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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貴嬪有孕一事,不止對婉芙,在後宮亦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也不知最近是怎麼了,嬪妃一個接一個的有孕,先是隻侍寢一回的陸常在,後又是入宮已久的江貴嬪。
一個身份低微唯唯諾諾,一個自詡世家趾高氣揚。這二者不論是誰,後宮嬪妃都是不願看見。
深夜,柳禾剪了燭花,扶主子除衣上榻。
如今主子已經顯懷,除了外衫就可見豐腴的腰身。
昏黃的燭火下,陸常在低眼溫柔地撫住微隆的小腹,“都說為母則剛,我只懷了身孕,還未生產,就已為這小傢伙打算了。”
“主子這般細心,待生下來定然是個體貼的小皇子。”柳禾歡喜道。
陸常在眼眸一頓,掃過她喜悅的笑臉,神色悵然,“我倒希望是個小公主,貼心暖意,安樂無憂,日後有了駙馬也能時常入宮伴我。”
“主子為何不想是……”柳禾那兩個字未說出口,觸到主子的眼色,也不敢再說。
主子謹小慎微,不願爭搶,如今宮中皇后膝下便有嫡子,再誕下皇子,豈不是正與皇后對上。
柳禾心中明白主子的意思,但世間誰人不愛權勢,當今太后也非先帝正妻,主子這般相讓,萬一誕下的是小皇子,又該如何是好。
見主子不虞,她未將那些話說出口,“時候不早了,主子快歇息吧。”
陸常在上了床榻,忽而記起來,“婉芙可有來見我?”
柳禾搖搖頭,她心裡依舊對這個借主子上位,攀龍附鳳的女子不喜,“江貴嬪有孕,皇上緊著龍裔,江貴嬪視江婉芙為眼中釘,奴婢看江婉芙沒多少好日子過了,她不來正好,免得給主子染上晦氣。”
“住口!”陸常在以前提起婉芙時聽她說話只覺得不對,並未發現什麼,而今才覺她這些話處處在擠兌那女子。
柳禾自知忘形失言,慌亂地跪下身請罪。
陸常在深深地看了眼地上跪著的人,柳禾是她從府上帶來的婢女,因性子沉穩,辦事妥帖,母親才放心讓她跟著。不可否認,入宮這麼久,她確實為自己出了許多主意,自己拿不準的時候也都會讓她考量,而今到江婉芙這一事,她才發現這婢子似乎還有其他的心思。
她並不確定,畢竟皇上在的時候,她都是恭恭敬敬在一旁侍奉,從未有過逾矩之事。
她斂下眼,“我已不止一次說過江婉芙於我之重,這個孩子若沒有她,本就不可能留到現在。皇上來吟霜齋雖是為了看她,但日後她上位之時未必於我沒有益處。”
“如今我與她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更何況我今日對江貴嬪的話,已經讓她記恨上,若此時再放棄江婉芙,在宮中才是步履維艱。你若真的是為我好,真心伺候於我,就該對江婉芙幾分恭敬,否則我也就不必留你了。”
主子竟然為了江婉芙要趕她走?
柳禾怔然抬頭,眼淚一下奪眶而出,哭求著跪到陸常在腳邊,“奴婢知錯,是奴婢一時被嫉妒矇蔽了雙眼,奴婢見主子畢恭畢敬地對一個下人實在不爽,才說出這些無心之言,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主子饒恕奴婢這一次吧……”
她哭得厲害,向來穩重的人是頭一回哭成這樣。
倒底是跟在身邊數年的人,陸常在嘆了口氣,親自將人扶了起來。
“罷了,日後你別再提她便是。”
……
與吟霜齋各懷心思的平靜不同,寧貴妃回宮,當即又打碎了內務府前不久剛送進的瓷盞。幸而寧貴妃家世夠好,位份夠高,人又得寵,再怎麼驕橫跋扈,內務府的人也得受著。
啟祥宮的宮人都知主子是個什麼脾氣,此時嘩啦啦跪成一片,垂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又是有孕!又是有孕!別人有孕這麼容易,為何本宮侍奉皇上多年還無子嗣!”
