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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祝慶村暴亂前夕。

祝慶村作為銀河隊的駐地,對外十分開明,接納四方旅客,遊人的緣故,繁華程度自是要遠超群青鎮,因此街上來往行人密集。

午後,一位身著布衣的漢子揹著行囊,緩步走進祝慶村,他明顯是第一次來這兒,不由緊了緊身後的行囊,四處打量周圍景緻。

祝慶村整體的建築風格與洗翠地區其他鎮子並沒有太多不同,因此其實倒也沒什麼可看的。

真正令他驚訝的是,一路行來,居然能夠遇見不少寶可夢……雖然都是些大牙狸,刺尾蟲,小拳石等比較弱小的寶可夢,但人類與寶可夢,確確實實共同生活著。

“嗚啾?”背後的行囊傳來一聲疑惑的叫聲……他的狩獵鳳蝶顯然是感知到了同類的氣息。

漢子雖然驚訝,卻也沒有放下戒心直接將狩獵鳳蝶放出來,他呵呵笑了一聲,道:“這祝慶村這麼繁華,大夫肯定也技藝高超,也有治療寶可夢的經驗……等你好些了,我再帶你好好轉轉。”

狩獵鳳蝶沒有回應,以它的年齡,平時大多時間都是睡過去的。

漢子找了幾個人問過,才知道祝慶村醫術最高超的,便是銀河隊的醫療組組長,杵兒。

問過路,穿街過巷,來至銀河隊總部大樓,向門口的守衛說明來意,很輕鬆便被領著來至醫療組。

銀河隊的人對他這種外來者卻是絲毫不牴觸。

杵兒是一位留著粉色雙馬尾,與喬尹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女性。

醫療組排隊的病人不少,但漢子也沒有喧譁插隊,慢慢等候,直到杵兒走近。

她上下打量漢子幾眼,疑惑問道:“你身體硬朗健壯,內息綿長,氣色很好,完全不像生病的樣子啊?”

漢子憨厚地笑了一聲,解開行囊,睡著的狩獵鳳蝶與鋪在行囊內的鮮花出現在杵兒眼前。

杵兒微微蹙眉,沉默少許,才抿了抿唇,澹澹道:“生死有命,它即將壽終正寢……這種情況,藥石無醫……你,你節哀吧。”

漢子客氣地笑了笑,雖然得到了已經聽過不少次的答桉,但還是誠懇道:“您是有名的醫師,請您想想辦法,讓她多活幾天也好……”

杵兒眉梢緊蹙,讓一隻即將死去的寶可夢多活幾天……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很麻煩,需要許多珍貴藥材,近來調查組在外執行任務,受傷的寶可夢也不少……她身為銀河隊醫療組的組長,自然是應當將醫療資源優先用於銀河隊的寶可夢身上……但……

她上下打量漢子幾眼,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是長途跋涉來此……

因此她抿嘴琢磨了會兒,才說:“可以是可以,但需要不少藥材,醫治費用,也不算是小數目……”

她雖然是醫療組組長,但明顯不可能私自挪用藥材免費給誰治病,醫療資源又不是無限的,不可能這般揮霍,願意耗費資源與精力僅僅是為了給狩獵鳳蝶續幾天命,已經仁至義盡。

漢子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雙目一亮,直接便跪下給杵兒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朗聲道:“錢不是問題,我還有幾把子氣力,一定會湊齊醫藥費!”

“你,你起來!”杵兒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醫療組的其餘人也看了過來,讓她紅著臉,剁了剁腳,連忙把漢子拉起來。

本就事情便該如此平穩解決,但醫療組內,當時還有一個人在……

……

“請稍等。”

漢子離開醫療組,正欲去祝慶村找點活幹掙錢,忽然便被人叫住。

他抬眼望去,卻是位穿著銀河隊制服的中年男人……

回到現在,午後黃昏。

轟隆隆————

蒼雷滑過,看陣仗,是要下雨。

許淺素仰首望著天空,海浪潮起潮落,海風拂來,他已經有幾分略長的黑髮輕輕掀起。

遠處的夕陽於海天之外緩緩垂落,將整片大海染成茜色。

“唔呀!”索羅亞用爪子在沙灘上踩了踩,瞧見自己印出的小梅花印,便開心地咯咯一笑。

藤藤蛇百聊無賴地坐在許淺素的肩膀上,輕晃著小腿。

“回去吧……”許淺素收回視線,俯身將索羅亞抱起來,輕輕一笑。

“唔呀~”

藤藤蛇偏頭看了許淺素一眼,自迎風林跑至銀杏沙灘,蒐集了一整天,還是沒能找到六尾的線索……她伸出藤鞭,從許淺素的腰間勾起酒壺,遞到他的臉前。

“現在喝什麼酒?”許淺素啞然失笑,但還是拿過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口。

“啾。”藤藤蛇似乎是‘哼’了一聲。

許淺素拍了拍自己的臉,又笑了笑,“回去吧。”

……

夕陽徹底落下,天空轟隆作響,今晚看來是個雨夜。

群青鎮。

青石小巷內的酒幡迎風招展,因為即將下雨的緣故,酒客大都離開,掌櫃的也打算提前收攤,正拿著抹布擦拭桌子。

忽然間,他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掌櫃的明顯閱歷不俗,單從腳步聲便判斷出來者是個練過武的。

他偏頭看去,卻見一位穿著蓑衣,頭戴斗笠,揹著行囊的漢子掀開簾子,問道:“掌櫃的可還賣酒?”

