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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駕崩前,宮宴上孤曾瞧見你鬼鬼祟祟的扯著禾禾,是有什麼事?”

戚厭病這次答話不如先前痛快了,支支吾吾半晌沒個聲。

他終於鼓起勇氣,瞥戚拙蘊一眼,又偷瞥一眼。

算了,什麼都看不出來,比他的哥的表情還難猜。

不過戚厭病心想,反正皇叔無論如何不會害禾禾。

如今皇叔做了皇帝,若是將禾禾是異界亡魂的事告訴他,沒準兒還能多一個人護著小禾,免得日後讓道士和尚近了小禾的身。

戚厭病對自己看人這一點兒,無比的自信。

他覺得這是他的天賦,從他祖母那繼承到的。

於是戚厭病清清嗓子,說:“皇叔,我若是說了,您千萬別覺得我在胡言亂語。”

柳崢與鄭學則那兩個傢伙,從幼至今還在笑話他。

戚厭病又不那麼確定,於是他換了個模糊的說辭,說:“小禾幼時,是這麼同我說的,他說他是異界亡魂,他所在的世界,有在一日千里的長龍,天上飛能載人的大鳥……”

“所以,我怕他被道士和尚撞上,才那般拽著他提醒。”

戚拙蘊手中的硃批筆桿悄無聲息斷了。

第115章失態

戚厭病惶恐的走進去,茫然的被送出來。

他感覺整個人都不知道走著一趟是來幹什麼,說了什麼。

只能小聲的問忠洪:“忠洪公公……我沒說錯什麼吧?”

忠洪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也小聲學著戚厭病的樣子,湊近說:“小郡王啊,這個老奴可不知道啊,陛下的心思誰能猜呢。”

戚厭病只能滿心忐忑的離開。

殿內,戚拙蘊鬆開手中的碎末。

掌心有細小的血痕。

他面無表情,下頜線繃緊,漆黑的眸子濃沉的像是濃稠的墨汁翻湧。

無數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銜接起來,有了首尾,展露出一個被他忽略多年的真相。

他的禾禾不是此間人,是未來的人。

所謂能載人的天上飛鳥,地上的長龍這些東西,乃是人造出的工具。

一如他們現今能夠做出來的發條風扇,無人擺弄而自動,無數年後,能夠上天入海恐怕也非是難事。

就如再往前幾百上千年,先祖們茹毛飲血的時候,大多人也難以想象千百年後的如今,宮燈馬車高等物什。

他的禾禾從千百年後來,所以會無數與眾不同的東西。

戚拙蘊想到更多,想到報上來的訊息,沈禾主動與戚樂詠身邊的隋雲行接觸,而後讓隋雲行離開戚樂詠身邊,沈禾從不沾權柄,他接觸隋雲行的時候,戚樂詠尚且沒全心全意信任隋雲行的能力。

何況……隋雲行是當年龐止衍的偷藏起來的兒子。

戚拙蘊不確定沈禾只不知曉這一點,但既定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本該跟隨戚樂詠一起反叛的人,如今便貨真價實的,冒著被清算舊賬的風險,留在了京都,拒絕了為戚樂詠做事。

若是戚樂詠一行不被處理乾淨,許久後,隋雲行恐怕會遭到戚樂詠手下人的報復——這點,他自己怕是最清楚不過。

即便如此,隋雲行還是做出了選擇。

是因為沈禾。

還有無數的種種……他的禾禾自小喜歡的人與討厭的人,都有跡可循。

他尚且是個無實權在手的小太子時,沈禾還是不及人腿高的雪團時,東宮中的一應官員,沈禾喜歡的討厭的,都恰中他的心思。

外人何曾知曉他與太子太傅之間有嫌隙,不過是面上恭敬,實則與宋臨安才是真師徒情義?可沈禾極小的時候,便不大喜歡太傅。

戚拙蘊忽地也生出惶然來。

他以為他從小養大的孩子,實則與他所認為的,有許多不同。

他能莫名來到此間,可否有一日會突然消失?

戚拙蘊的心臟狂跳,整個好似被抽走了什麼東西,有種手腳虛弱的錯覺。

他站起身,面上仍舊是淡然無比的,只是撐了一把桌沿,大步往外走。

他要回東宮,去看一眼。

若是不看一眼,他無法安心。

戚拙蘊理智半生,卻在現在轟然倒塌,急促匆忙的像個無能的普通人。

在這樣的事上,他與普通人沒有區別。

他可以將人綁在身邊,可以日日抓著他的手,可以夜夜攏在懷中。

可若是魂體離去,他看不見摸不著,他能如何?

