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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已然是深秋,傅氏獨自回家去,傅夫人見她回來,還詫異:“據說你婆母剛從莊上回來沒幾日,怎麼你過來了,到時候被人編排就不好,大家子,一言一行也都被人看著呢。”
母親的苦口婆心,讓傅氏眼眶一酸,她強忍住傷感,和傅夫人商量起麗嘉的婚事。
“現下三丫頭已經和鄭家定好過文定,這三丫頭要操辦,二丫頭總不能不操辦吧。偏偏麗嘉和明倫這裡……”傅氏停頓了,她知曉母親最關心她和麗嘉,如今她既然已經提出來了,肯定也要接話。
誰知曉傅夫人卻是問起別的:“你們三丫頭和鄭家定親?該不會是滎陽鄭家吧。”
傅氏點頭:“正是他家,鄭家的家主和我們老爺是同門,二人關係也很好。那位鄭公子年約二十,和麗姝差了十歲,我見秋君對這樁婚事很是熱切,我就不好說什麼了。”
“哼,好容易騙個不知底細的人,可不就一擁而上,生怕錯失了麼?你說那鄭家也是,總不能只看在姑爺面子上就定下這樁親事啊。”傅夫人滿臉不屑。
可傅氏也不是來說小傅氏的是非的,當下最急迫的還是麗嘉的親事,於是她道:“娘,既然已經定了,又何必說那麼多。當務之急,還是麗嘉要不要也定親呢?畢竟她是大姐呢。”
傅氏敏感的察覺傅夫人的眼神一變,但轉眼傅夫人笑道:“這是肯定的,你等會兒,我把你嫂子找過來。”
傅二奶奶很快就來了,雖然傅二奶奶和傅氏沒有像傅氏和傅大奶奶一樣親近,但是無論如何,姑嫂關係還是很和諧的,因此傅二奶奶進門時滿臉堆笑。
“是春華來了,怎麼不提早說一聲?我讓你二哥給你帶王記的羊肉湯回來,你哥哥每日下衙都經過那兒,前兒還唸叨,你若是在,不知道多愛吃,真是可惜了了。”
傅氏很感動,孃家人對她真的很好呀!這也是為何她總願意帶著女兒回家的緣故,婆家人到底不同。
故而,她就開門見山說明了原委:“反正這些小定總是咱們大人們操持,若是能儘快辦下來就最好了。”
殊不知傅二奶奶卻大罵道:“這個傅秋君,我就說她不是什麼好東西。哪有才十歲的孩子就鬧著要定親的,真是笑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賣女兒呢,她這做的事情也是忒難看了。妹妹,你聽我說,她這是故意的,故意為難你,讓你們家二姑娘恨你,踩著你顯能呢,你若真的辦了,那才是入套了。”
傅氏又有些猶豫了:“是這樣麼?”
