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雨之國 211 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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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是知道正一的。

不只是新郎，村裡的人都知道，無父無母的陽子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名叫正一，小小年紀就被一家快遞公司選去當了快遞員，很少回來。

但正一忙歸忙，只要村民們看到陽子喜笑嫣然的從裡米湖回來，手裡還帶著一些村裡沒有的小物什，大家就會明白，正一又回來看她了。

所以眼看著陽子長大，近幾年又到了適婚的年齡，村裡的媒人卻從不會主動去找陽子。

但去年秋天的時候，陽子突然含著淚，主動找到了媒人，被介紹著認識了今天的這位新郎。

當時的村民們那個驚訝，紛紛猜測這背後的原因，什麼正一死了，正一劈腿了，快遞員不能結婚……更誇張更離譜的也有。

但這並不能阻止這對新人的感情緩慢升溫。

然後，他們就結婚了。

而現在，突然聽到正一的名字，再看陽子的反應，新郎什麼都明白了。但他尊重自己的妻子，也相信她會處理好自己的感情，所以他選擇暫時避開。

也僅此一次。

“等我回去。”陽子溫溫柔柔的道謝。

她的心裡跟明鏡似的，見自己丈夫這樣體貼，方才還有些難過的臉蛋露出了像太陽花一般的笑容。

這笑容暖暖的，就像炙熱的陽光，轟然照進飛腳忍者的心間。

但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溫暖，而是難以言喻的痛苦。他的心就像是被火燒過的紅針紮了一樣，燙到一滴血都流不出來，只剩下濃郁的悲哀與難過。

他們的感情真好……

新郎回屋了，帶路那位的婆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這樣一來，小房子前的平地上，便只剩下飛腳忍者和陽子兩人了。

他們沉默著。

陽子靜靜的看著地面，飛腳忍者深深的看著陽子。

一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可這一次見面，卻已物是人非。

他還是單身，她的身邊卻有了一個待她好的他。

為什麼會這樣呢？

“吶，正一他，知道我今天結婚嗎？”陽子率先打破平靜，但頭還是低垂著，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知道啊，要不，他怎麼會委託我送禮金來呢？”飛腳忍者深吸一口氣，勉強笑了笑。

“也對。”陽子用力揪著手指，把指尖都擠成了慘白的顏色，隔了好久她才說道，“那，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不來看我呢？”

“不敢吧。”飛腳忍者嘴巴張了張，卻只憋出了這三個字。

可這三個字，卻一下子戳到了陽子的痛處。

是不敢看她？還是不敢以真面目看她？

一直輕聲細語的她突然激動起來，但顧忌著屋內的人，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嗓音，說出來的話都變得尖銳了起來：“不敢？一個連約定都敢毀掉的傢伙，怎麼會不敢來見我？”

飛腳忍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沉默以對。

他不是正一，他是飛腳忍者。

作為一個合格的快遞員，除非客人主動提及，絕對不能擅自詢問客人的隱私。

而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什麼都不會說。

飛腳忍者這樣一遍遍的催眠自己。

可他的手，卻沒能停止顫抖。他握緊了拳頭，好像那手指伸開一點點，心中的悲傷溢位來一樣。

“正一，裡米湖旁的那棵樹，結果了。”

一聲輕輕的嘆息，夾雜在女子的低喃中，就這樣迎著風飄進了飛腳忍者的耳朵。

她還在低著頭。

可這語氣，卻像是在跟他說話。

“嗡”的一聲在飛腳忍者的腦海炸響，大片的雞皮疙瘩從他的後背迅速爬向頭頂，害得他差點繃不住自己的情緒。

那是，他們的約定。

裡米湖，是他們約會的地方。

那棵樹，是一顆新生的果樹。

……

“陽子，再等我半年，等裡米湖旁的那棵樹結果，我一定回來娶你。”

“好啊，那麼，這位飛腳忍者，這裡有一筆來自陽子小姐的訂單，請您務必要在裡米湖旁的那棵樹結果的時候趕到這裡，按時‘取’走您的新娘，至於收貨地點，則是由您來定，請問需要支付多少錢呢？”

“這個比較貴，需要一個陽子小姐最美的微笑。”

“是這樣嗎？”