戚拙蘊耳中響起尖銳的鳴叫聲,他繃著下頜,疾步出門備車回到東宮,忠洪不明所以,只能緊跟在皇帝身後,看見他脖頸與額角不受控制浮現出的青筋,心驚膽戰的想,不知道小郡王到底同陛下說了什麼,才會讓陛下變成這副模樣。

心臟急促的跳動著,幾乎要在胸膛跳到炸裂開。

悶沉的疼痛往四肢百骸散去。

冬日裡的冷風都無法讓戚拙蘊恢復理智。

他踏進殿內,用慢慢充血,浮現出紅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忠言:“禾禾呢?”

忠言嚇了一跳,顫聲道:“小公子應當在、在書房看書……”

忠言害怕了,殿內的連翹與荷菱也害怕了,在屋內跪下來,靠近面容透著種藏在平靜下猙獰的青年皇帝:“陛下,陛下您尋小公子可是有何事?不若奴婢們去將小公子尋來……”

戚拙蘊頭也不回的朝著書房大步走去,幾乎是在失態的奔跑。

忠言與連翹他們也顧不上宮規,害怕極了,更害怕這樣的皇帝會對小公子做些什麼,臉色慘白的爬起身追上去。

沈禾躺在軟靠上,午後又下雪了,正好捧著書藉著外頭明亮的雪光看書。

他聽見有腳步聲靠近,還有人一疊兒聲的急促喚著:“陛下,陛下!”

是忠洪的聲音。

哥哥回來啦!

沈禾立馬高興起來,將書合上扔在角落裡,就要跳下去穿鞋迎接。

還沒等他腳挨地,房門被推開,高大的青年裹著冰涼的風雪踏進來。

沈禾眉梢歡喜的揚著,明亮的眸子裡充滿了歡欣,嘴角上翹,朝著門口瞧去。

像是他的錯覺般,高大青年在踏進來的那一刻,像是他身上的風雪般,有種肆掠癲狂感,冰涼凜冽到刮人。

他的袍角鼓風,看起來是急匆匆迎著寒風趕來的。

袍角悄無聲息垂落下去的那一刻,高大的青年也好似變得溫斂,柔和,是沈禾這麼多年,無數次見過的模樣。

沈禾有點兒疑惑:“哥哥?”

戚拙蘊走進去,站在沈禾跟前。

沈禾看見他頭上肩上落著雪花,大團大團的,還有些凝在眉梢跟眼睫上。

有點兒滑稽,但也格外的俊俏。

他跪著在小榻上直起上半身,比戚拙蘊低了不少,不過總比他坐著高,他也懶得下去穿鞋折騰了,就這樣用手扶著青年的肩頭,給他拍拍身上的雪,然後小心翼翼,帶著些許害羞的湊上去,仰頭親了戚拙蘊一口。

好涼,沈禾想。

戚拙蘊脖頸的青筋已經平復的差不多,但眼底因為心緒激盪刺激出的紅血絲還有不少殘餘,沈禾看得清清楚楚。

他以為戚拙蘊是沒休息好,才把眼睛熬紅了,決定勉為其難的拋下面子,衝男朋友撒個嬌。

少年眼眸明亮,面龐鮮活,滿是青春活力,哪怕冬日也顯得分外明媚。

他笑嘻嘻張開胳膊,語調柔軟的說:“哥哥,要抱一抱麼?”

他的。

戚拙蘊想。

一直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要是他的。

所以他不能放手。

他會將他的寶貝牢牢抱緊,藏好,誰也奪不走。

戚拙蘊傾身,抱住沈禾。

他抱得極緊,好似要將人揉進自己的骨血中,讓以這樣的方式,永遠跟自己在一起般。

沈禾很快為自己主動撒嬌要抱後悔了。

要了命了!

他只想安慰一下辛苦工作的男朋友,不是勾引!!

沈禾十幾個小時前,才感受過戚拙蘊那種要把人親死的親法。

他本以為這種親法,幾個月也不一定會遭受一次。

誰想到短短的十幾個小時,再次慘遭蹂躪!

沈禾起初還有力氣推拒,這種親法他其實有點兒害怕,太刺激了。

可惜沒有他拒絕的餘地。

他渾身發軟,只能依靠戚拙蘊的胳膊有力的將他托起來,緊緊靠在他懷中。

生理性鹽水從眼眶裡湧出來,沈禾的視線被模糊,意識也有點兒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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