傅二奶奶笑道:“怎麼不是,她這是故意逼著你去求曾家,又急急忙忙的定下麗嘉,到時候你們兩邊倒是跟草臺班子似的,她那裡卻是辦的紅紅火火,成心想壓你們一頭呢,也就是看你老實罷了。”
傅氏看向傅夫人,傅夫人卻是沉著臉,又傅二奶奶在說傅明倫:“這些日子明倫讀書越發勤力了,還說什麼,世人都說他聰穎絕倫,殊不知他私下也是勤力的緊,我聽說他還有些咳嗽。”
聽到傅明倫身子不好,傅氏和傅夫人都關心的問了幾句,傅二奶奶說的有些嚴重,中途又說了不少小傅氏的壞話,又讓她保重身子再生個兒子云雲。
暈暈乎乎的,等傅氏自己回到家,才發現事情沒辦成。
她又覺得胸口悶的慌,又想傅二奶奶說的話,傅秋君就是想陷害她看她丟臉云云,她也就徹底擺爛。
小傅氏聽聞傅氏病了,又說她管不好家,只好自己接過管家之事,劉太夫人索性讓她管家。
“你大嫂和姐姐都不大舒服,正好這麗婉和麗姝都是你們二房的事情,索性你就幫忙管家吧。”
小傅氏嘆了口氣:“也只有這般了,只是家中常年都是姐姐管家,我是個不中用的,到時候還要請姐姐多擔待。”
劉太夫人笑道:“你何必如此說呢,當年你進門那些時日管家也是管的很好的。”
“娘謬讚了。”小傅氏又說起要去曾家,過帖子云雲,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臉面,反而道:“麗婉年紀也不小了,早日定下,相互也心安。老爺也說多讓曾三郎過府走動一二,都是一家人。”
至於麗嘉她沒提起,而劉太夫人想著傅氏回了趟孃家反而病了,似乎看出點什麼,就沒說話了。
總不能因為麗嘉一個人,大家眼瞅著條件好的夫婿,都乾等著吧。
但劉太夫人道:“只咱們對外說麗嘉已經操辦了吧,至於曾家那邊,她們家倒是好說話。畢竟長幼有序,咱們不能憑自己心意做事。”
小傅氏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三言兩語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前些日子徐夫人帶著麗貞煊赫的來來去去,這次,小傅氏管家,卻把二房的姑娘們都喊了過來,讓她們幫著打下手。
這一點得到全家的讚許,這才是大婦的氣度,只教自己的女兒,未免氣量太過狹小。
麗姝也知道孃的用意,人要學的好,必須有人比著,有磨礪的物件才能越挫越勇,看到別人的優點,也同時看到自己的缺點。
寧賽馬,不相馬。
小傅氏又笑著對女兒道:“你管家就一定要負責,也要攤派好,不許撒嬌,覺得我會藏私。”
麗姝保證:“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地完成娘交給我的任務,絕對會管好家的。”她很明白孃親的,雖說娘平日對其她的如麗嘉麗婉都淡淡的,但是該教的還得教,不要以為,自己很聰明,處處藏私,不教她們,看著她們出醜。
殊不知,她們出醜,影響是劉家姑娘的聲譽。
更何況二房的姑娘們從沒有明面上撕破臉,即便是上一輩的恩怨,她們小輩之間還沒到那個地步,即便是麗婉,也不過是偶爾發酸下蛆,實質性的沒有。
比如麗嘉或者麗婉先嫁,她們什麼都不會,被婆家轄制,到時候反過來坑孃家,幫還是不幫?
小傅氏很快就把訊息傳達給各位姑娘,最高興的要屬麗婉了,她身邊的丫鬟玉茗和寶珠都說好。
玉茗道:“二姑娘是嫁到曾家去的,曾家二房只有一個獨子,您進去就是要掌家的,太太肯帶著您管家就再好不過了。”
“是啊,自從我姨娘去世後,連姨娘的家俬也是太太分給我的。原本我看麗貞比我小几歲,算盤打的那般響,又會看賬本,還能幫忙準備那麼多,我多羨慕啊,沒想到這麼快太太就教我們管家了。”麗婉知道她在姐妹中實在是不出眾,爹爹也不喜歡她,對她平平。
讀書彈琴不如麗姝,貼心討好不如麗柔,甚至是顧大體周全也不如麗嘉。
