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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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賀津看了好大兒一眼，也沒做聲，低頭繼續吃飯。

凌燁也不想在深夜跟他的老父親交流，吃的飛快，滿滿一碗手擀麵，不到十分鐘就吃完了，還風捲殘雲似的把兩盤子青菜都吃光了，然後迅速起身，從旁邊的置物架上順了一瓶礦泉水，上樓去了。

速度之快，像是後面有餓狼在追趕似的。

大廚探頭看了一眼，問道：“先生，需要加餐嗎？”

凌賀津看著僅剩的幾顆蝦滑，說道：“不用，我也吃飽了，你快去休息吧，不早了。”

多虧了蘇荇將蝦滑都放到他碗裡了，要不然，還真有可能吃不飽。他一點都不會懷疑，逆子肯定一口菜都不會留給他。凌賀津回了書房，卻無心工作。

今天急急忙忙回來，是因為他做了一個夢，這麼荒唐的理由，從前他自己都不信，但醒來那一刻，恐懼幾乎令他窒息，什麼都不敢想，什麼都來不及想，立刻就安排了航線，第一時間趕了回來。

在見到蘇荇和凌燁之後，荒謬卻更加凸顯。

彷彿某個開關被開啟了似的，他腦子裡突然多了些清晰的印記，關於凌燁，關於蘇荇，也關於家裡的其他人。

這種詭異的感覺，怎麼形容呢？

就好像，從前，那些人在他腦子裡全都是固定的印象，姓名、性別、年齡、職業……詳細且刻板，宛若一個NPC，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對這些人，半點細節都尋不到，那扇門，一直被鎖著。

然而就在剛才，門開啟了。

凌賀津突然就想起來很多細枝末節的小事情。他記起來，在小學的時候，凌燁還是很依賴他的，也很聽話，按照他的期望，向著一個精英貴公子和合格繼承人的方向，一點點在進步。

但是，初中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父子倆突然就陌路了。

凌賀津這次回來的突然，也沒有太多時間停留，看到兩人都好端端的，暫時也就放心了。

蘇荇傷了膝蓋，這兩天肯定不會出門。但也不能鬆懈，明天走之前，他再交代一下管家，也讓保安公司那邊提高警惕。

他確實是為了蘇荇回來的。

凌賀津從不敢說自己是個好人，但他是個重諾的人。當初答應了，他就必然會做到。

或許，這一趟他本來就該回來。

要不是他開了客廳的燈，蘇荇可能就不會受傷，那她明天，大機率就會出門……

凌賀津沒再繼續多想，起身回了臥室，那個人沒有任何動作，就是最好的訊息，不枉他來回奔波。

蘇荇剛吃飽，自然也沒有睡意，正躺在床上抱著平板看影片。

凌賀津推門進來，蘇荇抬眼看到他，微愣了一瞬，下意識地問道：“有事？”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不妥。這裡也是凌賀津的臥室，他進來睡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只不過，自領證以來，兩人就各忙各的，好幾天都未必能見一面，更沒有機會同床共枕，蘇荇差點兒都要忘記自己還有個老公了。

凌賀津神情不變，面色沒有半點不悅，對蘇荇這句話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很自然地坐到了床沿，跟她聊天：“還習慣嗎？”

蘇荇放下了平板，點點頭：“很好，很習慣。住的很舒服，飯菜也很好吃。”

她說的誠意十足，像認真給予反饋的新品試用員，讓凌賀津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又問道：“凌燁沒有讓你為難吧？”

“沒有，他挺乖的。”

凌賀津微妙地沉默了一瞬，“乖”這個字眼，用在現在的凌燁身上，總讓他有種格外不真實的感覺。

不過，兩個人能夠和睦相處，他就放心許多。

蘇荇想了想，主動關心：“你明天在家休息嗎？”

“還不行。”

蘇荇也沒多問，便道：“那就早點休息吧，上班使人心累。”

凌賀津以為她想起了那段很不愉快的模特經歷，沉默了片刻，正想著該怎麼避過這個話題，蘇荇又說了：“不過你是資本家，給自己打工，應該沒那麼多身不由己吧？”

凌.資本家.賀津再次保持了沉默。

好在這個話題並沒有持續下去，睡意襲來，蘇荇打了個哈欠，很快就又睡著了。

凌賀津又看了兩封郵件，回過神來就發現身邊人秒睡，看來這段時日確實過得還算不錯，能吃能睡，心情也還好。

這張臉他已經看到過好多次了，但每一次都仍是覺得眼前一亮。

他不是在乎皮囊的人，也從來不會去關心身邊哪個女人好不好看，他見過的大部分女性，要麼精緻要麼知性，美貌者也大有人在，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蘇荇的鮮活明媚和美豔，獨樹一幟，沒有人能比的上。

這樁婚姻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也從不在他的人生規劃中，但他還是答應了。凌賀津無數次回憶起曾經發生的事情，荒唐卻又合情合理。

他將兩個人的婚姻關係當做一樁生意，作為一個成功的、有品格的商人，遵守諾言是最基本的底線。基於此，他也希望蘇荇能在他的庇護之下，過得快樂安穩，跟其他那些在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肆意驕傲地生活。

這一次再見到蘇荇，凌賀津記憶中的某些畫面，也再次復甦。那些分明印象深刻的事件，卻不知道為何在某個時刻突然被埋葬，鎖進了記憶深處的一個房間裡，從而讓他和身邊的人，都變成了標籤化的NPC。

