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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道:“不錯。”
天子居然會願意讓自己的孫女繼承那個位置嗎?
不要說是親手推動這件事情,即便只是他腦海裡有這個想法,也足夠叫穎娘驚訝了。
向來冷酷無情,好像一臺精密儀器一樣的天子,竟然……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沉默以對。
而劉徹則在這時候長長的舒了口氣:“有件事情,我從前總是遲疑不定,現在卻可以定下心來了。”
他沒給穎娘發問的機會,緊接著便道:“二姐姐,從今天起,你就是安璟了。記住,以後若是沒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不要來找我,也不要再像從前一樣,在我面前表露出熟悉的樣子。我們只是君臣,如此而已!”
穎娘有些不解:“為什麼?”
劉徹道:“你對於天子來說,是什麼?”
穎娘想了想,道:“一個天資出眾的後起之秀?”
劉徹道:“定安公主對於天子來說,是什麼?”
穎娘試探著道:“未來的希望……至少是希望之一。”
“那麼,”劉徹繼續道:“你來試想一下,一個跟定安公主有著表親關係、年歲相仿的天才將軍與定安公主交從甚密,此事一旦傳到天子耳朵裡,他會怎麼想,又會做些什麼?”
穎娘愣了幾瞬,猛地反應過來,霎時間冷汗涔涔。
定安公主——畢竟是公主啊!
她是要成婚,乃至於誕下子嗣的!
可她對於天子來說,又不僅僅是一位公主。
她還很有可能會是這個偌大帝國的繼承人!
這樣的公主,怎麼能有一位領兵天資卓越的丈夫,又怎麼能跟這個丈夫誕下子嗣?!
公主是天子親自確定的繼位之君,公主的孩子先天就具備法統優勢,如果公主手握軍權的丈夫起了異心,後果不堪設想!
而以天子的老辣,又怎麼會犯下如此淺顯低階的錯誤?
一個少年天才是很難得,但是跟偌大的天下比起來,一文不值!
若非弟弟提醒,她只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稀裡糊塗的就會命喪黃泉!
劉徹見狀,反倒笑了:“天子還是很愛惜人才的,你離我遠些,便不會有事了。”
穎娘眼珠轉了轉,又問他:“那忠武將軍呢?”
劉徹輕笑著說了句:“他是個有分寸的人。”便不再講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裡,姐弟倆見面的時間就要少了,雖然還可以透過舅舅謝殊中轉,但到底不甚方便。
劉徹抓緊時間叮囑了穎娘幾句,後者便趁人不注意悄悄離開,倒是劉徹摸著下頜作出猜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要是接下來幾個月北關不出問題,天子大概就要故作不經意的給我送幾個男人過來了。”
空間裡的皇帝們:“……”
啊這。
什麼羊入虎口行為。
再仔細一想,倒也不覺得很奇怪。
女色,亦或者說男色,對於統治者來說,是必須經歷的一關。
天子如若真的把定安公主當成一個繼承人來對待,就必然會透過鐵腕亦或者溫和的形式徹底改變她在男女之事當中的固有觀念。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到了一定的年紀,對異性產生好奇,是完全正常的事情,之於皇室的繼承人來說,此時需要的是疏導,而不是告訴他:你要從一而終,要具備忠貞、專一之類的美德,你要把你的另一半當成自己一樣愛護……
男嗣是這樣,女嗣當然也是如此!
要做天子的女人,怎麼能生出我要對某一個男人從一而終的想法?!
這比男性天子只娶一個皇后而不立后妃更加可怕!
天子若真是有意立孫女,必然不會忽視這一點的。
你是天子,是這偌大天下的主人,有男人能夠侍奉你,那是他祖上修來的福氣,要是他懂事,就該在天子感到膩味的時候麻利的引薦新人,要是嘰嘰歪歪說些酸話,該打入冷宮就打入冷宮,該殺的時候也不要手軟!
你是天子,滿天下的男人隨你挑,你怕什麼?
劉徹預想到了天子的想法,倒是不覺得忐忑,甚至於……
居然還有些期待!
他蒼蠅似的搓搓手,忍不住跟空間裡的老夥計們唸叨:“你們說天子為了讓我斷絕情愛,會不會專門找人來渣我啊?怎麼辦,我好擔心啊!”
空間裡的皇帝們:“……”
又聽劉徹飽含希冀的說:“也不知道天子的眼光到底靠不靠譜,就算是渣我,也得找幾個相貌堂堂的來啊,歪瓜裂棗的不要!”
空間裡的皇帝們:“……”
嬴政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劉彘,味兒太沖了,收斂點!”
朱元璋嘖嘖著道:“天子暗地裡找了幾個萬里挑一的美男子,交給他們一個異常艱鉅的任務,渣了公主。”
李元達續了下去:“美男子們領命北上,風采各異,來到了公主面前,或是溫文爾雅,或是風光霽月,或是英姿勃發,齊齊微笑著對公主說,見到殿下很高興。”
李世民陰惻惻道:“公主獰笑著說,你們高興的太早啦!”
