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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私下有意無意用了那麼多的手段,今日是讓帝王吃到了些甜頭,但倒底不夠,獵物只是親暱的依偎在獵人懷中,並未徹底馴服,怎麼會夠呢?

她一笑,對鏡照了照脖頸的痕跡,將案上的珠釵簪到髮間,起了身,這時守門的宮人也到了。

“婉芙姑娘。”

吟霜齋的奴才都是有眼色的,主子對婉芙客氣,其餘人都會尊一句姑娘。

宮女的肩頭還有清灰的汙漬,是江貴嬪一腳留下的她猶豫了下,才小聲道:“江貴嬪要找婉芙姑娘,江貴嬪似是動了怒,姑娘不如去求求常在主子,請皇上過來。”

婉芙訝然,沒想到這小宮女會為自己說這麼多話,但江貴嬪哪能讓她這麼輕易躲過去,萬一陸常在因此動了胎氣,反而得不償失。她在御前待了那麼久,江貴嬪不折騰折騰她怎能甘心。

不過這小宮女倒是有心計的,她眸色微動,牽唇一笑,附耳低語了幾句。

小宮女呆呆地看著美人的笑臉,一時竟有些無錯。不可否認,婉芙姑娘是美的,美的嬌媚,讓人不禁想藏於身後,獨自私有。

小宮女傻傻地站了一會兒,一轉頭,婉芙姑娘已經去給江貴嬪恭恭敬敬地做禮了。

是了,人生得再美,倒底還是一個奴才。在這深宮裡長了這樣一張臉,卻又無權無勢,不得主子名分,只會給自己帶來禍患。

此時江貴嬪死死盯住那張比數月前還要嬌俏的一張臉,想到她在乾坤宮待的那一個時辰,不知道在裡面是用何等的手段勾引的皇上,沒忍住,抽出手,啪的一掌就扇了過去,“跟你那個狐媚子生母一樣的下賤貨色!”

珠釵被打落到了地上,江貴嬪這一巴掌帶了十足的恨意,婉芙被打得偏過頭,手肘下意識撐到地上,但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她摸了摸嘴角的血,倏忽彎唇,眼眸輕輕抬起。

江貴嬪逆著日頭頤氣指使、趾高氣揚地站在她面前,亦如她新進府那日,她回府探親。

貴嬪回府,排場總是大的,她離開外祖家,被一眾婆子押到寧國公府,逼著她叫高位的婦人母親,她固執地不聽,那婦人眼底厭惡,指著婆子給她掌嘴。

一巴掌接著一巴掌。

她名義上的嫡姐,宮中受寵的貴嬪站在她面前,只捏著帕子略帶嘲弄地點她的臉,憐憫地道:“倒是一個美人胚子,留下給哪個高門府上的老太爺做填房吧。”

她說完,就將那沾了血的帕子扔到了地上,厭惡地瞧她一眼,“真是晦氣。”

那眼神一如今日。

“賤婢,你竟還敢笑!”江貴嬪手捏住娟帕,指使聽雨道:“打,打到她笑不出來!”

聽雨沒敢下手,“主子,這還是在吟霜齋,人多眼雜,不如先把她帶回鹹福宮再說吧。”

其實她還有一句沒敢說,如今這江婉芙畢竟去過了御前,焉知皇上對她幾分心思,主子這番明目張膽打人的行徑,傳過去,在皇上那也是一樁麻煩。

……

小宮女遠遠看著婉芙狠狠受了江貴嬪一巴掌,她嚇得驚惶,肩膀隱隱作痛,江貴嬪踹她的那一腳實在狠毒,她眼眸暗了暗,依著婉芙的話,悄悄出了吟霜齋。

陳德海在廊廡下打盹,就見一個灰撲撲的小宮女上氣不接下氣狼狽地跑過來。相貌尋常,又長得面生,他想了半天實在沒記起是哪個宮的。

那小宮女邁過臺階,先做了禮,“奴婢求陳公公通稟皇上一聲,去救救婉芙姑娘。”

陳德海聽完小宮女的描述,嚇得三魂七魄差點少了倆,暗罵江貴嬪愚蠢,要動手早該動手,偏挑皇上上心的時候找事,不是愚蠢是什麼!牽扯到婉芙姑娘的事陳德海可不敢耽擱,麻溜地進了殿內通稟。

……

江貴嬪覺得聽雨說得有幾分道理,是她自己一時氣昏了頭,在這就處置了這小賤人,叫旁人看了笑話。

她對著後面跟著的宮人道:“將這賤婢押回鹹福宮。”

婉芙眼眸微閃,就聽後面一道女子的聲音,“慢著。”

陸常在走過來,看一眼地上臉頰被打得紅腫的女子,縱使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震驚,江貴嬪下手竟如此之狠毒。