而蘇荇，就是開啟那扇門的鑰匙。

凌賀津將紛擾的思緒收回，看到身邊已經熟睡的人，伸過手，將蘇荇的平板關了，放到床頭櫃上，然後關了燈，睡覺。

凌晨四點，凌賀津的生物鐘準時醒來，今天他還要趕飛機，繼續海外的市場拓展會議。只要蘇荇和凌燁都還好好地，他有的是機會搞清楚這些事情。

蘇荇醒來的時候，家裡又只剩她一個人了，凌賀津一大早就走了，凌燁也去學校了。

管家很高興，笑眯眯地跟蘇荇說道：“先生帶回來不少禮物，都放在二樓的衣帽間了，太太吃完飯去看看？”

蘇荇點頭：“好啊。”

凌賀津回來這一趟，對蘇荇的生活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只是又多了一些首飾和奢侈品衣物，哪怕她不愛穿戴，多看幾眼也是高興的。

凌燁對父親突然回家就更加不在意了，父子倆這兩三年的時間，都沒有好好交流過了，見面的時間也非常少，比休假天數都少，彼此不過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天他不過是心血來潮回家吃個飯，換換口味，沒想到吃個夜宵也能碰到他爸，這機率，比他選擇題都蒙對還低。

不過，凌燁也不是很在意，他更想知道，哪天家裡還會做玉米燉排骨湯。

自從蘇荇來了之後，家裡的伙食好了很多，回去吃了幾次後，學校的食堂就索然無味了，整天想著回家蹭飯吃。

很快就到了仲元國際學校的開放參觀日，蘇荇吃過午飯就換好了衣服，簡單化了個妝，將頭髮紮了個低馬尾，出門的時候，管家又來問：“太太要不要多帶兩個人？”

蘇荇問道：“是凌賀津的意思嗎？”

管家笑眯眯的，一張和藹的臉更顯得無害：“先生只是讓我多注意，一切還是以太太的意願為主。”

蘇荇知曉對方是為了自己好，便也沒有拒絕：“宋叔看著安排吧，我都行。”

管家臉上笑容更甚：“那我把家裡的保安人員都喊來，您挑兩個順眼的。”

蘇荇：“……不用挑了，誰都行，我沒有特殊要求。”

聽上去像是在選男模一樣，感覺不太好。畢竟她住著凌賀津的房子，花著他的錢，再有點多餘的心思，就顯得不厚道了。

管家又說道：“太太要跟他們共處好長時間呢，要是氣場不合，大家都難受不是？”

蘇荇勉強應下：“好吧。”

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什麼男模？扔到健身房都嫌塊頭太大！

黝黑的面板，一看就是歷經過暴曬，大機率很難恢復了，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健壯的身形，裹在西裝裡的胳膊，像是隨時要把衣服撐破一樣，確實充滿了安全感，但也很有壓迫感。

蘇荇沉默片刻：“換身衣服吧，不要穿黑色西裝了，天氣開始變熱了，穿這麼厚也不舒服，休閒褲子和T恤就行。”

“聽太太的，快去換。”

臨出門的時候，管家又問：“太太今天去哪裡？晚飯還是往常的時間嗎？”

蘇荇點頭，將路線報給他：“大概兩個小時就結束了，五點半應該能到家。”

“太太是不是需要打聽訊息？那讓大橋跟著吧，這小子就沒有接不上的話茬，讓他給太太探探負責人的喜好和要求什麼的，您看——”

蘇荇意動，立刻說道：“那就換大橋，保鏢少帶一個。”在管家開口之前，又迅速說道，“畢竟是學校，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

管家一想也是，便沒再多話了。

這天是仲元國際的休假日，低年級的學生有一大半都回家去了，高中部也沒有課，這才特意趁著這個時間，讓有意向的先來看一看，實地考察一番。

到了之後，蘇荇就明白要“考察”的是什麼了。

財力。

學校對店面的裝修有著極為苛刻的要求，必須是最先進的環保材料，裝修完成後，甲醛和氡及其氡子體的殘留，必須要達到規定限制以內。

蘇荇開啟手機，查詢了一下相關用材的價格，頓時肉疼不已。她最中意的是小超市，大概有五十平米，牆面裝修加上貨架，起碼得三十萬，不講究的話貨架可以買二手，或許能省個兩萬塊。

比起裝修費，租金一年八萬倒是很便宜了。

再加上進貨，估計也是有特殊要求的。這樣一算，起碼得準備好一百萬。

蘇荇猶豫起來，要不，就別折騰了？

那邊大橋還在跟人相談甚歡。

管家說的一點兒沒錯兒，大橋這交際技能，光是做個園丁屈才了，回頭她問問，看能不能把大橋要過來給自己打工，可得省不少事兒呢。

蘇荇在一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耐心等待著大橋給自己帶回來更加有用的資訊，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管家。

“太太，您還在學校嗎？”

蘇荇應了一聲：“在，怎麼了？”

管家說道：“老師剛剛打電話來，凌燁在學校出了點事兒，太太剛好在學校，勞煩您過去一趟？”說著，管家又解釋了一句，“先生把助理都帶走了，只剩下羅秘書還在本市，但是電話沒打通，可能是在開會。”

蘇荇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凌燁在仲元國際高中讀書？”

管家愣了一下：“是啊。——先生太忙了，大概是沒來得及跟您說。”

蘇荇“嗯”了一聲，無意追問：“凌燁現在在哪？”

管家立刻把具體地點發到了她手機上。

掛了電話，蘇荇便先去處理繼子的事務了，路上給凌賀津打了個電話，但是沒人接。

進去辦公室的時候，蘇荇一眼就先看到了坐在那裡，表情桀驁的繼子凌燁。他的對面，是一位中年男子，皺著眉頭看著凌燁，表情不怎麼好看，隱忍又無奈的模樣，應該是老師。男人的旁邊，還有個穿著校服的小姑娘。

蘇荇腦子裡不期然地冒出兩個大字——早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