她內心對於嫁去曾家二房其實是有些恐懼的,很怕自己做的不好,因為曾家和劉家是老親,不似別的姐妹,嫁出去了,不會常常見面。
現在這個燃眉之急也解決了。
以前麗婉想她和麗嘉交好,所得到的也不過是麗嘉從她外祖家拿回來的一些零碎,實真兒的什麼都沒有,現下看來小傅氏比起傅氏和麗嘉而言還是好多了。
不過,她又擔心小傅氏會不會藏私,表面上說是都教,其實給自己女兒留一手。
她的擔心,也是丁姨娘的擔心,她就道:“你也不必事事爭強好勝,總歸管家有姨娘悄悄的教你。”
“女兒也是這麼想的,那些人我是一個也得罪不起。大姐姐倒好,她是個對我們都十分友善的人,二姐姐我真是沒想到,平日裡和三姐姐關係不錯,轉眼就能下蛆。三姐姐呢,她指不定在莊上跟看猴戲似的,我說她怎麼在莊上那麼安心,只睡覺奉茶,別的什麼都不管,原來早就胸有成竹呢。”麗柔也有自己的見解。
丁姨娘道:“你大姐姐這個人心思很深,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樣。二丫頭是個奸猾的,三丫頭呢什麼都要最好的,連找未來夫婿也要找最好的,殊不知男人太過英俊,太完滿了,就有無數女人往上撲,無一例外。“
麗柔笑道:“我看三姐姐素來心高氣傲,她也不會明白這些的。”
“是啊,她成婚後日子會過的很辛苦的。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生怕別人搶走夫婿。鄭家地位又高,你爹也很難管她的家事。所以,這種日子,你千萬別羨慕。”丁姨娘道。
她母女二人又說了不少管家的細節,麗柔才滿意離去。
很快次日,小傅氏拿了對牌,先四處訓話了一場,又說了讓四位姑娘幫忙管家的事情。
“大姑娘,二姑娘年紀略微大些,責任也該重些。近來家中要辦幾樁事情,二門裡外婆子丫頭們皆不大安分,吃酒賭博看守不勤,各院子熄燈了瞞著主子們鬥牌,白日又推三阻四,此事我交給大姑娘掌管,若有大事,你處置不了,儘管回我。再有家中舉凡是宴請下帖亦或者是有人送禮回禮,你們都要回大姑娘。”
麗姝等姐妹四人站在下面,聽憑吩咐,麗嘉出來福了一身。
又聽小傅氏道:“近來家中又有客來,又要佈置,我就把針線房和茶房交給二姑娘打理,一則茶房不許用陳茶充好茶,讓人覺得我們劉家怠慢,再者什麼樣的人就上什麼樣的茶,你們要心裡有數。另外針線房要做過冬的衣裳,還有鞋、靴、帽、襪、賞人的荷包都要在臘八前做完,具體選什麼花色什麼樣式你須仔細和管事媽媽們商量。”
麗婉心道大姐姐得了交際的權利,但巡夜又是個得罪人的活兒,好壞參半。自己管針線房和茶房任務繁重,往年年前把衣裳趕製出來就行,今年又是三妹妹過十歲,她和三妹妹要定親,尤其是她冬月定親。小傅氏說是臘月初八,那不可能她文定的時候,丫鬟們還穿舊年的衣裳,她得勤勉催著些。
“三姑娘和四姑娘,你們雖然年紀小些,但說小也不小了。也都是讀書識字的人,不比你兩位姐姐少什麼。三姑娘管家中瓷器,舉凡杯碗盤碟,瓷器及銅、錫器皿都該你管,四姑娘則專管香料,家中各處香爐,香料都該你管。”
莫說是姑娘們,就是僕婦們也是服氣。二房的二太太也算是不偏不倚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過是管著瓷器,只專管這個,兩個大一點的都是管兩項。
四位姑娘領了命,小傅氏厲聲道:“也不消你們現在走馬上任,今日分派了任務,你們自己去找管事的媽媽,只一條,若我知曉誰在姐妹中傾軋,惡意壞事,家法處置。日後你也別怪家裡的人不給你機會,你們的表現全府上下都看著,都給你們自己爭氣。”
饒是麗姝見娘粉面含春都有點害怕,但轉眼又聽小傅氏道:“自然,如果誰表現得好,我賞她。”
其實麗嘉以前是聽過玉屏抱怨的,說那時小傅氏管家時,治家很嚴,非尋常人能夠比擬。可實際上她並不厲害,許多事情都是邊做邊學,但她威嚴甚重。
