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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曹家子弟聞言也不生氣,眉頭一挑道,“那兄臺說說比句出自何處?”

陳東不急不慢道:“兄臺此句乃是出自《淮南子·繆稱訓》,意思是:君子不認為細微的好事不值得去做而捨棄它。”

“好!”

曹家子弟由衷喝彩,《淮南子》不歸儒家,在此時屬於雜學,也不在科考範圍,故而很多學子都沒有涉及,能一口答出來出處可見文學根底之深厚。

圍觀人群也不懂什麼淮南淮北,見出題人都叫好了,也紛紛大聲叫好。

王二郎則是一臉得意,彷彿是自己答出來的一樣。

“兄臺再聽第二題。”曹家子弟又道。

“請。”陳東伸手示意。

“‘名不可簡而成也,譽不可巧而立也。‘兄臺可知出自何處?”曹家子弟淳淳而問。

置身事外的王二郎嘴角抽了抽,這狗東西出題淨找一些非儒家的典籍來,這些玩意哪個學子有時間去鑽研,還嫌太學考試不夠難嗎?

“出自《墨子·修身》,意思是:名聲不會輕易簡單地得到,榮譽也不能靠欺詐偽裝來贏得。”

陳東依舊不急不慢的回答,這些問題放在三年前他可能也不太涉及,但是編撰《字典》就必須是去查各種典籍,否則就無法給文字註釋,有皇家書庫的支援啥學派典籍他也沒看過?

是的,陳東才是《字典》的真正主編。

在一片的叫好聲中曹家子弟又道:“兄臺再聽第三題:君也者,端神明者;以人為本者也;人者,以聖賢為本者也;聖賢者,以博選為本者也;博選者,以五至為本者也。”

曹家子弟一口氣說完,看向陳東,“兄臺可知出處?”

這一題把陳東也難住了,他遲疑了片刻才弱弱回問道:“可是出自道家典籍《鶡冠子·博選》?”

曹家子弟大拜,退出門前。

啥啥罐子?

王二郎一臉懵逼,這啥玩意?聽都沒聽過。

王二郎這個太學學子都沒聽過的著作,在場眾人當然也沒聽過,所以喝彩起來更加熱烈了,聲音之大引得曹府一眾長輩都忍不住擠著人群探出頭來好奇的瞧著熱鬧。

場面熱鬧氛圍濃烈之時,一個身材高大的曹家子弟跳了出來,捲了捲衣袖,指著王智,就在眾人以為他要比拳腳功夫之時,他開口了,“我有三聯,你若對上,我立即讓路。”

眾人無語,你對對子就對對子,捋什麼袖子?

不過想想也是,王小聖人那是三年前就能單挑殿前司數十禁軍的神人,誰敢和他比拳腳功夫?

“兄弟請說。”

有他的幾個天選伴郎在此,王二郎誰也不怕。

“請聽上聯。”曹家高大子弟一清嗓子高聲唱道,“水有蟲則濁,水有魚則漁,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上來就玩這麼大的嗎?

王二郎本來還想自己對對看,一聽這花裡胡哨的鬼東西,就知道這玩意……超綱了。

他輕咳一聲,身後沒有動靜,再咳一聲,身後還是沒有動靜,他急了,直接轉身拉過還在吃瓜看戲的陳秀才,“這是我最不成器的學生,便由他來與你作對。”

陳秀才眨著熊貓眼,一臉無辜,不過也知道此時不是看戲的時候,理了理衣服唱道:“木之下為本,木之上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好!”

“好對!”

“水對木,濁對本,漁對末,淼淼對森森……妙,妙,妙啊!”

圍觀眾人紛紛拍手叫好,就連沒多少文學水平的普通百姓也聽出來好壞了。

王二郎忍不住想叉會兒腰,又覺得此時叉腰有些不合適,才哼哼了兩聲了事。

陳秀才可能在典籍經義這一塊比不上陳東,不過若論才情那可就是他的主場了,畢竟當世誰能被李清照和趙佶這兩個千古才情大家誇讚過呢,區區對子,小菜小菜。

高家壯小子知道遇上硬茬了,不過他不但不怵,反而一副見獵心喜模樣,又捋了捋袖子,再喝道:“秋雨連綿,簷前如奏九霄音,丁丁當當,驚回深閨淑女夢,夢不成,夫戍蕭關。”

此聯一出,圍觀眾人都呆了,這是對聯?

確定不是詩詞?

這怕是都可以自成一詞了吧?

