄弟的活路。”
毛常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去哪,他只想遠離那個人,越遠越好。
“哎,行,聽大哥的!”
“哎對了,大哥,你還沒說是怎麼從他手底下逃脫的呢?”
這個問題是他們七人都想知道的,畢竟他們今日都穿著甲,在山裡奔跑何其之難,何況是在那個人的追殺下。
毛常隨口道:“沒有逃脫,被他追上了。”
“啊!……”
幾人齊齊驚撥出聲,忙詢問後來如何。
“這個殺胚空有一身蠻力,但腦子好像不太好使,我隨便編個理由,說會隨他一統太行山,建立十萬土匪大軍,突破金人防線,援救太原城,他竟然就相信了,就這麼放我走了,哈哈哈……”
毛常笑了兩聲發現沒人附和,不免有些尷尬,回頭一看,竟發現他們一個個都皺著眉頭好似在思索著什麼。
半晌過後,一個親兵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哥,這樣好像也不是不行……”
有了出頭鳥,剩下的人七嘴八舌的接了上來。
“是啊大哥,咱們兄弟死在他手上其實也不怨他,本身就是我們要殺他,技不如人被殺咱也沒話說,可太原確實是在我們手裡被丟棄的啊。”
“大哥,咱們如今都是朝廷的通緝犯,除了進山做匪,哪裡還有咱們的容身之地,既然都是做匪,何不如就投了那殺胚,如今的天下英雄,我看也無人能出他左右了。”
“大哥,俺也覺得王小聖人是個不錯的人,你都差點把他射殺,他還能容你……”
“好了!”毛常突然止住了他的話,決然道,“你們要去追隨他隨便你們,我不攔著,我反正不會跟著這麼一個莽夫去找女真人送死。”
毛常本來聽著他們說的也有些在理,還在思前顧後間忽然聽到“射殺”這個事,頓時腦袋通透了。
這玩意不用想了,誰能容得下一個差點殺了自己的人在自己身邊。
怪不得自己原本那麼決絕的要遠離這個殺胚,聽他們一說竟然覺得跟著他幹也挺好,現在才想起來,原本的決絕是對的,自己可能是被山路給繞迷糊了,差點把那隻箭都給忘了。
看到毛常發火,幾人也不再勸說,只是場面變得有些安靜,每個人都低著頭,默默向前走著,不知都在想些什麼。
下了山後,幾人脫下了甲,換了一些普通百姓的衣服,沿著官道騎行沒多久就看到了一處酒肆。
酒肆是土木搭建,茅草為蓋,頗為簡陋,但幾人今如喪家之犬,也沒那麼多講究了,決定就在這歇上一晚再說。
今日出了大力,又受了驚嚇,每個人都顯得很疲憊。
可奇怪的是這間酒肆大門緊閉,燭火未開,不像是正常營業的樣子。
門是從裡面反鎖的,說明肆裡有人。
“砰砰砰……”
一人上前猛敲大門,對著裡頭大喊,“有沒有人?”
連續喊了好幾次,才聽裡頭回了一個蒼老的嗓音,“來了,來了。”
肆內燭火亮起,木門被人從內開啟,是一個被歲月摧殘的老人。
“店家,為何關門閉店啊,可還有吃酒菜,給咱兄弟弄些個來。”
老人還未請,幾人就擠了進來,這十一月的夜晚,著實有些寒冷。
老人有些無奈作揖:“客人恕罪,如今這番光景,小店哪裡還有酒菜,就是小老兒本人,若非腿腳不便,也早早逃亡去了。”
一個暴脾氣的親兵接道:“你佔道開酒肆,怎滴會沒有酒菜?”
老人打量了幾人一番道:“客人莫非不知,北邊隆德府都在前日被金人佔了去,小店幾日前就斷了酒菜供應,如今是真沒有餘糧了啊!”
“什麼!!”
老人話了,幾人大驚,有人更是直接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怪不得下山一路而來都未見著人影,原來隆德府都被金人給佔了,還能走動的估計全都跑了。
這河東的金軍主力不是被太原給耗住了嗎,怎麼都跑到這潞州隆德府來了?
過了潞州就到了澤州太行山地界,若再跨過太行山後面可就再無山川之險了,只需跨過黃河就能直抵汴京城下了。
“難道太原城失守了?”
“沒有,沒有這位客人。”老人擺手安撫幾個像是失了魂的漢子,“聽逃難的人說,太原城還沒有失守,是金人的將軍咬不動太原,就留了一半兵馬圍守,自己帶著另一半兵馬南下了。”
一半兵馬也要了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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