“是的，您已經支付成功，這位客人，飛腳忍者377-99號正在為您服務，請你耐心等待！”

……

一年前那段美好的回憶還歷歷在目，而接受訂單的飛腳忍者正一，卻沒能按時完成那筆訂單。

所以，陽子就把最美的微笑給了別人嗎？

飛腳忍者的心碎成了渣。

等兩人的情緒都有所緩和，陽子終於抬起頭來：“抱歉，我的情緒太激動，嚇到您了。您是他的同事吧？能不能，幫我給他帶一句話？”

“您說。”飛腳忍者努力放鬆著繃緊的嘴角，眼中滿是悲慼和心痛。

但陽子看到的，卻是一個面無表情的快遞員，和他墨鏡中倒映出的，滿是悲慼和心痛的新娘。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的抬頭看天。

今天是她的婚禮，她不能哭。而她的新郎，值得她全心全意的去對待。

所以，曾經的一切，都到此為止，結束吧。

“請您告訴他，我很好，希望他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她輕聲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而後，就像是放下了心中的負擔，陽子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她微微點頭，露出了淡淡的，疏離的笑容，轉身走了。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是那個喜歡正一的陽子了。

再見，祝好。

眼看著陽子走進小小的屋子，飛腳忍者站直身子，默默行了個禮，這才略顯狼狽的逃出了這一片充滿著喜慶的區域。

遠一點，再遠一點。

但是沒有出小村莊。

飛腳忍者不知道自己在那裡，他只知道這裡人少，樹多，可以肆意宣洩自己的情緒。

他放心的摘下墨鏡，倒出了裡面的淚水。

還好，要是再晚一點，他的墨鏡就撐不住了。

“滴答，滴答……”

看著這些透明的液體從墨鏡的內測緩緩滴落，又在石塊上濺起小小的水花，飛腳忍者眼眶裡一直在打轉的淚水也跟著滴了下去。

他終於抑制不住的大哭了起來。

他錯了，他想錯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陽子，所以在被快遞公司選中培養時，他就發誓，將來一定要努力工作，攢錢娶陽子。

從六歲，到二十六歲。

他的目標，也從簡簡單單的攢錢娶陽子，變成了攢錢帶著陽子去別的國家安定下來。他回來的頻率，也從接一個單回一次，變成了一年回一次。

他多想給她一個更好的生活啊，他想帶她遠離這個充滿戰爭的國度，想帶她遠離這樣完全可以避免的危險，所以他打聽到了火之國距離大名比較近的一個小城市的房價。

距離大名近的，肯定是遠離戰爭中心的。

不會太過繁華，但卻很安全。

可是那裡的房價可真高，他手頭的錢怎麼也攢不夠，哪怕裡米湖旁的那棵樹結果了也不夠。

於是，他爽約了。

他以為自己做的很對，他以為陽子還會繼續等他。但他不知道陽子需要的不是錢，而是陪伴。

她不怕窮，不怕危險，哪怕新郎能給她的只有一棟只能容納三四個客人的小房子，她也能接受。反倒是飛腳忍者，辜負了她為他付出的二十年的青春。

錢可以慢慢攢，國家可以晚點換，房子也能以後買，但人卻只有一次青春。

幡然醒悟的飛腳忍者嚎啕大哭，連太陽下山了都沒有發現。

“小夥子。”婆婆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我在。”飛腳忍者心裡一驚，慌忙停止流淚，把墨鏡帶了回去。

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狼狽。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他若無其事的轉身，全然沒有發現自己溼透的袖口和膝蓋。

婆婆也沒有戳穿，笑眯眯的遞上一塊點心：“餓不餓？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小點心。”

飛腳忍者愣愣的看著她，沒有伸手。

這個婆婆認出他了，還記得他愛吃的點心？

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這個婆婆竟然是他和陽子的鄰居！好幾年不見，她老了好多，多到他快認不出來了。

“吃吧，吃完，就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了。”婆婆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婆婆……”