果然人不可貌相,高家大院裡藏龍臥虎,隨便出來一個看似頭腦簡單的年輕人就有這等文學造詣,這種與國同休的世家大族果然可怕。

王二郎縮起了頭,害怕這壯小子的目光看到他,這玩意要是指名道姓的讓他來對,那怕是要血濺五步了。

可惜壯小子的眼中根本沒有他,目光死死盯著面前的這個瘦弱書生身上。

陳秀才也起了幹勁了,捋起了袖子,頭頂著壯小子的鼻中粗氣,大聲喝來,“春雲縹緲,空中似放五毫光,來來往往,動起他鄉遊子思,思無窮,親羈瀚海。”

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無知百姓兩眼放空,有識之士細細琢磨,片刻後才有一個明顯是大才子的年輕人高呼,“絕對,絕對,絕對啊!”

大才子見眾人看向他,忍不住向眾人解釋,“這上聯形容秋雨之音,落腳點在閨中女子思念夫婿之情,下聯描繪春天雲彩的形象,落腳點在外遊子思念家鄉父母之情,出句和對句可謂旗鼓相當,讓人不得不嘆啊!”

來不及給眾人細品時間,場中大小兩個身影就快要頂上頭了,壯小子粗氣出聲,“那畔訊息,見半點兒有甚巴鼻,若非是千了萬了,說不盡百樣郎當,因此上雪山中忙倒了釋迦,吃麻吃米,受苦耽飢,恐怕放逸魔,花費了眼前日子。”

陳秀才身體瘦弱,氣勢卻是半點不讓,“這邊事情,到十全處還未稱心,忽地便七旬八旬,嘆原來一場扯淡,只落得漆園裡笑殺個莊周,應牛應馬,逍遙散誕,都將順逆境,交付與頭上天公。”

對子結束,圍觀之人大眼對小眼的互相瞅了瞅,最後停在方才那個給眾人解釋對子的大才子身上,等著他再給大傢伙解釋。

他們不懂,但是知道這副對子中肯定藏有許多貓膩,不解釋這根本聽不懂啊。

可令他們失望了,方才那個侃侃而談的大才子,在愣了半晌之後掩面而逃,躲進了人後,不敢露面。

見場中兩人頂著犄角還要再來的樣子,眾人頓時一擁而上,一人一邊給拉了出來。

拜託,你們倆這是在拿眾人的臉皮作對啊,趕緊停嘴吧,再對下去大傢伙席都吃不成了。

兩人隔著老遠眼中依舊冒著火花,似乎還在無聲的對著對子。

王二郎趁亂蝦著身子想鑽進曹府去,卻被一個眼尖的曹家小子看到,大叫了起來,“新郎要進門啦!”

眾人這才驚醒,忙尋找起來,看到那個捂著頭臉的大紅身影后又一擁而上圍了起來,有大嗓門的喊了起來,“讓新郎作一首催妝詩!”

“對對,新郎詩才天下皆知,必須要作詩一首才能進門!”

“這次不能讓男儐代勞了,必須是新郎作的催妝詩才能作效!”

王二郎無奈的站起了身,眼神期待的看向陳秀才。

陳秀才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王二郎又把目光投向了陳東。

陳東抬頭望天,看著南遷的大雁,嘴裡嘀咕的數著數。

王二郎最後又看向了嘿嘿直笑的秦算盤,只是一眼又收了回來。

算了,指望這廝作詩還不如指望李白復活。

李姨,對不起了,您看到了,我也是被逼的啊,就一次,最後一次,大不了以後讓我家娃認您做奶奶,給您養老送終。

思前想後王二郎還是決定再薅一把自家李姨的羊毛。

都是自家人,相信李姨能夠理解自己的。

下定了決心的王二郎抬起了胸膛,清了清嗓子,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緩緩開口……

……

“小娘子!小娘子!姑爺作催妝詩了!”

小如提著碎花裙小跑到曹小娘子的妝臺前,蹲在她的腳邊興奮地道。

“哦?”坐在邊上的曹家嫂子聞言立馬來了興致,“王家小郎的詩才大家可都喜歡的緊,那首《春日絕句》,還有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每每回想起來都讓人感動落淚,只是很久沒聽到王家小郎的新作了,沒想到今日還有這等福氣,快快說來。”

曹小娘子頭戴鳳冠,動作不便,也拿大眼睛看著她,“他作了什麼詩啊?”

小如清了清嗓子學著王智作詩的模樣唱來,“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

“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雲鬢斜髻,徒要教郎比並看。”

曹小娘子聽完眼睛汪汪,臉色羞紅,直把胭脂都省了。

小如看著曹小娘子宛如吃了蜜的模樣,忍不住問她,“小娘子,姑爺這首催妝詩啥意思啊。”

曹小娘子聞言也不好意思看她,只是對照鏡子,看著頭上的簪花,對比著鏡中人兒。

曹家嫂子嬉笑接道:“你家姑爺啊,這是催粥兒趕緊化好妝可以出嫁了呢。”

“他知道粥兒在作妝戴花,所以說啊:不要怕花兒會比人兒美,在他眼裡,花美但人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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