之前麗嘉覺得言過其實,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姐妹四人等散了之後,各自去忙活,麗嘉又要找她娘傅氏去問拜帖如何寫,收帖子如何弄,還得準備晚上巡夜,總之沒有喘息的時候。
麗姝當時就去了瓷器庫,她親自翻看了冊子,又找管事問詢情況,自己總不能瞎指揮。
而麗柔也欲去忙,卻有了麗貞過來了,她自持是長房的人,不受小傅氏管教,又問麗柔管什麼,聽說她只管香料,嗤之以鼻。
“我看那位太太是故意的,就管這麼個香料值當什麼呀!”按照麗貞說的,就該管賬本操持宴會。
麗柔卻知道她說的不對,儘管她不喜歡小傅氏,但也承認她的安排是對的先從小事做,再挑大樑,沒有人能一蹴而就。
但她不能這麼說,只好道:“三姐姐也只管著盤子呢,我總比她稍微好點兒,若是磕了碰了就難說了。”
麗貞拍手:“那可太好了,我真想給她添堵。”
麗柔皺眉,但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怪麗姝運氣不好,惹了麗貞吧,她反正是誰都得罪不起。
對於娘只讓她管瓷器,麗姝不覺得大材小用,甚至還覺得每一行都有門道,這瓷器亦是如此。瓷器可不僅僅是杯碗碟子那些,還有好些瓷瓶等等。
庫裡一股黴氣,麗姝進去時,忍不住捂著鼻子道:“怎麼裡面的潮氣這麼大?”
這管瓷器庫的人是鍾媽媽,今年四十餘歲,一對吊梢眼,看起來頗有些精明的樣子,她見麗姝年紀小,於是編胡話道:“這一年到頭宴會也沒多少,放在這裡久了就沾灰了,姐兒小心,千萬別把衣裳弄髒了。”
“還擔心我的衣裳做什麼,我看這裡擺的雜亂無章的很,這潮氣是不是瓷器沒擦乾就放進來了?”麗姝敲打道。
鍾媽媽一幅看外行人的樣子:“三姑娘這哪兒能啊,這瓷器又不是用水洗的,哪兒來的潮氣呢。”
她是打量自己是外行呢,麗姝也就笑笑,沒有真頂她,反而道:“正是我不懂,才被派來和嬤嬤您學,您放心,我今兒就在這兒看著。”
在一個自己完全不瞭解的領域,就得孜孜不倦的學,俗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說一千遍不如做一遍,這都是有道理的。
前世她還從未這般管過家,要做就自然做的最好。
鍾媽媽等人不喜歡別人盯著,即便這個人是府裡的姑娘,她們也是如此,於是一連三四茬兒的人勸著,麗姝知曉她們討嫌自己,遂看了絲雨一眼。
絲雨則道:“太太讓咱們三姑娘管著瓷器房,咱們姑娘既然是來學的,諸位就別勸了。你們這樣推三阻四,難道是想逼著我們姑娘不成?”
“誒,絲雨別這麼說,這幾位啊也是好心,打量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所以怕我做不好,須知我是個迎難而上的人。”麗姝冷下臉來。
眾人見她說話頗有分寸,又敲打她們,人家是主子小姐,她們自然不敢輕忽。也都討好似的上來說話,麗姝則是看門道。
但就這一天就夠累的了,前世她沒管過家,也沒這麼累過。
當年在烏孫時,她以平寧公主陪媵妾身份成德妃,也是從一件件小事這樣起來的。只是在烏孫,女人如牛馬一般,不像漢人有規矩,男主外女主內自有法度。
她手底下有四個大丫頭,水芝水芸還有聽雪絲雨,此時麗姝用完飯,讓她們也和自己一起吃飯,幾人商量對策。
水芝道:“這個鍾媽媽她倒不是誰的人,就是這婆子們都是如此,成日想的就是欺上瞞下。”
麗姝瞭解,她對四人道:“我想著咱們天天去,總得懂些眉眼高低,只是這樣太慢。所以現下咱們分開打探,就比如那些瓷器怎麼保養,你就想普通的瓷盤子,用雞毛撣子或者抹布都成,可描金的呢?還有那裡頭還有些古董,又要怎麼弄,哪裡如何擺放,我們一概不知。還有什麼錫器,鐵器又是一樁。所以,咱們五個人分頭行動,每日再匯總,如何?”