瓷器噼啪落地,清脆的響聲一陣又一陣,不絕於耳。
幾個宮人對視一眼,閉緊嘴巴,不敢在此時冒頭。
這麼多年她們已經習慣娘娘的脾氣,娘娘性子驕縱,若是皇上每月多去了別宮一回,或者後宮中有哪位主子有了身孕,娘娘必當忍受不住,回來要好發一通大火。
寧貴妃一向囂張慣了,這麼大的動靜瞞不過旁人的眼,皇后聽聞也只是笑了笑,“倒是枉費皇上賜她的寧字。”
“娘娘,如今後宮嬪妃接二連三有孕……”梳柳遲疑,畢竟大皇子還沒長成,這個時候若再冒出個皇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皇后合上佛經,斜看她一眼,梳柳立即噤聲。
“本宮有嫡子,怕什麼。”她頓了下,眸子微不可查地眯起,“再者,陸常在懦弱不頂用,江貴嬪張揚沒腦子,這兩人能護好龍裔?”她呵一聲,“且瞧著吧,有她們受的。”
……
江貴嬪昏睡一夜,翌日醒時枕邊已經涼透了,她慌亂地爬起來,聽雨聽到動靜,快著步子進來伺候,“皇上上早朝去了,叮囑主子好好歇著。”
聞聲江貴嬪才鬆了口氣,不是去找那個狐媚子就好,昨夜哭得太累,竟忘了跟皇上提一嘴把那狐媚子要回來。
不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哪能放心。
皇上要去何處,中意誰,她能借著有孕攔住一次兩次,再攔下去總會惹人厭煩。趁著這個時候,得趕緊把那個小賤人處理了。
“更衣,現在就去乾坤宮。”
她將坐起身,就覺小腹一陣鈍痛,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聽雨見此,嚇得臉色煞白,過去扶住,“太醫叮囑主子要臥床修養,切不可再動了胎氣。”
江貴嬪恨惱自己這身子不爭氣,眼下正是收拾那小賤人的時候,偏偏行動不便。倒底她不敢動這個龍裔,手臂撐著慢慢躺下來,想起什麼,不緊不慢道:“昨日害本宮動了胎氣的那個賤婢呢?”
聽雨回憶了一遍,記起昨日主子因江晚吟的事動怒,進殿就踹了一個端茶的小宮女才動的胎氣,主子脾氣不好,對那宮人來說簡直無妄之災。
現下主子明顯有拿那宮人出氣的意思,她猶豫要不要勸勸,主子有孕,這節骨眼兒上若是被旁人知曉,傳到皇上那,即便憐惜龍裔,也會有幾分不喜。更何況主子動了胎氣是打著江晚吟的由頭,有誰知是因踹了一個宮人。
她猶豫之時,江貴嬪一道冷冷視線看過來,嚇得她渾身一顫,“主子命她不許在殿內伺候,當下正在殿外灑掃。”
江貴嬪指尖卷著垂下的髮絲,也沒再看她,輕蔑地眯起眼:“對主子不敬,杖責五十。”
杖責五十,那小宮女受完,焉有命在!