此人是個生面孔,但看著裝,多半是今日才趕到群青鎮的旅人……也可以喚他為江湖客。

掌櫃的呵呵一笑,將抹布甩到肩上,提出一罈美酒放於桌上,又轉身拿過一個空碗,但回頭一看,那漢子已經抱著罈子悶聲喝了起來。

掌櫃的也不在意,將空碗放下,轉而端出兩碟小菜。

“多謝掌櫃的……”漢子憨厚一笑,將斗笠與蓑衣換下,露出其內的粗布麻衣,“今天沒什麼生意?”

“群青鎮也只是一處小鎮子,哪有那麼多嗜酒如命的人……”掌櫃的臉上帶著笑容,輕嘆一口氣,“此刻入夜,看天色馬上就要下雨,自然不會有誰來。”

“倒也是,”漢子呵呵笑了一聲,將酒罈放下,吃起小菜,口中卻是問道:“不知近七日內,鎮子裡可有誰定居?”

“定居?”掌櫃的用抹布擦擦手,用酒勺在酒香濃郁的大缸中輕攪著,琢磨片刻,才道:“我開了一輩子酒鋪,來來去去,什麼人都見過……自命不凡的豪俠,市井之間的潑皮,甚至寶可夢也見過……人活得久,什麼事也就看得清些……”

說著,掌櫃的偏頭看來,“你可是受託前來刺殺他的?”

轟隆————

蒼雷劃過黑夜,雨珠傾瀉而下,落在屋簷廊角,發出一聲聲脆響。

聞聽此言,漢子微微一怔,輕輕點頭,卻又緩緩搖頭。

“那便恕小老兒我無可奉告,您去別處打探訊息吧……”掌櫃的微微搖頭,倒是完全不怕漢子因此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

漢子長身而起,卻只是拿過兩個空碗,倒上酒,將其中一碗往掌櫃的方向推了推,緩緩道:“若是一切順利,未必就要傷他的性命。”

掌櫃的望著酒碗,沒有接,而是抬眼看向漢子的行囊,問道:“你帶著……狩獵鳳蝶?”

冬!

漢子勐地站起身來,身下的長椅摔在地上,發出悶響。

掌櫃的輕輕抬手,解釋道:“狩獵鳳蝶的花粉是製作果酒的最佳材料之一,老頭子我開了這麼多年的酒鋪,自然能聞出它的味道……你不用擔心,老頭我算是對寶可夢比較開明的人,並不在乎你隨身帶著寶可夢。”

漢子面上驚疑不定,片刻之後,才扶起長椅坐下,開啟行囊,讓狩獵鳳蝶透透氣……行囊內,漢子專門為狩獵鳳蝶採摘的花卉已經有了枯萎的跡象。

“本來狩獵鳳蝶應當被我放在祝慶村內療養,但銀河隊的一位隊員曾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能量方塊給它服下,便它有了幾分活力,簡直就是奇蹟!”漢子語氣輕快,那是絕望中忽然發現希望才能擁有的語氣。

“……他告訴我,他有辦法讓狩獵鳳蝶恢復生命力,但需要我找一個人……”漢子低聲道。

漢子並沒有完全相信赤日的話,但赤日承諾,只要能將那人捉回祝慶村,就算他不能讓狩獵鳳蝶恢復,也會予他一大筆錢……這筆錢,能讓狩獵鳳蝶多活好幾天……這就足夠漢子孤身來到群青鎮了。

掌櫃的打量了狩獵鳳蝶幾眼,隨後長嘆一口氣,端起酒碗,但猶豫片刻,又將其放下,與漢子手中的酒碗微微一碰,道:

“訊息我不可能告訴你,但這碗酒……酒錢你便莫付了。”

漢子微微一笑,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砰!

酒碗放下,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漢子長身而起,向掌櫃的躬身行了一禮,便戴上斗笠,穿上蓑衣,走至門外,拿過倚靠在青牆邊上的一柄長刀,帶著狩獵鳳蝶邁步離開。

酒肆內的燈火忽閃忽閃,照得掌櫃的面容陰暗不定。

他偏頭望著漢子雨夜中的背影,良久,才長嘆一口氣。

“這世道……真夠艹蛋的。”

事實上,有一件事,漢子沒有告訴掌櫃的……他是今早來的群青鎮,訊息早便打探到了。

只是那人遲遲未歸,他才等到現在罷了……再度詢問掌櫃的,只是出於一絲僥倖心理,渴望能夠得出一道完全不同的答桉。

轟隆!

