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牤子要和小梅一起騎馬,只是因為心急,沒有他想。

見小梅默許同意,牤子說道:“我牽馬,你先上馬,我後上。”

小梅膽怯地走到棗紅馬旁,試了一試說:“我不敢上。”

牤子讓大憨拿著馬燈,牽著馬,自己把小梅抱了起來。

黑夜裡,小梅羞得臉兒發燒,咬著牙,任憑牤子抱著自己放在馬背上,隨後,牤子一躍身也上了馬。

天空閃爍著星光,看得見路,馬燈留給了大憨和四姑娘,牤子一踹馬,這匹棗紅馬便疾奔而去。

小梅幾乎是閉著眼睛藏在牤子哥的懷裡,什麼也不敢想,只有刺激和緊張。

四姑娘看著牤子哥和小梅騎著馬疾駛而去,心裡就像打翻了醋罈子不是滋味。

一路上,四姑娘把脾氣都發在了大憨身上。

開始時,四姑娘命令大憨向前跑,去追趕棗紅馬。

大憨跑了一段追不上,又擔心四姑娘一個人在後面害怕,立等她趕過來。

四姑娘趕過來了,不讓大憨靠近,大憨只能乖乖地在後面跟著,稍走近一些,四姑娘就讓他離遠點,折磨得大憨哭笑不得。

四里路途對一匹快馬來說,跑起來幾分鐘就到了。

可是,對於小梅來說,這哪裡是幾分鐘,分明是一場夢,一場大腦既空白又興奮的夢。

小梅被牤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她始終屏著呼吸,臉憋得發燙,身上已經滲出了汗水。

牤子已經感覺到了小梅的緊張,問道:“害怕嗎?”

小梅沒有回答,只顧搖頭。

雖然是夜晚,但並不寧靜。

一路上,溝塘裡青蛙不停地叫,還有時不時傳來的貓頭鷹的叫聲。

到了東山溝,牤子在四合院前勒住馬,四條大狗立在大門口衝著他和小梅狂吠。

牤子沒有理會,自己先下馬,又把小梅從馬背上抱下來。

這時,他才發現小梅出了一身汗。

四月底夜晚的東北天氣還很涼,牤子趕緊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披在小梅身上。

小梅看著牤子哥只穿著背心,又把衣服還給他,說道:“我不冷,都快讓你捂得熱死了。”

牤子接過衣服說:“你出汗了,彆著涼感冒了。”

“哪那麼容易感冒,我又不是紙糊的。”

小梅說著卻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自己都覺得難為情。

牤子隨便把馬拴在院外一棵樹上,望了望四合院,四條狗當道,還真不能硬闖。

這時,四合院裡亮起了燈,小梅喊道:“姥爺——給我看狗,我是小梅——”

過了一會兒,一個高大矍鑠的身影走出了院子,手裡還端著一把獵槍。

小梅沒有看清出來的人是誰,憑感覺好像是外公。

那人問道:“是誰?”

“姥爺,我是小梅,有事找您。”

那人走到近前,果真是高老頭,牤子趕緊問好:“高爺爺好,我是牤子。”

“我知道你是牤子,大半夜的,你把小梅帶到這兒來幹什麼?是不是拐我外孫女要私奔?”

高老頭依然端著槍,而且聲色嚴厲,槍口正對著牤子。

牤子趕緊說道:“高爺爺,不是私奔,我倆來是有事求您。”

高老頭收起槍,繼續審問:“你有事求我,孤男寡女的,帶她來幹什麼?”

小梅趕緊接過話解釋說:“姥爺,你想啥呢?是我媽讓我來的,後面還有倆人呢。”

高老頭還是懷疑:“那倆人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著,就看見你和這臭小子。”

小梅又打個噴嚏,高老頭這時對牤子說:“你在外面等著,小梅跟我進屋。”

牤子無奈,只好在外面等著,小梅跟著外公進了院子。

牤子琢磨,平時很少見到高老頭,沒想到他這人有些古怪,這事他願不願意出面幫忙還真不好說。

小梅進屋有一陣子才出來,後面跟著高老頭。

高老頭穿著一身舊軍裝,肩上揹著那杆獵槍,就聽他義憤填膺地說道:“打天下,坐江山,不是讓他們胡來的,人民當家作主了,誰給他們的權利?說抓人就抓人,沒有王法了不成?

平時真能耐沒有,吹噓本事不小,說得滿嘴冒沫子,卻不管老百姓死活。

就知道趕鴨子上架,讓老百姓上繳鋼鐵,好好的飯鍋都砸了,還上哪弄去?

我就不信從公雞屁股裡能摳出雞蛋來,放什麼高產衛星,有衛星不怕你放,沒有你放個屁。”

牤子還從來沒聽過有人敢這樣講話,聽得他心裡發毛,卻句句淋漓。

這時,又聽見小梅說:“姥爺,跟別人可千萬別說這些話,要革命的!”

“槍林彈雨我都過來了,我還怕他們革我的命?笑話,我是想求個省心,過我自己安生日子,不然,我能容得了他們整天吆五喝六的,不幹正事?!”