聽雨有些不忍,想去勸,但見主子似是乏累,微合上眼已是不願再說話。罷了,主子如今有孕,又因為江晚吟的事生了火,出出氣也好,只是那宮女實在倒黴了。
……
下了早朝,李玄胤未再留朝臣議事,如今北方大旱事了,年紀考核的摺子也擬得差不多,中秋將至,便打發人各自回府,不必再待在乾坤宮。
陳德海罕見稱奇,皇上今日竟然沒留人,他可記得今日那些朝臣走時感激涕零,險些落淚的模樣,差點就叩謝聖恩了。
他跟著進來奉茶,雖未留朝臣,但御案上的摺子只多不減。他覷了眼,朝中大大小小的事處理完也該晌午了,皇上勤政,先帝在時別說處理政務,就是上朝也懶得去,日日膩歪在寵妃懷裡。自然,這種奉承的話借陳德海十個腦袋他也不敢說,面上恭敬地倒完茶就退去伺候筆墨。
李玄胤批奏完兩張摺子,側目看向伺候筆墨的人,微擰眉,陳德海自潛邸就跟著他,以前沒覺得不對,而今與那人的紅袖添香相比,確實看得礙眼。
陳德海尚不知帝王心思,也委屈他跟了這麼久,竟落得個礙眼二字。他見皇上看過來,以為是有何不妥,忙恭敬地上前等著吩咐。
殿內生著龍涎香,翠煙浮空襲人,李玄胤淡淡掠他,陳德海莫名,覺得皇上這一眼不善,甚至帶了那麼點……嫌棄。
他說不清,垂下腦袋等著吩咐。
李玄胤指骨叩在案上,稍許才道:“鹹福宮有什麼動靜?”
今日上早朝前皇上就交代了他,至於皇上讓盯著什麼動靜,陳德海也不明白,若是因為婉芙姑娘,江貴嬪有孕,太醫叮囑要臥床靜養,總不能不聽太醫的話,把婉芙姑娘帶回鹹福宮,直至方才下朝時得的信兒,他才明白皇上的意思。
想到江貴嬪的行徑,心中一陣膽寒,這般當主子的,早晚寒了奴才們的心。
宮裡活著,一靠聖寵,二就得靠貼心的奴才,奴才若生了異心背主,這主子好日子怕是也到了頭。
最要緊的不是這個,江貴嬪竟然將動了胎氣的罪名抵到皇上身上,隱瞞了那小宮女的事,可真是夠大膽的。送人的是寧國公府,如今真的入了皇上的眼,又想把人要回去,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第23章
他不敢瞞著皇上,如實的稟明。
說完,見皇上未有什麼情緒,只是臉色微沉,便知江貴嬪這又是惹了聖怒。幸而有龍裔護著,不然依著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君,又可了勁兒折騰皇上正有幾分興趣,看中眼的婉芙姑娘,怎還能這般安然地待在鹹福宮裡。
……
江貴嬪睡到晌午,醒時緩了會兒,靠到引枕上,喚聽雨進來。她心裡記掛著江婉芙的事,如今她有了身孕,寧國公府哪還要旁人來生下龍裔。去吟霜齋直接搶人是不行了,不如去皇上那請一道聖旨。
她正要說話,忽然記起來一件事,“戶部尚書府上的三公子不久前是不是剛死了一個妾室?”
聽雨不解,主子叫她進來怎麼提起這事了,戶部尚書三公子的名聲人盡皆知,在後宮裡也被嬪妃們當作談資,不為別的,那三公子與尋常男子不同,是天閹之人,起初無人知曉這件事,後來尚書府裡死的妾室太多,才瞞不住了。
前朝沒少因此事上奏摺子,若非戶部尚書當年扶持皇上御極有功,加之確實幹過實事,忠心耿耿,只怕因這傢俬,早就官位不保。
“主子的意思是……”
江貴嬪微微一笑,“自然是為本宮的好妹妹做媒。”
“拿紙筆來,本宮要給家裡寫封書信。”
每月一封家書,她這個月還沒寫過呢。
後宮的私信瞞不過帝王的眼,陳德海通稟完,暗罵江貴嬪實在蠢了些,明知婉芙姑娘是皇上看中的人,還使出這般惡毒的法子,仗著腹中的龍裔為所欲為,皇上面上不說,但心底終歸是厭惡。
想必寧國公府還未往宮裡送信,如今寧國公府今非昔比,寧國公捅了那麼大的簍子,若非寧國公府是太//祖定下的爵位,京城裡哪還會有這一門姓世家。
他覷著皇上的臉色,如今是兩頭為難,也不知皇上會為了婉芙姑娘駁了江貴嬪的意思,還是會為了江貴嬪腹中的龍嗣,將婉芙姑娘送去尚書府。
“將這信兒給她遞過去。”帝王倚靠著龍椅,指腹有一下沒一下推著扳指,淡淡開口,聽不出別的意思。
陳德海反應了一會兒她是誰,在皇上再次睇向他時,才明白,“她”是婉芙姑娘。他一面恭謹地應聲,一面往出走。
皇上把信兒告訴婉芙姑娘是什麼意思,婉芙姑娘如今還是宮婢的身份,怎敢違抗三品貴嬪的話。難不成皇上的意思是讓婉芙姑娘繞個彎子來求皇上?
