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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兄弟可曾吃飯?不如我等再去前面鐵薛樓喝上兩杯?”

待出了樊樓,行至了大街上,王智兩三步走上前去摟過兵卒頭領的肩膀,甚是親熱的打著招呼。

“我雖是不曾吃飯,但今日是沒法承二公子的情了。”

兵卒頭領搖搖頭無奈道:“也不能請二公子去鋪子喝茶了,那被打之人我瞧見了,不是東府宰相家的兒子嗎。”

“若是旁人,我帶二公子去咱鋪子喝杯茶,也就過去了,可是這宰相家的兒子被您給打了,二公子不去府牢走一遭,如何說得過去?”

兵卒頭領口中的鋪子正是這汴京城內負責治安消防的‘軍巡鋪’,軍巡鋪隸屬禁軍巡檢司,汴京城內被巡檢司劃分成若干治安責任區,每個區設定專職治安機構叫‘廂公事所’,類似於後世的派出所。

這廂公事所下又設有‘軍巡鋪‘,是基層治安機構,汴京城內平均二百步就設一個軍巡鋪,共有三百多個鋪,每鋪有押鋪一名,軍兵四五人,稱做‘防隅巡警‘。

軍巡鋪的職責很廣,不僅要防火防盜,還要疏理交通,清理路溝,灑掃路面,處置打架鬥毆、結夥吵鬧等,要負責追捕盜賊、逃犯,並押送到府牢,夜間還要在隱僻處蹲守,監護官府、商號等緊要去處或地段。

這兵卒頭子名叫張城,便是蹲守在樊樓周邊的軍巡鋪押鋪,故而王智才剛在樊樓打了人,馬仔學子便領他們進了樓。

王智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沒在說什麼了,他倒不是沒有辦法,只是怕牽累了張兄弟。

他也不是和這個張兄弟有多熟絡,只是打交道的多了自然就熟悉了,像這樣巡檢司的‘兄弟’,他在汴京城認識的沒有一百也有大幾十個了。

去府牢坐一坐也無所謂,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無妨。

“那個,你們仨回去吧,我陪張兄弟去府牢喝口茶。”

王智回頭擺手,對跟在後面的陳與義三人道。

至於王富,此時也不知跑哪去了,總之出了樊樓就見不著了。

三人哪裡肯丟下王智一人去府牢吃公飯,自己等人回家睡大覺,一致要求有難同當,王智也就不再說了,隨他們跟著了。

不多時一行十餘人便來到了這府司大獄,張城請四人進去,一路上所遇獄卒皆與王智熱情招呼,王智也是無論大小官吏都稱兄道弟,那個熱乎勁給陳與義三人瞧的那是目瞪口呆。

你這是坐牢來了,還是逛菜市來了?

又有管營聞訊而來,也就是這府司大獄的典獄長,與王智寒暄一番,親自給王智開了一間上等的包間牢房,又給王智四人沏了一壺好茶,這才躬身退去。

你這…

陳與義三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這說來府牢喝茶,咱還以為你是為了寬咱們的心,感情你是真是喝茶來了?

“那兄弟,勞煩把我上次留在這的撲克牌拿來。”

王智招呼門口獄卒一聲,那獄卒應聲離去,不一會兒便拿了一疊硬紙過來。

王智謝過一聲接過這獨具北宋特色的撲克牌便洗了起來。

三人看這模樣也是有些見怪不怪了,受王智所傳也是懂得這門新式玩法的,當下也就一人一張的抓了起來。

“管營是你家親戚?”陳與義邊摸牌邊問。

“不是。”王智回答的很乾脆。

“那是和你爹有舊?”

“也不是。”

“那是垂涎你這副身子?”

有宋一朝有這‘斷袖’之好的達官貴人可不在少數,甚至還有男子公然為妓為娼,聚整合風月作坊,招攬生意。到了本朝時更是鼎盛,以至於朝堂不得不立法告捕:"男為娼,杖一百,告者賞錢五十貫"。

“瞎說什麼呢?”

王智白了他一眼才無奈解釋道:“我有一個表哥,是這管營的上司。”

陳與義三人這才做恍然模樣。

“三帶一。”

“炸彈!”

“不要,過…”

四人就在這牢房內仗著油燈的昏暗燈光打的不亦樂乎。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咯吱吱的鐵鏈碰撞聲音響起,牢門被人從外開啟。

四人向牢門看去,只見先步走進兩個帶刀侍衛一左一右站立,而後又踏步進入一個身著華服,氣質高貴的青年男子。

男子身後也跟著兩人,藉著昏暗的燈光勉強能認出一個正是剛才給四人開牢門的管營,還有一人竟是出了樊樓就不曾見到的王富。

王智看到此青年男子臉上露出詫色,站起身道:“表哥,你怎麼今日來的這般迅速。”

青年男子嗤笑一聲道:“怎滴?我早來一步,你還不高興啊?”

