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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進心思完全不在面前的秦婉月身上,他只聽到她誇妻兒衣裳料子好,與有榮焉的道:“是我選的布料,確實好。”

秦婉月一口氣憋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狀似關心的問:“師哥不擔心被人看不起嗎?”

范進反問:“給自己妻兒穿好的,為何要擔心被人看不起?”

況且,以往他也一直被人看不起。

別人看不起他,不是因為水清和孩子穿了什麼做了什麼,而是因為他自身。

秦婉月想到時不時要去山海樓等地‘結交權貴’的鄭平生,秀才公的他一應花銷樣樣不能省,所以只能省她和孩子的。

哪怕買菜錢,也要一再剋扣。

每每銀錢用光了,伸手問他要錢,都會被責問每文錢買了什麼,何時花的。

哪裡像師哥這樣體貼。

她眼眶蓄滿淚水,倔強的讓眼淚不落下來,無限傷感的回憶:“當初,爹爹本意是想將我許配給你,若是真的成了,以師哥你對我的情誼,我、我;

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怪婉月沒有福氣,才生生忍受煎熬~”

她望向牛車,健壯的耕牛,至少要十幾兩銀子。

而牛車後面拉的板車上,堆滿了東西,上面竟然還有六隻小兔子!

想到小巷子中自家窄小的屋子,她想養兩隻雞下蛋改善伙食都沒法養,而師哥家卻還能養六隻兔子。

當初的她為何那麼目光短淺,認為師哥只是村子裡富戶,而鄭平生是府城人,沒想到嫁進去才知道,和公爹婆母擠在小小的兩間屋子裡,整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

“師哥家想必很大吧?還能養兔子,我家”

范進聽到前面時眉頭已經蹙起,後面直接打斷:“府城的房子和村子裡的自是不同。”說完已有些沒有耐心,只想如何結束這場重逢敘舊,快點回到家人身邊。

他抬眼仔細打量眼前的故人。

當朝對女子束縛頗多,自己一介白衣無功名無權勢也沒好到讓人念念不忘,自是沒到讓女子拋棄禮法不顧的地步,她前面的話語是否只是鋪墊.....

秦婉月隱藏的那點虛榮心被滿足。

是啊,府城的房子哪怕小到轉身都困難,但畢竟是在府城!值錢的很。

而村子裡的屋子大又如何?鄉野地方不值錢。

只是,“師哥想必有不少銀錢吧?婉月想問一下,師哥如何掙得?”

范進本已在疑心,聽到秦婉月打聽他掙錢的門路,立即警覺起來。

也終於知曉,為何十多年未見的故人要等著他敘舊。

財帛動人心。

他凜了凜神色:“這不是你該問的。”

秦婉月嘴巴張了張,神色詫異,不敢置信的看向師哥。

她一向性情溫和脾氣好的師哥,從不會拒絕人的師哥,也會對著她說狠話?

而且她前面說了那麼多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語,讓她以為她愛慕於他、這些年來因他苦困煎熬,師哥竟然還能對她無動於衷加以防備?

“師哥,婉月一向待你猶如至親,如今你還要對婉月防著?”

范進深深凝視著眼前的婦人。

想要看出這場重逢,是她一人所為,還是有鄭平生的參與?

倘若只是她一人所作所為,那只是可悲,但要是有鄭平生的示意指導,那秦婉月不僅可悲還可恨。

不過不管是一人還是兩人,都要絕了他們這個心思。

他嘆氣:“看在你爹爹當年對我頗多照拂的份上,我只告訴你一人。”

秦婉月猛然睜大雙眼,神色間滿是計謀得逞的得意之色,急急應道:“師哥放心,我絕對不告訴別人!”

平生不算別人。

有掙銀子的法子,誰會告訴別人?等她夫婦二人掙了銀子,也能去買烏木簪子、不,要金簪子!

再換個大屋子,買兩個丫鬟伺候,過上穿金戴銀的富貴生活。

范進一點沒有不好意思,很自然的告知:“是我岳父給的銀子!”

“你、岳父?”秦婉月磕磕巴巴的問。

那不就是靠夫人孃家?和當上門女婿有何不同?

不,這比當上門女婿更可恥!一向被文人鄙夷看不起。

“是啊,我一介書生,年近三十連個秀才都沒考中,妻兒跟著我吃糠咽菜,岳父岳母見不得女兒受苦,就將存銀給了我們一部分。”范進邊說邊看到秦婉月眼中的厭惡嫌棄。

秦婉月是實實在在的嫌棄。

只覺得剛才她一片真心誠意錯付!

怪不得范進自己穿的差,要給妻兒穿好的,原來是岳父給的銀子!

還有,有點銀子就敢去山海樓吃香的喝辣的,這日子是不想過了?難怪前面窮苦了十多年!

難怪平生三人說他娘子是個悍婦、潑婦,想來他家夫人敢如此強勢的原因,皆是因為錢財是孃家爹孃所出。

嫌棄氣憤過後,又陷入深深的煩惱之中。

平生還等著她套話回去,若是知曉是岳父所給,平生必然要對比。

以往怨憤挖苦她爹爹給不了他幫助,如今又要多加一項不給銀錢嗎?

可若是說沒有套出話來,又會覺得她無用.....

范進看著秦婉月變化萬千的臉色,唯獨沒有了自見面以來對他的留戀。

他很滿意:“天冷,我妻兒還等著我呢,下次”

秦婉月毫不客氣的打斷:“沒有下次了!今日婉月出來已經是不符合規矩禮法,還請你在外人面前不要多言。”

“好。”范進利落的應聲。

秦婉月挎著籃子,轉身急匆匆的走了。

范進回到牛車旁,接過範江手上的牛繩子,眉眼溫和:“回家吧。”

五小隻歡呼了聲,跟在牛車兩邊。

水清湊上前去,很是好奇的問道:“前面不是說得好好的麼?後面怎麼突然變臉了?”

還氣哄哄的走了?

范進無奈笑道:“哪有什麼好好的?多年未見的人,突然前來敘舊,又有幾分真呢?

抱著目的而來,目的沒有達到,自然是氣憤而歸。”

水清:......她還以為男的對這種一同長大的女子沒有任何抵抗力咧。

想不到范進看的如此通透。

不過其他男人說不定也看的清,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也享受著那份曖昧吧。

范進看向身側的人,抿了抿唇,語氣中滿是委屈:“我和別的女子交談,你不、擔心嗎,為何一次不來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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