他悄悄覷了眼皇上的臉色。
皇上素來小氣,尤其是那日被婉芙姑娘拒絕後,他大老遠跟在皇上後面都能感受到聖怒,還沒人敢拒絕皇上,婉芙姑娘是頭一個。想必皇上是記了仇了,才這麼久也不給婉芙姑娘升位份,
不過婉芙姑娘那日拒絕的確有道理。後宮女子跟花似的,宮女上位的也有不少。輕易得到手裡就不新鮮了,皇上雖為君,倒底是男子,不能免俗。
那日婉芙姑娘拒了皇上,可後來一次又一次,他一個沒根兒的人都能感受到皇上與婉芙姑娘之間無人可融入進去的,若近若離的曖昧。不得不說,婉芙姑娘確實好手段。
……
婉芙一早就起了身,江貴嬪如今有孕,得了這個機會,不知要用什麼法子拿捏她。
然到了晌午,也不見有人到吟霜齋,婉芙狐疑時,就見外面有一陣動靜,透過窗縫,她看清了那人,卻是皇上身邊的陳德海。
她微微訝異,不敢託大,出了廂房。
陳德海畢竟是御前的紅人,陸常在聽到傳話,懷著身孕也出了門去迎。陳德海可不敢讓這些揣著金疙瘩的主子們動身,福過禮,只說是與婉芙姑娘有話要說,陸常在看了眼站在後面的婉芙,瞭然一笑,讓人上了茶水,回了內殿。
“皇上吩咐奴才傳句話給姑娘。”
陳德海將江貴嬪的事說完,婉芙眼眸暗下,倏地劃過一抹冷意,輕扯了下嘴角,這就是她的好姐姐。
她猶記得那一年,阿孃看完從外面收到的信箋後,忽然溼了眼眶,一滴一滴的淚珠砸到她的臉上。她還小,不懂阿孃為什麼會哭,小手抹去阿孃的淚花,輕輕去哄,聲音稚嫩,“阿孃不要哭了……”
阿孃卻只是抱著,許久才哽咽地問她,想不想要一個姐姐,她說那個姐姐比她長了幾歲,生得很漂亮,只要她聽話,姐姐會待她很好,即便知道江銓已有妻室,阿孃卻還是相信了那個男人。
她當時還不懂阿孃話中的深意,直至入了寧國公府,婉芙見到阿孃口中的嫡姐,她那時甚至都還抱有一絲期望,姐姐很好,姐姐會帶她回家去找阿孃……
阿孃叫她存善,但她姓江,骨子裡有著江氏一族的冷血,如一條毒蛇,滋養著她,這輩子都不能如阿孃所期待的那般。
良久,她抬起眼,輕聲去問,“這……也是皇上的意思麼?”
陳德海見婉芙姑娘聽完好一會兒不說話,一開口又問了這句,以為是自己沒說明白,差點叫人誤會,忙補充道:“皇上讓奴才過來是跟婉芙姑娘說一聲這個信兒,至於怎麼做就看姑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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