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牤子再上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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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天地一片白茫茫。
牤子、小梅、腳踏車和戰狼在朦朧的暮色裡組成了一幅別樣的離情畫卷。
天色將晚,牤子推著腳踏車,小梅緊跟著他,戰狼跑在了兩人的前面。
再通人性的狗此時也摸不透主人為什麼磨磨蹭蹭,戰狼一會兒跑向前面很遠,一會兒又跑回來催促主人。
戰狼哪裡知道,這是一對戀人難捨難分又不得不分手的告別旅程。
時間從來不顧及風情,該過去的過去,不該過去的也會過去,快和慢只是人的一種感覺而已。
儘管腳步很慢,牤子和小梅終究還是走進了幸福屯。
小梅這麼晚沒有回來,不像以往有牤子去迎接,小梅媽很為小梅擔心,早就站在大門口不停地張望。
到了小梅家大門口,牤子沒有進院,把腳踏車交給了小梅媽。
小梅媽看到眼前的一切,開始還覺得牤子言而無信,當看到小梅眼睛哭得紅腫,情緒激動,她恍然明白了,默默地把腳踏車推進院子。
牤子和小梅站在大門外,小梅一直緊緊地拉著牤子不肯鬆手:“咱倆馬上結婚好嗎?我要和你結婚。”
“對不起,小梅,你冷靜冷靜。”牤子忍不住流淚道,“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牤子強行將小梅的手移開,一咬牙,跑了開去。
“你不要走,不要走……”小梅狠命地追趕幾步,牤子卻漸行漸遠。
小梅孤零零地站在路上,哭得梨花帶雨,朦朧的目光裡,只剩下眼前這條路和遠處暗黑的山色。
牤子走時是奔著東山去的,小梅以為牤子只是一時躲避她,或許去了姥爺家。她哪裡知道,牤子就是這天晚上離開的幸福屯。
且說,牤子一路向東,來到李剛家,單獨喊出來了李剛。
“牤子哥,啥事?我怎麼感覺你不對勁。”李剛看出牤子的異樣。
牤子說:“李剛,在咱們幸福屯,朋友中咱倆的關係最好,今天,我把要說的話告訴你,你只要聽我說,不要阻攔我。”
李剛莫名其妙:“究竟什麼事?你快說。”
牤子道,“我和小梅好的事你是知道的,以我現在的情況,我不想因為我的出身問題連累小梅一輩子,她現在還接受不了,我想離開咱們屯一段時間,這事除了你,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後,你幫忙告訴我父母,就說我出去自謀生路,不要讓他們為我擔心就行。”
“我能理解,這樣也好,省得你心裡鬱悶,只是辜負了小梅,你於心何忍?就沒有別的辦法?”
李剛理解牤子,為牤子的抉擇難過,但他也是血氣方剛的男人,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哪還有什麼辦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辦法不辦法的事,長痛不如短痛,只能這樣,我躲出去一段時間,等小梅冷靜下來,心裡放下了,將來有了歸屬,我再回來。”
牤子態度堅決,但是很無奈。
“你準備去哪裡?”李剛追問道。
“我準備還去之前背煤的那個小煤窯,去別的地方沒有介紹信,我又不準備讓生產大隊知道,只有去那兒,之前的介紹信或許還能證明我的身份,這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去找我,除非家裡有特殊的大事情發生,你千萬不要把我的去向告訴任何人,包括琪琪格和託婭。”
“嗯,我知道,可是小煤窯太危險了。”李剛為牤子擔心。
“沒事,這回不像上次,沒有掙錢壓力,我會加小心的。”牤子再三囑咐李剛,“切記,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嗯,你準備啥時候走?”