她後午小憩過,聽太醫的叮囑便到後院裡走走,起初聽見雜亂的動靜並未在意,結果動靜越來越大,她就讓人前去看看,才知江貴嬪跑到她這要人了。

“嬪妾見過江貴嬪。”陸常在位份比江貴嬪低了太多,縱使懷著龍裔,禮數也是少不了的。

江貴嬪冷眼掃過眼前小腹微隆,春風滿面的女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本是讓這兩人狗咬狗,誰知竟給這小賤人得了機會。

“本宮瞧著陸常在身子大好,是恃寵而驕,目無尊卑,才不去給皇后娘娘問安吧。”

論起目無尊卑,也就寧貴妃比得過江貴嬪。

陸常在面上瞧不出什麼,用帕子掩住唇角,適時輕咳兩聲,溫柔地撫住小腹,“太醫叮囑嬪妾在宮中靜養為好,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這動作著實刺痛了江貴嬪的眼,一個不得寵的嬪妃,無非是仗著好運才有了龍種,性子窩囊懦弱,即便有了龍種也不知道爭搶,還將聖寵輕易讓人。江貴嬪覺得陸常在簡直是豬腦子!

第20章

婉芙亦是意外陸常在的出現,她原以為,陸常在會裝作不知,避過這件事。畢竟她如今萬事應當以龍裔為重,這般為她出頭,萬一動了胎氣得不償失。而且江貴嬪尚且受寵,對她上可算不得什麼好事。

但此時,她未再深究於此。宮道上,遠遠走近一道明黃的身影,她瞧見了,所以,她微微彎起了唇角,眼裡很快就擠出了淚珠。

眼眶中溢滿瑩瑩淚水,比起江貴嬪哭的梨花帶雨只多不少。

“主子息怒,奴婢知錯,求主子恕罪……”

方才好好的人,說哭就哭了出來,江貴嬪一愣,背對著宮門並不能看見外面站著的男人,以為是自己將這小狐媚子嚇到,愈發洋洋得意,當著陸常在的面要給她一個教訓,上手又狠狠甩了一巴掌,“小賤蹄子,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婉芙似是被嚇到,渾身一抖,身姿婀娜纖瘦,眼眸盈盈,柳眉顰顰,這樣一個春枝帶雨的美人,再冷硬的心腸都得變得柔軟下來。

陸常在狐疑時,餘光瞥見那道明黃的人影,手心一緊,餘光掠了眼跪在地上的婉芙,瞭然一笑,微微屈膝福身,“嬪妾請皇上安。”

這一聲,讓江貴嬪徹底愣住。

她頓了稍許,才僵硬地轉過身,帝王站在宮門外,不遠不近,將裡面的一切看得清楚。

她扯扯嘴角,卻難露出一個笑,心頭如墜冰窟,方才那些話和她那一巴掌,皇上可都看見了?

再觸到帝王沉冷的眼,霎時涼氣襲身,不敢再看,硬著頭皮福禮,“嬪妾請皇上安。”

帝王手負於身後邁過門檻,一眼都未看江貴嬪,對陸常在點點頭,讓她免禮。

李玄胤站到跪著的婉芙的面前,兩個時辰前在懷中嬌媚羞赧的人此時卻鬢髮狼狽,滿臉淚痕地跪著任由讓人打罵。

他沉下臉,屈指挑起女子的下頜,待看清原本雪白的臉上兩道清晰殷紅的巴掌印時,心中生出一股無端怒火,問也不問,直接下令道:“江貴嬪違抗聖命,擅闖吟霜齋,罰抄十卷清心經,禁足鹹福宮兩月,無聖令,不得擅自出宮。”

話落,不止是陸常在,連婉芙也忍不住震驚,皇上竟然罰得如此之重。

她原本並未想過皇上會懲罰江貴嬪,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奴才,主子責罰奴才本就不需要什麼由頭。

只要皇上對江貴嬪動了怒,讓她漸漸失寵,就已足夠了。

不想,皇上竟然罰得如此之重,只是因她對自己掌嘴了嗎?又似不是這樣,婉芙一時也疑惑不解。

江貴嬪聞言,一瞬竟沒明白皇上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皇上是懲治自己,只為給那個奴才出頭?那個狐媚子倒底哪好,值得皇上這麼看重!