第95章
劉徹在心裡邊盤算著該當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困局,空間裡幾個人盤算著有沒有可能親眼見證野豬翻車。
嬴政作為一個鋼鐵直男,很看不慣劉徹這半直半彎的德行:“你真行嗎?萬一被人發現端倪,叫天子知道了,你只怕必死無疑!”
劉徹嘻嘻笑道:“怎麼不行了?”
又分析說:“天子難道還會跟被他派來的人說,你們就是去渣公主,改變她對於男女關系的既定認知的?不可能!”
“天子只會或多或少的給予他們一點暗示,且還是與公主可能承繼大統無關的,然後就是等待,等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等公主與他們中的一人產生真情實感,然後天子再壓制著那個男子變心反悔,完成對於公主心理轉化的最後一步……”
什麼,對方未必會按照天子的意思辦?
什麼叫天子?
你敢讓他一時不痛快,他就能讓你一世不痛快,除非真就是在世間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了,不然?
還是老老實實聽話吧!
如此設定之下,劉徹又能露出什麼痕跡?
更別說身份的差異之下,註定了這段關系要由劉徹來進行主導,至於對面的那個男子……又能做什麼主呢!
劉徹嘖嘖幾聲,回嗆嬴政說:“始皇,你不懂啊,頂級的幻術能讓人把鹿看成馬,區區指男為女又算得了什麼?”
《頂級的幻術能讓人把鹿看成馬》
皇帝們:“……”
彘兒這小嘴兒,真跟抹了蜜似的啊!
嬴政:“……”
敲裡嗎劉彘!
劉徹壓根就沒把接下來要到居巖關的幾碟開胃小菜放在心上,繼續料理先前沒有處置完的公務,眼前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剛剛到手的這一場大勝,戎狄必然會做出反應,居巖關該當如何應對?
送嫁的隊伍足足有一萬三千人,出發的時候可沒想過他們會在外邊停留那麼久,飲食和馬匹的草料從哪兒去找?
戰事短時間內不會結束,是不是要考慮組織將士們籌備春耕,為明年可能繼續的戰爭籌備糧食?
近來天氣轉涼,劉徹計劃要鋪設的那條直道,其工程幾乎是一定會受到氣候的影響的……
更不必說想要開闢溝通西域的商路,也決計不是嘴唇上下一動,就能輕輕鬆鬆完成的事情。
劉徹將軍務諸事都交付給了謝殊和唐佐,自己則協同刺史等若干文官專攻他事。
……
姜還是老的辣,天子的預設想法很對。
這世間從來就不乏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尤其是在定安公主立下這偌大功勳,卻不得天子褒讚賞賜之後,居巖關內,某些人的心思便隨之浮動了起來。
穎娘在外,便聽見有人說閒話:“天子登基之後,可是一次和親都沒有許過,這還不足以叫人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嗎?此番獨獨送了這位公主出塞,可見也是不得寵的,早前還是半信半疑,這回訊息傳到長安,天子一個字都沒問起她來,這還不夠清楚嗎?”
又有人說:“任免官員,向來都要朝廷開具文書才行,怎麼她一個公主,動輒就把人的官身給免了?天下間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即便人家真是做錯了什麼,也輪不到她來管啊!”
旁邊有人同仇敵愾道:“正是!常言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是戎狄人的閼氏,又怎麼來管孃家的事兒?這豈不是越俎代庖!”
穎娘聽得沉下臉來。
這些說閒話的,都是在春郎手下吃了虧的小人,有辦事不利被免職的,有暗地裡跟戎狄勾勾搭搭互通有無的,還有從前靠在北寧城刺史府幕僚房裡打秋風的……
春郎抵達北寧城之後,就先把本地官吏過了一遍篩子,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直接剔出去。
先前有謝、唐主持的那場大勝壓陣,這些人即便心懷不滿,也未必敢有所表露,現在天子降旨褒賞功臣,卻獨獨落下了定安公主,他們也跟看見了希望似的,重新抖了起來。
穎娘提著馬鞭過去,二話不說就抽了過去:“公主乃是千金之體,也是你們能議論的?!”
“來人,”她厲聲道:“剛才說三道四了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押出去打!”
謝殊與唐佐聽到類似的訊息時,也是第一時間便呵斥壓制了下去。
然而天子既然有了考校定安公主的意思,又怎麼可能叫她躲在眾人身後安生做一個嬌貴公主?
第二日劉徹再往前衙去理事時,便有主簿不陰不陽的開口道:“公主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敢情您指點一二?”
周圍人的目光似有似無的望了過來。
劉徹道:“但請直言無妨。”
那主簿便道:“臣敢問公主,本朝何時有了公主主政的例子,您如今又是以什麼身份位居刺史之上,代替刺史——且還不是一位刺史,領北州諸事的?”
劉徹還未說話,身邊親信便已經變色,從前侍奉過東宮的某位郎官一聲斷喝:“大膽!你怎麼敢——”
劉徹輕輕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仍舊和顏悅色:“本朝的確沒有公主主政的例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以後也不會有,總要有人來開一個先例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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