“姥爺,你今天去,要好好和人家說話,千萬不要和大隊領導發火,你心裡的想法是事實可不是現實,你一塊好鐵能捻幾根釘。”

“我外孫女出息了,學問大,心眼多,比你媽強,你媽像我,說話直來直去,人前也沒有個防備。

行,我記住我外孫女說的話了,只要他們把人放了,我啥話也不說。”

“姥爺就是明白人,明天我給你包韭菜雞蛋餡餃子送來犒勞犒勞您。”

祖孫二人說著說著就來到了院外,牤子趕緊為高老頭牽馬墜蹬。

高老頭也不客氣,說道:“外孫女,用不用姥爺帶你回家。”

小梅說:“不用,我和牤子哥他們一起回去,你一個人注意安全,快去吧,我們等您好訊息。”

高老頭一邊翻身上馬,一邊說道:“我就知道你不用,臭小子,你以後對我外孫女好點兒,你要是敢欺負她,小心我一槍崩了你。”

說完,高老頭騎著馬揚長而去。

小梅看牤子哥不好意思,自己倒大方起來,說道:“牤子哥,聽見沒?你以後要是敢欺負我,小心我姥爺饒不了你。”

牤子說:“你姥爺不是一般人,我可惹不起,我長這麼大沒怕過誰,見他我還真打怵。”

請動了高老頭出山,事情成功了一半,剛才焦急的心情放鬆了,牤子和小梅兩個人說說笑笑往家走,走到半路才碰見四姑娘和大憨。

四姑娘提著馬燈,自己在前面走,大憨在後面遠遠的跟著。

小梅打趣地說道:“你們倆真有意思,大黑天的用得著離那麼遠嗎?”

四姑娘看著牤子哥和小梅走在一起高興的樣子,心裡不是滋味,回道:“我煩他,就得離我遠點兒。”

牤子說:“走吧,往回走,你倆這也算壓一回馬路。”

四姑娘氣囊囊地說:“明知道你倆騎馬,你還讓我們來幹什麼,這不是白走一趟嗎。”

小梅逗趣說:“沒有白走一趟,是白走兩趟,回去還有一趟。”

“行了,你別得了便宜賣了乖。”四姑娘心裡十分嫉妒。

小梅知道四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說道:“你上午摔傷了,走這麼遠的路不嫌疼嗎?用不用牤子哥再揹你回家呀?”

四姑娘頓時沒話說了,心想,牤子哥不過是騎馬帶著她而已,比起牤子哥背自己差得遠呢。

且說,年輕社員小鋼炮李剛被兩名基幹民兵帶到生產大隊部。

因為沒有劉支書和民兵連長的指示,兩位民兵不敢輕易審問,只好暫時把李剛五花大綁關進了一個空屋子裡,等待民兵連長宋連義回來發落。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劉支書和宋連長在兩名民兵的陪同下一起回到了生產大隊部。

已經是深夜,本來這個時候大夥都應該回家休息,可是突然遇到這麼嚴重的事件,身為大隊領導不敢怠慢。

劉支書責成民兵連長宋連義負責連夜審問李剛,他坐鎮大隊部等待審問結果,李剛不老實交代,就把他押送到公社派出所。

搞審訊、批鬥是宋連義這位民兵連長的拿手好戲,他向來對所謂的階級敵人毫不留情,多少地主、富農背地裡都把他當成活閻王。

今天,李剛落在他手上,可想而知。

宋連義有椅子不坐,偏偏坐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叫民兵把李剛帶來。

李剛骨子裡是一條硬漢,此時雖然有些擔心,但他心想:我沒有殺人放火,只不過喊了一句不該喊的話,量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所以他面對民兵連長沒有膽怯。

“你叫什麼名字?”民兵連長宋連義問。

“李剛!”李剛大聲回答。

“耶?!犯錯了,說話還這麼硬氣。”宋連義示意民兵,民兵上前狠狠地扇李剛兩個耳光。

李剛被打怒了,毫不示弱地說:“我又沒犯錯,你們憑什麼打我?”

那位民兵一聽,又上前踢了李剛兩腳。宋連義示意民兵住手,問道:“你家是什麼成分?”

“貧農。”

“說,你為什麼喊‘牤子萬歲!’?你是什麼居心?”

“我沒有喊‘牤子萬歲!’,我喊‘***萬歲!’有錯嗎?”

“胡說,你明明喊的是‘牤子萬歲!’我們都聽到了。”

李剛按照四姑娘說的一口咬定:“我喊的是‘***萬歲!’,不是‘牤子萬歲!’”

“你在撒謊,就算按你說的,那場合是你喊口號的時候嗎?”

“‘***萬歲!’什麼時候都可以喊,你憑什麼不讓我喊?”

李剛這樣說,讓宋連義有些出乎意料,明知李剛在撒謊,可是他如此堅持,自己反倒不敢否定說他不是。他在心裡比較一下兩句口號,確實容易混淆。

這時,兩位民兵在一旁小聲嘀咕提醒他:“萬一他喊得真是‘***萬歲!’,咱們因為這個打他,審問他,傳出去不是沒病找病嗎?”

宋連義一聽,不是沒道理,久經沙場的他這時候也沒了主意。

想了想,他趕緊跳下桌子,去向劉支書彙報。

劉支書聽宋連義彙報的情況,再一次發火說:“分明喊的是‘牤子萬歲!’怎麼成了‘***萬歲!’?這是不老實,撒謊!亂喊口號,擾亂會場,這是事實,明天跟公社派出所聯絡,送他去勞動教養。”

宋連義提醒劉支書說:“萬一他一口咬定喊的是‘***萬歲!’,咱們證據不足,抓他責任就大了。”

劉支書一想,宋連義說的有道理,這事還真得掂量掂量,不能亂來,弄不好容易惹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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