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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麗娘說的時候,石筠便只靜靜的聽著,等她說完之後,又一個個依次回答她的問題。
“她當然不是必須要認命。她當然不是必須要順從。她當然可以反抗。”
“因為她的反抗而遭受到傷害的人,本質上並不是被她所傷害。”
“冰冷扭曲的制度像是密密麻麻的鑲嵌了鐵刺的繩索,將她死死的捆住,叫她無力掙扎,只能被迫等待命運的施加,所以當她選擇掙脫繩索的時候,繩索彈開的瞬間,難免也會傷害到牽繩子的人,這樣的情況,又該怎麼去責備她呢?”
“只是她也好,被動受到傷害的主人也好,從施加傷害、到被迫承受傷害,乃至於掙脫繩索、主人被繩索上的刺傷到,這一系列的動作,受害人的人也好,施加傷害的人也好,可能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多數人只能看到最淺層的表象——一個膽大包天的奴婢想要爬上男主人的床,她成功了,她成了女主人的肉中刺,亦或者她失敗了,遭受懲罰,被殺掉了。這樣而已。”
姜麗娘喃喃道:“是這樣嗎?”
石筠道:“我的看法,是這樣的。”
姜麗娘緊緊注視著他:“可是老師,如果是這樣的話,聖人所說的綱常,又算什麼呢?青紅的做法,難道不是大逆不道嗎?您為什麼會覺得,她的反抗是具備正確性的呢?!”
石筠聽罷,反而笑了:“我們第一天見面的時候,我不是就說了嗎?聖人的綱常,本質上也只是維持著天下運轉的、一個糅合了律令與禮教的體系罷了。”
他語重心長道:“麗娘,這個體系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你覺得這個體系中,地位最尊崇的人是誰?”
姜麗娘不假思索:“是皇帝。”
石筠道:“那麼,皇帝是自古以來便有的嗎?”
姜麗娘吸了吸鼻子:“……你這是大逆不道啊,老師!”
石筠不以為意:“這算什麼大逆不道呢?孔子出現的時候,世間只有周天子,哪裡有皇帝呢?‘皇帝’既然會出現,當然也會消亡,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姜麗娘驚呆了。
老師,你怎麼敢的啊!
你才是穿過來的吧!
姜麗娘瞠目結舌之際,石筠則繼續道:“這個體系從來都不是完美的,所以才需要後人不間斷的填充與變革。但它又是相對完美的,因為它的確保證了天下平穩的運轉下去,多數人都能夠活下去。而青紅,就是這個體系不完美之處的受害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韓氏與她甚至沒有什麼區別。我與她也沒有什麼區別。”
“青紅是孫家的奴婢,韓氏難道不是嗎?青紅脖子上的鎖鏈在韓氏手裡,而韓氏自己脖子上,難道便沒有鎖鏈嗎?”
“你幾時見到一個男子成天在家盯著自家的小廝,有沒有爬到妻子的床上?是什麼讓韓氏只能困囿於內宅之中,盯著丫鬟們有沒有爬上丈夫的床?”
“束縛住青紅的那副枷鎖,其實也束縛著韓氏,束縛著天下女子,乃至於諸多的弱者。她們沒有晉身的途徑,也沒有前程和未來,永遠都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在被設定好的道路上走到死,一旦偏離了這個體系欽定給她們的道路,就如同魚躍出了水面來到陸地,等待她們的結局不言而喻。”
“……由此延伸,天下黎庶,不也是天家的奴婢嗎?我也不過是高級一些的韓氏與青紅罷了。可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又有誰生來就想低人一等呢?”
“既然如此,青紅想要反抗,她又有什麼過錯?”
“這世間當然沒有盡善盡美的體系,律令也是逐年完善的,但以中原的遼闊與海域的無盡而言,強有力的中央統一政局,乃至於如今所實行的種種策略,又的確是最適合當今天下的。”
他神色感慨,嘆息著說:“至於千百年之後又當如何,便是後來人的事情了。我的有生之年,必定是看不見了,每每念及此,都不禁要扼腕嘆息啊!”
說到此處,石筠意味深長的注視著面前的關門弟子。
姜麗娘心虛的低著頭,嘗試著轉移話題:“那老師,這不就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了嗎?青紅的路,在哪裡呢?”
這一次,石筠清楚的告訴了她自己的答案:“不知道。”
姜麗娘怔住了:“啊?您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
石筠坦誠的看著她,說:“我是人,並不是神。”
“不過我覺得,”說到這裡,他悠悠的笑了起來:“或許有一天,你會告訴我答案。”
姜麗娘完全是懵住的。
答案會是什麼呢?
青紅的路又會是什麼?
她來自後世,在書中見證過歷史中存在過的一個個政體,但她只是知道最終的結果,卻不知道那個最終的結果,是如何被推匯出來的。
尤其是最開始的起始點,落在一個十幾歲的、不會惹人注意的奴婢身上的時候。
總不能大喊一聲人民萬歲,然後直接揭竿而起吧?