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和倚靠的物件，飛腳忍者一把抱住她，淚水再次噴湧而出。

……

告別了慈祥的婆婆，飛腳忍者跑去了那個承載著很多美好回憶的裡米湖。

他每次回來就會在這裡和陽子約會，剛開始時間充裕，他們還會在這裡吃野餐，然後回村子走走看看。

後來時間緊張了，見一面他就走。

這也是為什麼他好幾年都沒見過婆婆的原因……若不是他哭的太悲傷，婆婆可能也想不起來他就是正一。

慢慢回憶著，太陽也只剩下半邊了。

飛腳忍者長嘆一口氣，對著平靜的湖面，認真的把自己的編號粘回了帽子上——這是在去往小屋的路上撕掉的。

也許婆婆是從那個時候就猜到他是正一的也說不定。反正她是老花眼，見面第一眼肯定沒看清他帽子上的編號。

貼好編號，他又爬上了那顆做過約定的果樹，摘下了一顆最大的果子。

擦一擦，咔嚓一口，飛腳忍者打了個哆嗦。

很酸，就像他的心情一樣，酸的天靈蓋都要掉了。

失戀了，連個果子都欺負他！

飛腳忍者齜著牙，倒吸著氣，突然就把背後的畫框拿出來平放在了比較光滑的石塊上。

他的青春都奉獻給了快遞，為此還賠上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而現在，他想為自己活一次，肆意的，暢快的活一次。

他不能自己一個人綠。

“客人，對不住了！”

一咬牙，一閉眼，飛腳忍者惡向膽邊生，快速拆開畫框，拿出顏料和筆刷，在繩樹那棕色的頭髮上小心翼翼的抹了一層淡淡的綠。

擅自更改顧客的物品，是為大忌。

可是飛腳忍者突然就很想笑。

最後看了眼被自己改掉的畫像，他合上畫框，仔細包好，心中那一口鬱氣突然就像機關槍一樣突突往外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客人，您跟我一樣綠了！哈哈哈！真好看！”

“有您陪著，是我莫大的榮幸！”

“希望您和小琪姑娘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會努力幫您守護好的！”

“哈哈哈哈哈嗚嗚嗚……”

有些人，哭著哭著就笑了；有些人，笑著笑著就哭了。

……

雨之國，小洋房。

沈琪正百無聊賴的趴在餐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吐槽著377號竟然到日子了還沒把快遞送過來。

“真是的，我還想看看召召對面包蟲的評價呢。”

“肯定是覺得很好吃的呀，可愛的小姐姐要對人家的廚藝有信心呢！”蛤蟆力笑眯眯的蹲在地上，痴痴的看著沈琪萌萌的側顏。

小姐姐正面看著又可愛又漂亮，側面看著就只剩下可愛了。這肉嘟嘟的包子臉，它真的好想戳一戳。

只是它怕飛，從未嘗試過。

“我知道你做的好吃，可是這邊天氣潮，也不知道召召吃到的時候還脆不脆。”沈琪嘆了口氣，“算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事做，先把好色仙人叫出來吧。”

“叫他幹嘛？”蛤蟆力不爽的撇撇嘴。

它好不容易才有時間單獨和小姐姐待在一起，叫那個負心漢來做什麼？雖然它已經移情別戀了，但負心漢就是負心漢，它一點兒也不想讓那個傢伙分散小姐姐的注意力。

“叫他和咱們一起去妙木山啊。”沈琪笑了笑。

“去妙木山？”蛤蟆力一愣。

“是啊，你忘了嗎？哦，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沈琪尷尬的搓搓手，連忙解釋了一下，“在大半個月之前，我跟好色仙人說了我要去妙木山借蛤蟆油，用來修煉自然能量。”

“自然能量？你要學那個？很危險的。”蛤蟆力連忙制止，“強大的小姐姐不需要學這種雞肋又不穩定的東西。”

“不，我要學。”沈琪搖搖頭。

“不能學！人類要想掌握自然能量，就要學習仙術，可是小姐姐沒有查克拉……”

眼看蛤蟆力也要說出自來也當初說的那一套，沈琪連忙出聲制止。

“不，我知道我沒有查克拉，但我已經試過了，自然能量對我來說不危險。”

“試過了？”

看著蛤蟆力驚訝的表情，沈琪也懶得解釋這麼複雜的問題，反正等下去了妙木山它就明白了。

她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語：“那個時候好色仙人正忙著給我做裙子，就答應我半個月後再帶我過去。但他現在又開始忙著做小孩子們的睡衣，估計又把這事兒給忙忘了。”