四個丫頭都摩拳擦掌,無不同意,都想幫麗姝辦好事情。
麗姝笑道:“既然如此,咱們今兒就早些睡。”
要說這裡的丫頭,水芝水芸年紀不小了,再過幾年就要說婆家,將來跟著麗姝一起做陪房去鄭家,聽雪絲雨年紀還小,她們是外頭買過來的,最是忠心不二,日後作為大丫頭去。平日麗姝從不用制衡的手段,搞什麼內鬥維持自己做主子的權利,她都是做這幾個人的主心骨,平日誰負責什麼,都是井井有條。
水芝和聽雪出去挑熱水來沐浴,麗姝重新梳洗一番,換上寢衣,看了看天色:“恐怕再等一會兒,大姐姐該巡夜了吧。”
“是啊。”水芸接話。
麗姝打了個哈欠就先睡了,其餘四個丫頭,兩個睡在外間,一個睡在腳榻,另一個陪著麗姝睡,不一會兒都進入了夢鄉。
在麗姝進入夢鄉之時,麗嘉攏著披風坐著小轎子開始巡夜,她倒是很負責,不怕辛苦,只不過才半個月不到,下人們就暗地裡編排她的,白日還好,她收到拜帖問傅氏或者小傅氏如何處理,也算練達,但沒有想象中結識許多人,若是貴客,小傅氏來應酬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她就是個文書。
當然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婆子們因為她巡夜編排她的,總是有些悶悶不樂。
而麗婉真是出乎意料,她管著兩房,但能屈能伸,有些婆子們刁蠻,她也能夠治住。平日受氣也從不抱怨,下人們偷個懶,她也不多說什麼,很是勤力。
麗姝在經過一個月的觀察後,自己編了一本《論瓷器如何保養》,她是最認真的,什麼事情都能做出花兒來。
鍾媽媽起初見麗姝笑眯眯的,神情和藹,只是偶爾語帶鋒芒,並不當一回事,還以為她好欺負,後來被她藉著由頭整了一回,才知道怕了。
現下瓷器房全部按照麗姝的調整,描金邊貴重的瓷器如何擺放,什麼紋樣的放在第幾層都有詳細記載,連來搬運的人有的不合格或者弄碎的,直接從月錢里扣,現下管事的鐘媽媽不敢打馬虎眼。
每日誰借出去哪裡用作什麼宴會,都要專人記,回來時由誰清洗,如何清洗,怎麼擺放,擺放在何地,全部都要一一記錄。
這樣規矩化了,麗姝也輕鬆不少,當然其中也有不少吵架胡鬧的,她該給面子的給面子,全部內部解決。
就連小傅氏見女兒這一樁樁一件件辦的著實漂亮,也忍不住道:“你怎麼還引用這個《黃帝九鼎神丹經訣·卷之九》記載的狐剛子「煉石膽取精華法」,這東西真的能把粉瓷上的鉛除去?”
麗姝點頭:“自然是啊,這粉瓷時日久了,就會泛鉛,我自己翻書,還有一些老僕告訴我,果然如此,我就寫進去了。還有這個爹爹最喜歡的那個定窯“官”字款劃花蓮瓣紋蓋罐有了黑點,就可以用鹽水、果皮去黑點,很有效果的,現下瓷器房那些人沒有不服氣我的。”
小傅氏“嘖嘖”:“你真是做什麼事情都做的這麼好,這冊子還真的有用。”
“反正多數情況都被我遇上了,我這些日子成日在那裡混,就總結了這麼些經驗。”麗姝笑。
偏小傅氏出去吃酒時,不知道哪位夫人聊起家中哥窯起了黑點,小傅氏立即從袖口拿出小冊子道:“您看,若是起了黑點,可以這般。”
而鄭夫人也在場,小傅氏倒也不是炫耀女兒,反而抱怨:“我家這個姑娘,做什麼都要做成一朵花兒來,讓她看了幾日瓷器庫,她倒好,給我寫了個冊子,還好今兒能幫到您。”
那位夫人看著冊子上的字兒寫的極好,還寫了許多她不認識的東西,不由問道:“劉二太太,這個瓷器裂片真的可以用敷以金粉或者金箔就成嗎?”