她眼神陰狠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女子,聽雨見主子這種神色就知主子意思了,但現在可不是動怒的時候,皇上罰的這般重,當先求情才是,她急忙拉了拉主子衣袖。

江貴嬪才回過神,淚水頓時留下來,“皇上,這奴才本是嬪妾宮裡出來的,嬪妾只是想要回宮裡的人,才不小心發生了齟齬,嬪妾知錯了……”

江貴嬪亦是美人,但方才的狠辣已給李玄胤留下了印象,此時再見她這番柔弱的姿態,並無憐惜,只覺厭惡。

帝王掃了眼旁邊杵著的陳德海,“送江貴嬪回鹹福宮。”

江貴嬪見皇上心意已決,哪能這麼快認命,叫旁人知曉自己因為一個奴才受罰,以後在宮中怎麼抬得起頭。

“皇上,嬪妾知錯了,皇上饒恕嬪妾吧!”她跪下來拉住帝王的衣袖。

李玄胤掃過衣襬的那隻手,指尖泛出的紅是因為方才用了太大的力,他冷眼拂開,眉宇間涼薄漠然。

江貴嬪最終是被人半押半拖地帶了出去,離開吟霜齋時,婉芙抬眼,正與江貴嬪的眼神撞上,那雙美眸嫉恨陰狠,彷彿要生啖她的血肉。

婉芙微微一笑,那笑意如一根利刺扎到江貴嬪心尖。

李玄胤將那抹笑收入眼底,他指腹用了力,拇指的半指硌到婉芙的下頜,她痛得嘶了口氣,再抬眼時,眸子只餘楚楚可憐的無辜。

李玄胤心中暗諷,倒是他多此一舉,就該讓她長長記性,這人就喜這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博得自己的憐惜。

不得不承認的是,確實屢試不爽,看到她跪在這,生生捱了那一巴掌時,他陡然生出了連自己都從未察覺到的盛怒。

或許這女子的身世實在可憐,他想握於掌中藏為私有,即使欺負,也只有自己能欺負。

“皇上……”這一聲可憐兮兮的,那張小臉紅腫未退,著實悽慘。

李玄胤不動聲色地鬆了力道,眼眸卻沉,“知道疼了?”

不等婉芙說話,又聽男人罵道:“蠢,被打也不知道躲。”

婉芙吸了吸鼻子,淚珠吧嗒掉到男人手背上,熱熱的。

她委屈道:“奴婢是奴才,江貴嬪時主子,主子要罰奴才,奴婢怎敢躲。”

她說這話一套一套的,早就等著他似的,眸子怯生生地覷他,裡面的念頭昭然若揭,毫不遮掩。

李玄胤正在氣頭上,這人到什麼時候都不會顧忌自己的身子,他偏不想如她意,當作沒聽懂般鬆了她的下頜,直起身,“請太醫過來。”

陳德海被婉芙姑娘那句話嚇得已是心驚肉跳,得了吩咐立即應聲,轉身出了吟霜齋。

此時陸常在在一旁已站了許久,這是她頭一回看到皇上與婉芙的相處,毫不遮掩,雖是冷臉嫌棄,但話語中的親暱說是偏寵也不為過。

她從不知皇上和婉芙已到了這般地步。

她看著竟有些豔羨,自己容貌不及婉芙,雖說是嫡女,可門楣不及寧國公府。討巧賣乖,揣測聖意……她一樣都比不過,能爭搶的,也只有腹中的龍裔。她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因怕麻煩而避在殿裡任由婉芙一人應對江貴嬪。

柳禾見主子低垂下的眼,以為主子是因皇上對婉芙的在乎而感傷。看著婉芙在皇上面前的模樣,她嫉妒之餘不禁鄙夷,一個靠美色上位的賤婢罷了,她最是瞧不上這種女子。

陸常在有眼色地福了福身,“嬪妾身子不適,回內殿歇息,皇上恕罪。”

李玄胤對她臉色稍緩,點了點頭。

婉芙看著陸常在離開的身影,微微抿起唇,陸常在並不知皇上會來,卻還為她出頭,今日確是她虧欠了。

李玄胤見地上跪著的人看著陸常在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不知她肚子裡又打什麼壞主意,這女子心思忒多,不擱在身邊看著就會給自己生事。

他屈指抵了下婉芙的額頭,“進殿給朕上茶。”

這一指力道不小,婉芙吃痛,細眉蹙起,朱唇撇著,眼眸似怨非怨,甚是好笑。李玄胤眉梢微揚,也不扶她,負手進了裡殿。

陸常在避去了偏殿,槅窗外,帝王走在前頭,身後跟著的婉芙幾乎並肩而行。

她眼眸落下來,方才明白,自己是多此一舉了,料想她早準備了退路,正等著江貴嬪往空子裡鑽。

確實是會博得男人憐惜的好手段。不過出去一趟也並非全無用處,也算是江婉芙欠自己的一個情分。

她低眼撫著微隆的小腹,只盼腹中孩兒平安,讓她在宮中安安穩穩過好剩下的日子。

柳禾進來上茶,就見主子低眸沉思,她不禁心疼,“吟霜齋分明是主子的寢宮,如今主子卻為了避著那宮婢躲到了偏殿,任由那江婉芙在皇上面前出頭……”

她話未說完,就見主子倏然抬眼,眸中警告,“住嘴!”

“奴婢多嘴,主子息怒!”柳禾跪下來,手中茶碗險些端扶不穩。

陸常在沒像從前一樣輕易地讓她起身,“你當皇上為何頻頻來吟霜齋,真的是因為我有了身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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