頓了頓，沈琪突然有些懷疑。

確定是真忘了，而不是故意裝傻？

雖然她的零存在感Buff很強大，但他們每天都會見面聊天的，不至於一點也記不住吧？

不管真忘還是假忘，她今天就去定妙木山了。

打定主意，沈琪就帶著蛤蟆力“咣咣咣”的跑了上去。

“不對啊，我也要去嗎？”站在自來也的房間門口，蛤蟆力後知後覺的問了句。

“要的呀，你是我的蛤蟆，我都過去了，你為什麼不跟著我去？”沈琪奇怪的問，“而且，你出來這麼久，不想家的嗎？就算契約解除了，想回去串個門也不是不允許啊。”

“啊，也對。”蛤蟆力也沒太聽清沈琪說了什麼，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它的腦海裡只聽進了一句話——你是我的蛤蟆。

它，是漂亮小姐姐的蛤蟆。

這是多麼動人的情話！

能在有生之年聽到小姐姐親口宣示主權，別說是回妙木山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它也願意啊！值了！

這就是蛤蟆力，一隻愛的炙熱，愛的轟轟烈烈，連厚臉皮的自來也都消受不起的大蛤蟆。

至於小兔子和小不點……誰啊？小姐姐是它一隻蛤蟆的！其他寵物都得靠邊站！

沈琪：？？？

這傻蛤蟆怎麼突然一臉盪漾了？

她想不明白，也就不糾結了，直接推開了自來也的房門走了進去。

“好色仙人，別做衣服了，帶我們去妙木山要蛤蟆油呀？”

別看他們在自來也的屋外說了兩三句話，音量也不曾降低，但負面Buff在這兒呢，認真縫衣服的自來也壓根就沒發現他們的存在。

沈琪突然來這不大不小的一嗓子，給自來也嚇得手一抖，直接一針戳進手掌心。

這一幕是多麼的熟悉，當初沈琪拉著黑絕和阿飛在樓道里狂揍的時候，他就曾把針扎進自己的手指頭裡。

看著只剩下針尾的那一抹銀色，自來也最近養白了一些的大臉瞬間由黃轉紅，又由紅轉黑。

“嗷！我的手！！！”

時隔一個月，他終於把這淒厲的一聲連本帶息的嚎了出來。

整棟小洋房都跟了顫了三顫。

……

“通靈之術！”

“亥戌酉申未，通靈之術！”

結印成，白霧在房間裡湧現，自來也率先把自己逆向通靈到妙木山。而結印慢的沈琪也拉著蛤蟆力一同來到了妙木山的一處角落。

“哇，還是妙木山的空氣好。”一嗅到熟悉的氣息，蛤蟆力就興奮的躺在久違的仙山上直打滾。

它還真的有點想家了，尤其是這次它的身邊還有它最喜歡的小姐姐。

“差不多就行了，咱們要趕緊去找好色仙人，晚一點他就該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了。”沈琪眯著眼趕趕灰，往後退了退，連忙催促。

以前的她不認識路，在這仙山裡找自來也無異於“大海撈針”。而這一次，她有大蛤蟆，找人就不再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了。

“好的。”蛤蟆力領命，站起身，一蹦就是老遠，“出發！可愛的小姐姐跟上了！”

吃了一嘴灰的沈琪：！！！

跟你個大頭鬼啊！

可是在她吐沙子的功夫，蛤蟆力已經連蹦幾下，離的很遠了，這時候再喊未免有點毀嗓子。

眼看這隻倒黴蛤蟆就要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沈琪想也不想，急忙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憑感覺用力丟了出去。

“咚！”

高高蹦在天上的蛤蟆動作一滯，就跟折了翼的鳥兒似的直直的掉了下去。

等沈琪慢悠悠追上去的時候，蛤蟆力正暈暈乎乎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上，不知今夕是何年。

看來用力有那麼一點過了。

沈琪沉默片刻，就這樣拎起蛤蟆力，毫不客氣的把它丟進了不遠處的水潭之中。

“撲通！”

大蛤蟆一入水，下意識的遊了起來。

等一會兒，它就自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