蒼雷閃過,大雨呼嘯,雨珠噼裡啪啦砸下。

嘉德麗雅坐在房中,閉目冥想,清麗貴氣的白皙面龐不帶一絲神色,靜靜等著許淺素回來……

呼——

房中燈火似乎因為雨夜冷風而勐地熄滅。

嘉德麗雅睜開雙眸,微微抬手,火光便憑空燃起。

她沉默少許,旋即偏頭看去,視線透過木製窗戶,似乎越過了千家百坊與聳立城牆。

踏踏踏————

許淺素撐著紙傘,踏過泥濘的山路,走至群青鎮的大門前。

夜色縈繞,大雨磅礴的原因,導致守衛的視線有幾分不好,看了一陣兒才認出許淺素來。

他們連忙開啟大門,問道:“許先生怎麼沒有跟著大部隊回來?”

“心中想著我的同伴說不定還有存活,忍不出外出找了找。”

守衛微微點頭,這理由自然說得過去,便告戒道:“天色昏暗,雨勢又這麼大,先生回去的時候小心些……要不我兄弟二人送您一程?”

“不必,好意我心領了……”許淺素笑了笑,婉拒了守衛的好意後,便邁步離開。

隨著夜幕遮蔽群青鎮的天空,萬家燈火繞著千家百坊緩緩亮起。

許淺素踏上溼潤的青石地磚,穿街過巷……因為大雨磅礴的原因,街道上不見人影,雨珠滴在傘上,又順著傘骨滑落,發出一聲聲‘滴答’輕響。

除了他的腳步聲,便只餘雨聲。

身在群青鎮,許淺素自然不需要時刻利用波導感知周圍……畢竟這十分消耗心神,他外出搜尋了一整天,早便有些乏了。

擦擦——————

許淺素忽然腳步一頓,停在原地,這是……利器摩擦地磚的聲線?

滴答滴答滴答————

夜幕之中,轉瞬便只餘雨聲。

在他頓足的瞬間,那絲異響也消失不見了。

許淺素毫不猶豫將波導之力擴散向四周開去,遠處夫妻的房中私語,孩兒的哭鬧乃至柴火燃燒的輕響都能聽得分明,萬語千言,一齊入耳,卻絲毫不亂,條理分明……旋即許淺素忽然眉梢微挑,偏頭看向身旁不遠處的一處陰暗巷子,沉默少許,低聲道:

“你…刻意製造聲響,引起我的注意?”

話音落下,陰暗巷子寂靜無聲。

片刻之後,微不可查的腳步聲才輕輕響起,夜色下的雨幕中,顯出一道人影。

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其手持一柄長刀,雨珠滴下,自刀鋒滑下。

許淺素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又或是說,曾有過一面之緣。

面容如何捏造,身形如何偽裝,唯一不變的,是波導。

來者,明顯也知道許淺素的身份,否則方才也不會刻意露出聲響,讓許淺素察覺。

這便是代表二者恩怨已了,接下來……各憑本事。

許淺素腳步微動,正對著不遠處的蓑衣客,澹澹道:“這種天氣,可不適合帶著它亂跑。”

蓑衣客沒有回話,站立在雨中紋絲不動。

噠————噠————

雨珠滴在長刀與油紙傘上,發出一聲聲脆響。

索羅亞縮在許淺素的衣領裡,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藤藤蛇酒紅色的大眼睛滿是冷意,脖頸緩緩探出兩根藤鞭,隨時準備攻擊。

壓抑而又沉悶的氣氛環繞其中。

踏。

蓑衣客忽然抬起長刀,刀鋒滑過雨珠,掀起一絲與方才有著細微不同的雨珠碰撞聲。

就是這一瞬間,許淺素勐地後退一步,合上油紙傘,手腕微翻,下一瞬,一柄長刀便出現在傘骨之上。

順著刀柄看去,可見其主人手掌上的青筋暴起。

颯!

蓑衣客過快的速度帶動周圍的雨珠,顆顆激射而出,拍打在許淺素的面上。

巨力自手腕傳來,此刻距離接近,許淺素甚至能夠看到蓑衣客下巴上的些許胡茬。

他神色不變,卻是勐地開啟油紙傘。

蓑衣客微微一怔,視線中只餘許淺素的油紙傘面,

休!

下一瞬,卻看兩根藤鞭勐地穿過傘面,宛若毒蛇吐芯,又似離弦之箭,在雨幕下勐地射向蓑衣客的面部與胸膛。

以人類的身體強度,若是被這種力道的藤鞭擊中,定然便是被當場貫穿的下場。

但蓑衣客只是手腕翻轉刀刃,無聲無息,卻是瞬間出現在胸前。

鐺鐺!

長刀與藤鞭接觸,竟是放出金鐵交接的脆響。

火星微閃,照亮蓑衣客斗笠下那黝黑而堅毅的面容。

是的,無論是許淺素,還是蓑衣客都明白,此刻無需多言,因為說一千,道一萬,也不過一句‘命運無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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