“那倒不是,我哪裡想在這裡過夜,只是你往常哪有這速度,是正巧在附近遊玩嗎?”

青年男子長嘆一聲道:“唉,我如今哪裡有這心情,回頭再說吧。”

說著又看向陳與義三人道:“表弟還未給為兄介紹這三位才俊是?”

說話間已有獄卒開啟了牢門,王智領著三人從牢中走出向青年男子介紹陳秀才道:“這是內舍陳與義,表哥聽過那首《墨梅》嗎,那便是我這位兄弟所作。”

青年男子聞言也是有些驚異,還以為自家這紈絝表弟所結交的都是些不學無術之流,剛才也只是嘴上客氣一番,沒想到還真有學識之輩,當下拱手恭維道:“陳兄便是做出那句‘意足不求顏色似,前身相馬九方皋‘的大家嗎?這首詩我如何不知,就是家父也是讚不絕口,甚至喜愛。”

陳與義忙不跌的拱手道:“不敢不敢,不過是胡亂瞎寫罷了,當不得大家之名。”

接而王智又介紹許胖子道:“這位是內舍許叔微,胖雖胖了點,但是對醫學之道頗有造詣。”

青年男子也是同樣拱手恭維,許胖子紅著臉回禮,他對醫學之道哪裡有什麼造詣,至今連醫書也沒看過幾本,也就跟著遊方郎中學過一些傷寒應對之法罷了。

“這位是秘書少監秦季之子秦九昭,又名秦算盤,數算之術甚是厲害,就沒見過有他不會解的數算題。”王智又介紹秦算盤道。

兩人同樣拱手見禮。

青年男子當下真覺得有點小瞧了自己這位表弟,你瞅瞅這三人,有精通詩詞的,有精通醫學的,還有精通數算的,也不是整天只知道打架鬧事嘛,還是有一些東西在身上的,不然這些賢才怎會願意和他親近。

他當然是不知道為何這三位‘賢才’會與一個紈絝親近,只覺得自己這位表弟是長大了,懂事了,也知道親賢才遠小人了。

“這位是我堂姑家的哥哥,姓趙名桓,呃…沒什麼特別的才能。”

王智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唯一能與人說道的,就是有我這個文武雙全的表弟。”

三人皆知王二郎是個什麼德行,只是笑笑也未多想,便與青年男子,也就是趙桓互相見禮。

“好了,既然表哥來撈咱們了,也都別在這大牢裡待著了,走,我請客,吃夜宵去。”

王智說著就摟著眾人往外走,出了牢門後,趙桓有些心不在焉道:“你們且去罷,我府上還有些事,不能陪你們了,三位兄臺恕罪則個。”

陳與義三人聞言也紛紛說有事,改日再聚,他們不久才在樊樓吃過大餐,現在哪裡還有胃口吃東西,知道王智要吃夜宵也不過是介紹表哥給他們認識,親近一番,如今他表哥都不去了,那三人還吃啥夜宵,也就互相客套一番,與王智、趙桓告別,結伴離去了。

三人出了府門後也是有些恍惚,秦算盤笑道:“如今咱們也是坐過開封府大牢的人了,只是沒想到阿霸這個表哥如此有權勢,府衙大獄都能說撈就撈。”

許胖子也應承道:“是極,是極,怪不得阿霸平日裡行事這般大膽,就連宰相的兒子也照打不誤,原來是有個做大官的表哥在後面罩著,只是這趙桓也太年輕了,我瞅著也不比阿霸大幾歲,不知道這個年紀是如何做到這麼大的官的,可真是太厲害了…”

“你說什麼!”

許胖子還未說完,就被陳秀才一把抓住胳膊,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我說他表哥太厲害了…”

許胖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這般模樣的陳秀才,不知道這廝發了什麼瘋。

“不是這一句,你說他表哥叫什麼名字?”

“趙桓啊,你不是都聽到王智介…紹了……”

許胖子的聲音越說越小,說道最後徹底失聲了,三人互相瞧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濃濃的不可置信之色。

此時已是亥時,街道上燈火零碎,照著三人的身影有些修長,三人就這樣安靜的走著,沒人發聲,似都在低頭想著什麼。

“他是說他爹…也誇讚過我的詩作?”

最後還是陳秀才沒忍住,出言打破了這番沉靜。

“嗯,是的,他是這樣說過。”

秦算盤肯定了他的話,然後又是一陣無言。

“唉,怎麼就沒多嘮上幾句呢,下次也不知能不能見著了。”

許胖子捶胸頓足,其餘兩人皆有同感。

那可是趙桓啊,當朝太子殿下啊,是大宋朝唯一合法的繼承人,日後是要登基稱帝的,他們就這樣和未來的皇帝擦肩而過了,話都沒多說幾句,怎能不叫人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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