“現在,事不宜遲。”
“天這麼晚了,你怎麼走?你還沒吃晚飯吧?進屋我給你弄點吃的。”
“不必了,我回生產隊拿些東西,順便吃點就行了。”牤子道,“就這樣,你進屋吧,免得琪琪格疑心,她若問起來,你就說我提醒你該組織社員去石場撬石頭了。”
牤子說完,緊緊地握住李剛的手,李剛很為牤子難過,但他理解牤子的擔當,好兄弟就這樣目光對著目光,就此告別。
牤子把李剛單獨叫到大門口,琪琪格不知何故,推開房門向外張望,見牤子和李剛聊了幾句就走,她喊了起來:“牤子哥,都到門口了,進屋坐一會喝口水再走不遲。”
“不了,我回生產隊還有事。”
牤子說完,回頭看了一眼琪琪格,毅然邁開了步伐。
牤子有意躲避社員群眾,輾轉回到生產隊社,吃了老頑童兩個燒土豆,喝了半瓢水,沒有帶什麼東西,步行上路去了城裡。
老頑童還以為他回家去了,也沒有過多猜想。
夜色深沉,寒風蕭蕭,一個孤獨寂寞的人行走在暗黑的星光下,家越來越遠。
離開摯愛的人猶如在身上剝離血肉一樣的痛,但這樣的痛是一種取捨,是一種放手,是一種解脫。
陽光的世界屬於別人,牤子只擁有這深邃的夜空。他從黑夜走到了天明,在第二日一早來到了遼河源,直接到了之前背煤的小煤窯。
小煤窯沒什麼變化,礦長還是那位五十多歲友好的老王。
老王見牤子來了,既高興又莫名其妙:“你怎麼又來了?家裡房子蓋好了?是不是又缺錢花了?”
老王一連三問,牤子順水推舟:“謝謝王叔關心,房子蓋好了,錢也花光了,又欠下了帳,生產隊冬閒,出來賺兩個,我沒帶介紹信,不知道王叔肯不肯成全。”
“這話讓你說的,見外了不是,你可是咱們小煤窯的英雄人物,你來得正好,不瞞你說,去年地震,你在井下救上來兩名礦工,局裡開救援總結大會,我特意提到了你,你猜怎麼著了?”
“還能怎麼著?”牤子不以為然。
老王興奮道:“可不得了,省日報社記者站記者特意到咱們煤礦採訪,準備樹你當典型,可是你離開礦了,找不到你,記者表示很遺憾,後來,這事就撂下了。”老王為牤子沏了一缸茶水,接著道,“既然你又回來了,那就好好幹,我向局裡反映,看看還有沒有樹典型的機會。”
“謝謝王叔,就不必了,你能容留我,讓我在你這兒安心掙點錢,我已經非常感謝了。”牤子對老王的話不以為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這事是我應該做的,你就不用管了,沒準兒名利雙收,弄點獎金回來,咱爺倆買酒喝。”老王道,“沒準幫你弄個正式工指標也說不定。”
牤子對老王說的正式工指標很感興趣,如果有這樣的機會,在這裡當一名正式礦工也不錯。
今非昔比,去年西安煤礦在鹿山人民公社招工,牤子把指標讓給了幸福屯年輕社員張世傑,那時候,雖然覺得無奈,至少他還可以一心樸實地在生產隊為父老鄉親做事,如今不同,他的出身讓他在社員群眾面前抬不起頭來,如果能換一種生活環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這件事即便可能,恐怕也會在審查的時候卡在他的家庭出身上,牤子一想到家庭出身,任何好事想都不敢想。
“王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是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依我看,還是算了吧。”牤子說這話是不想因此好事沒辦成反倒會弄巧成拙。
老王道:“算了?憑什麼算了?這事就交給我了,你甭管。”
牤子沒有就這個話題在言語,說道:“王叔,我這次來,還是沒拿行李,身上分文沒帶,還請您幫忙,住的用的東西我得先借著,需要多少錢,過後從我工錢里扣。”
“牤子,你這麼說是把我當外人了,”老王道,“這些事統統不用你操心,走了一夜的路,你還沒吃早飯吧?我讓食堂給咱倆煮點兒掛麵,再打幾個荷包蛋。你剛來,今天也別急著下井背煤,中午,我準備幾道小菜,咱倆喝幾盅,你可能不知道,說起來你是我的恩人、貴人,我得感謝感謝你。”
牤子不解:“王叔,你這說的是哪裡話,我怎麼又成了你的恩人貴人了?”
老王道:“如果當初不是你救出那兩名礦工,那兩名礦工就沒命了,雖說是天災不算事故,但我也可能會被扣上救援不利的帽子,死了人,估計我這個小礦長早就當到頭了,事實恰恰相反,因為咱們救援得力,我還受到了局裡嘉獎,不僅拿到了獎狀,而且副科級提拔成正科級了,你說該不該慶祝一下。”
“有這事?那祝賀王叔提拔。”牤子道,“其實沒什麼,當時那種情況,我只是盡力而已。”
“別說了,那兩名礦工現在還在咱們礦裡下井,其中小山東已經被我提拔為領班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把你分到他那個班,你們哥倆給我好好幹,將來你要肯留下,我讓你也當領班。”
牤子萬萬沒想到,東方不亮西邊亮,自己竟成了小煤窯炙手可熱的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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