小傅氏擺手:“您別問我,都是我家那個丫頭鼓搗的,我自己沒試過。”
那位夫人卻道:“我看這上面引用了不少古籍,指不定是真的,這冊子能讓我帶回去觀摩一下麼?”
這……當然不行了,小傅氏打了個哈哈,自己收著了。
鄭夫人心中很是歡喜,這說明未來兒媳婦還是很能幹多的。小傅氏見到鄭夫人的神情,也很為女兒驕傲,因為尋常人管家就是不出錯,要不就是管人,像麗柔怕人偷香料,就讓兩個不對付的人一起守著,只可惜互相不對付,就容易生出口角。
像女兒這樣,一切不針對人,只針對這件事,讓你看著這就是你的事兒,出了問題交給管家處置,而且每個人都細化到要做什麼,如此哪個環節出問題,準確的能找到人,下人更不敢馬虎。
很快,檢驗她們管家成果的第一件事情到了,這就是麗婉的小定禮,這小定禮男方攜帶庚帖上門,還會送一些小定禮如豬、羊這些,如此,再合兩人八字是否相剋。
麗姝既然管著瓷器,她就把瓷器中幾套看似吉利的寫下來,先送到麗婉那裡去讓她挑,畢竟她管著茶房,到時候用什麼器皿歸他說了算,避免到時候突然找過來,讓人措手不及。
麗婉開啟冊子看了,上面寫的是:【男方家人茶具備選一共四套,分別是鬥彩三秋杯、粉彩百花茶蓋碗、定窯白釉劃花萱草紋葵口瓷碗、越窯秘色釉葵花式瓷碗。】
又有【男方客人宴席盤子備選三套:粉彩八寶紋盤、粉彩描金紋章紋花式盤、青花紅彩海獸波濤紋盤。】
派過來的人道:“我們三姑娘說讓二姑娘選一樣出來,今日瓷器庫的人先備著,明兒茶房和廚房的人自來取。”
麗婉笑道:“你們姑娘倒是很妥帖的,我就選這兩樣吧。”她說罷,又指給那下人看。
下人道:“麻煩您直接用筆在下面打個圈兒。”
麗婉畫了幾個圈,見這僕人又重複了兩遍麗婉唸的,麗婉都表示是這樣,那僕人遂道:“就請您按個手印吧,這樣我回去才能了結。”
“沒想到三妹妹規矩如此多。”饒是如此,麗婉也按了手印。
待麗姝派來的人走遠了,她身邊茶房的管事娘子才道:“二姑娘不知曉,瓷器房現下可是不一般了,以前每個月都有損耗,這也是應該的。偏三姑娘是哪房支出了杯子,沒收回來就責任在那個人。奴婢聽說五姑娘不小心摔破了個杯子,三姑娘的下人就把那個杯子後面附註是五姑娘砸壞的,大太太無法,重新選了一個一樣的賠了。”
麗婉頷首:“這倒是了,我聽說大姐姐那邊巡夜得罪了老太太的陪房,四妹妹那裡更是控制不住下人,導致下人們居然吵著還打起來了,唯有有這個三丫頭,倒是一絲不苟,很是厲害啊。”
茶房的管事先奉承麗婉,又接著說麗姝:“這位三姑娘學問可大著呢,到處蒐集什麼保養瓷器大法,以前咱們府裡瓷器總要損耗一些,現下居然沒有損耗了。老於頭和三姑娘天天嘀咕什麼怎麼修瓷器,可不是那老於頭把老太爺心愛的一盞茶杯修好了,還得了賞錢,瓷器房都誇三姑娘好呢。”
麗婉恍然:“她真是什麼都做的好。”
其實麗姝背後耗費多少心血,大概無人能知曉,偏偏,這個時候麗嘉據說是吹不得夜風,無法巡夜。