這不是自行送菜,然後分分鐘被抓住亂刀砍死嗎!
如石筠所說,她是人,不是神,怎麼可能螳臂當車,違逆整個時代?
姜麗娘想到此處,心思忽然動了一下。
為什麼揭竿而起不行?
因為不具備起義的基礎。
群眾基礎、組織基礎、經濟基礎一個都沒有,怎麼可能高舉人民萬歲的旗幟?
意識形態的出現可能早於生產力的程序,但其果實的成功絕對無法脫離生產力水平的推動!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根本原因,還是生產力不行啊!
姜麗娘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石筠,將自己的想法組織成通俗易懂的語言,小心的透露給他。
她當然知道飯要一口一口吃,社會形態的變化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達成,需要百十年甚至於更久的時間來做到,但她來到這個世界一回,起碼也要留下點什麼吧?
哪怕只是將那幾百年的時間削減掉一年,也足矣了!
石筠聽完笑著搖搖頭,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
他只是說:“那你就去做做看吧。”
姜麗娘見狀,心下難免生出幾分不安來:“老師,您好像覺得……”
石筠道:“不必在意我這個腐朽之人的看法,走你自己的路就好。麗娘,不要磨滅掉你身上最珍貴的東西。”
我身上最珍貴的東西……
姜麗娘想起二人第一次見面時石筠說的話,她若有所悟:“反抗嗎?”
石筠卻不再談此事,而是問她:“你有沒有想過,給自己起個字呢?過段時間,或許會有我的幾個老朋友上門拜訪,他們的弟子大概也會來,麗娘麗孃的叫著,總覺得多些親近,少了莊重。”
姜麗娘立時便道:“我不想要起字,但我想改個名字。”
石筠有些詫異的“哦”了一聲:“你好像已經想好了改叫什麼?”
姜麗娘道:“叫姜行。”
石筠道:“是哪個字啊?”
姜麗娘說:“是行路難的那個‘行’。”
這是她前世的名字。
以此紀念前世自由如風的姜行,與那個任她穿梭的世界。
也叫她永遠記住,從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
無論如何,都不要失卻本心。
石筠若有所思:“說是‘行路難’也好,說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也好,姜行……”
……
人是禁不住唸叨的。
前腳石筠剛說過不了多久可能會有老友前來拜訪,當天下午,就有人投了拜帖過來。
卻不是石筠的老友,而是他的冤家對頭耿彰。
姜麗娘兄妹三人不知道這些事,沈括沈師兄便悄聲給她們上課:“耿公與老師是舊相識了,只是話不投機,每次見面要不了多久就會吵起來,但耿公的品性是沒問題的,弟子們也都出類拔萃……”
“嗐,”他說:“待會兒見了你就知道了。”
鄭規鄭師兄則告訴她們:“別看這兩位每次見了就鬥得跟烏眼雞似的,但是對於對方的本事還是欽佩的,每每收了弟子,都會叫往對方府上受教一段時日。”
說到此處,他思忖著道:“這回耿公主動上門,難道是收了新弟子,要帶來叫老師看看嗎?”
姜寧就跟被紮了一下似的,馬上反應過來:“這豈不是說,以後我們三個也要去耿公府上受教?”
“是呢,”沈括陰惻惻的看著他們:“敢丟師門的臉,腿都給你們打折!”
姜寧:“……”
姜寧抬手擦了擦汗,無力的發出保證:“我,我儘量。”
姜麗娘:“……”
元娘:“……”
唉。
……
鄭規猜錯了。
這一回,耿彰是上門來炫耀他的得意門生的。
前不久金裕上門那回事,耿彰著實在家生了場悶氣。
前腳石筠主持公道,後腳那小人便上門找他做主,雖然從頭到尾都是金裕醜人多作怪,但他心裡邊總覺得不得勁兒,好像平白輸了老對頭一頭似的。
這會兒耿彰的得意門生裴仁昉歸京,他立時便帶出來當限量版皮包炫耀給老對頭看了。
姜麗娘跟幾位師兄一道過去的時候,一打眼就見自己老師頭頂的字變了,從“命中貴人”,變成了流動字幕“好氣,輸了!好氣,輸了!”……
姜麗娘:“……”
老師你是小朋友嗎?!
要不要這樣啊!
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氣性還這麼大呢!
再看石筠的臉——老頭兒平日裡洋洋得意翹起來的鬍子也耷拉下去了,人坐在椅子上,肩背雖還挺得很直,表情也還強撐著,但眼角眉梢難□□露出幾分垂頭喪氣來。
姜麗娘心裡邊一下子就覺得不是滋味了。
老師被人上門踢館,這就是弟子無能啊!
那邊耿彰還在王婆賣瓜:“狀元及第,卻不留在朝中修書,而是主動往偏遠地方從政的,裕之乃是本朝第一個!”
石筠:“……”
石筠無力的把弟子拉出來:“已經快把國史修完了,這是為往聖繼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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