小傅氏毫無爭議的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麗姝。再有麗柔聽丁姨娘的,讓不和的兩個人看守,以便她能準確的掌握下人的小動作,讓太太彈壓,從而她就能借著小傅氏來鎮壓下人。偏偏這兩個不和的人居然打起來了,這讓劉太夫人覺得麗柔不太中用,從而充分肯定了小傅氏。
所以,原本徐夫人暗示自己身體好了,可以管家了,傅氏見曾家小定已過,人也“痊癒”了,這兩人想要回管家權,都被劉太夫人駁回,依舊讓小傅氏管家。
劉太夫人的理由也很充分:“老大媳婦,你家裡兩個孕婦,可要照顧好,還有你自己,你也不算年紀很大,興許還能再生一個,就別操勞了。”
對傅氏,劉太夫人就是敲打了:“這次我們糊弄過去,可麗嘉已經十三了,總該定親了吧,你也該催催你孃家了。我聽你妹子說了,你們麗嘉是有意親上加親的不是?”
其實連小傅氏都能猜到的事情,劉太夫人也猜到了,她甚至道:“若傅明倫拖到二十多,難不成下面的妹妹們都不嫁了?你回孃家一趟,就說是我說的,若是傅家遲遲不定親的話,咱們麗嘉擇別人也可以,她老子現在也是正四品官,我們劉家也是名門。”
傅氏躲過了曾家,她認為是小傅氏算計,但這次婆母都這般說了,傅氏只好硬著頭皮和她嫂子傅二奶奶說了:“嫂子,這次不是秋君說了,是我婆婆也說長幼有序,總得讓明倫和我們麗嘉定親才行,否則威脅說要換人呢?”
她是知曉的,二嫂向來很喜歡麗嘉的,常常夸麗嘉懂事。
不曾想傅二奶奶居然道:“妹妹,實話跟你說了吧,我那個孽障他無心婚事,現在去廟裡讀書去了,不是我不答應,要不這樣吧,嫂嫂再替你介紹一門好的親事如何?”
本來只是覺得嫂嫂是怕侄兒分心,又或者是心疼自己被小傅氏陷害,所以一個勁兒的罵小傅氏,哪裡知曉嫂嫂居然根本不想履行親事了。
傅氏很是不解,甚至話都有點說不完成了:“嫂,嫂子,不是說好了,麗嘉和明倫成親的嗎?當年他們還很小的時候,我們就說要親上加親的。”
傅二奶奶乾笑道:“是啊,當時我是這麼說的。”
傅氏看她二嫂這幅模樣,備受打擊:“二嫂,為什麼呀?我們麗嘉也是有很多人求娶的,但我一直想著明倫是我的侄兒,所以……”
“妹妹,既然麗嘉有許多人求親,你不如選個好的答應了吧,我們明倫性子跳脫,他現在真的無心成親。”傅二奶奶別過眼去。
“可是為什麼呢?”傅氏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傅二奶奶左右逡巡了一下,見四下無人,她終究還是說出來了:“妹妹,當年你的事情,你不是心知肚明嗎?萬一有一天你身上的秘密被戳穿了,麗嘉怎麼自處,我們傅家可是清白人家,怎麼能娶這樣的兒媳婦?”
聽聞此言,傅氏搖搖欲墜,如遭雷擊,不可置信的看了傅二奶奶一眼,傅二奶奶快步走了出去,還小聲道:“妹妹,你的事情只劉家不知道罷了,我們這些知情人你就別裝了。明倫日後要考科舉,將來做官了,他的妻子家世不必高,但我只希望她清清白白的。對不住啊,我這個人性子直,本來我不想說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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