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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川都沒想到,此刻居然能與這二人坐在一起品酒談笑。青衣男子惜字如金但總能一語中的;白衣男子博學多才,與雲浠吟詩作對高山流水;雲川性情直爽更是妙語連珠。
“有機會一定要喝喝你釀的‘希瓊’。”酒過三巡,喜酒的雲川一直對“希瓊”念念不忘,“大家都說‘人生本苦’,你這‘希瓊’也是這個意境吧。”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能悟出‘人生本苦’的意境。”白衣男子道。
“我看你們也不見得比我倆大多少,只是看著老練罷了,讓我猜猜,也就二十出頭吧。”雲浠看著二人的眼神,試探著問道。
對面二位對視一眼,不置可否,自己小酌起來。
“是不是被我們猜中了?不過話說回來,人生本苦,我是不認同的。一生怎麼過,本來就是自己的選擇,做人,還是要懂得釋然。”雲川喝了一口酒說道,“對了,這位兄弟,你說能不能釀一種酒,入口五味雜陳,入肚如萬馬奔騰,烈火中燒,但過後一馬平川,蕩然無存?”
白衣男子細細品味,點頭道:“你說得確實奇妙,這等萬般釋然的釀造工藝,我還得好好琢磨琢磨。可你剛說的釋然,古今也只有入佛入定之人能超脫塵世,頓悟凡塵。汝等凡人,如何能輕易釋然?”
雲川擺擺手不與之爭論,說道:“或許也是我閱歷尚淺,想的簡單。我有時覺得,有些事換一個角度去看就會不一樣。我這胡亂言語,你們莫要見笑才是。”
“雲川,原來你也有謙虛的時候啊。”雲浠喝了一口茶,笑笑打趣道,“對了,我曾聽說釀酒之人,取名字都會格外考究。只可惜,在這塞外邊城,來往大多是白丁,只能用‘女兒紅’好傳播。要不咱們給它重新起個名字?”
“叫‘滄海’呢?”白衣男子看著窗外,街上的行人已經稀少,對面的燈籠發著微弱的紅光,初夏的微風吹進來還有些微涼,他低聲說道,“酒入愁腸,滄海作思。”
白衣男子說的平淡,雲浠聽著內心漣漪,雲川卻有點摸不著頭腦:“相思之意我倒是懂的,也覺得頗為貼切。有人思這甘甜,有人思這苦烈。可為何叫‘滄海’呢?”
“曾經滄海難為水。”雲浠淡淡地說道。
“正是。”白衣男子點點頭。
“哦,原來是出自此處。”雲川恍然大悟,“不過啊,相思雖苦,但心有企盼,終還是好的。就如你釀造的‘希瓊’,仍有苦盡甘來的希望。
兩位男子頓時沉默,一抹愁雲蒙上雙眼。雲浠卻有些激動,真想拿起酒瓶與他們喝個一醉方休,可惜自小對酒過敏,不得壓抑著波動的心思,嘆口氣說道:“可惜我不甚酒力,不能陪你們喝上幾盅。每次看雲川喝得這麼爽快,我就安慰自己酒肉穿腸過,只能一時痛快,茶才能恆久彌香,細水潺潺。”
白衣男子回過神,給自己滿了一杯茶品了一口,說道:“你也不必遺憾,細水潺潺方是最可貴。今日有幸結識兩位兄弟,一起品茶論酒,乃人生一大幸事。對了,還沒請教二位兄弟尊姓大名?”
雲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雲川,行雲流水,一馬平川。他是我的弟弟,叫雲浠,不是希瓊的‘希’,是浠寧靜遠的‘浠’。”
雲浠笑著點點頭,問:“你們呢?”
青衣男子看著雲浠若有所思,這八年,每聽到叫“希”這個字音的人,都會心情沉重。白衣男子接著雲川的話說道:“我叫文瀚,浩瀚的瀚。這位是我的朋友楊清澐,流水兮澐澐。聽說突桑的月氏部落要舉辦雲石大會,我們從京城來想過去湊湊熱鬧。
雲川聽到“雲石大會”,尷尬地“咳咳”兩聲,指了指旁邊的人,說道:“你聽這裡的人閒聊,大部分都在談論雲石大會,你們明兒找一搭伴跟著去肯定就能找著路了。再說了,我聽說這雲石大會就是一個大石頭,有什麼值得你們從京城趕幾千裡去看嗎?”
青衣男子楊清澐說道:“你說的這塊石頭聽說奇大無比,足有100噸重,一月前從天而降滾落到月氏部落。更奇怪的是上面竟刻有河流山川,恰如中原地圖惟妙惟肖。據傳到月圓之夜時,這塊石頭還會閃閃發光。難道你們沒聽說,這塊奇石暗示的是700年前中原寅朝宣王的藏寶地點。”
“寶藏?這不是無稽之談嗎?”這些雲川都聽過,但她壓根就不信,“是有古書記載說宣王寶藏的秘密藏在一塊奇石裡,還說這個寶藏都能再建兩個淍朝。但幾百年來關於此寶藏的傳言本就數不勝數,但最終都是泡沫。”
白衣男子說道:“我們對寶藏真假倒不感興趣,只是聽說月氏部落邀請了普天下各路豪傑,這倒是一個不可多求的盛大場面了。”
“我們也希望與寶藏無關,每次寶藏傳言一出,必會引起江湖爭鬥,帶來無妄之災。”青衣男子補充道。
“什麼無妄之災?多大的江湖爭鬥?那這個雲石大會豈不是會變得很危險?”想到自己的親人都在雲石大會,雲川緊張起來,轉頭問道,“雲浠,你覺得呢?”
此刻的雲浠已沉浸在往事裡酸楚不已,對面這二位男子:這位自稱叫“文瀚”的白衣男子,應是自己的堂兄,當今中原淍朝皇帝的二皇子平王宇文瀚。而青衣男子楊清澐是大司寇卿楊德守的之子,也是堂兄的摯友,自己小時最崇拜的大哥哥。
在雲浠的印象中,幼時的堂兄喜靜,楊大哥好動。小時的自己就如雲川一樣喜歡嬉鬧,而他們卻總是寵溺地陪著自己踏歌嬉戲。八年未見,堂兄還似以前笑容可掬,但眉宇間時而顯現的憂鬱比兒時更濃厚了。而楊大哥,早已沒有昔日的親和,深邃的眼神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自己呢,八年前的事差點要了自己的性命,與叔叔隱姓埋名,有幸蒙受突桑可汗照顧,與雲川兄妹也如親兄妹。大漠風沙日曬讓自己容貌變遷,明快的眼眸也如冰封一般泛不起任何漣漪,早已不是以前的“希兒”了,他們不可能認得自己了吧。
雲川用胳膊撞了下雲浠,低聲問道:“想什麼呢?”雲浠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整理了下思緒,問道:“剛想起一點事,你們在說什麼?”雲川把剛剛的話題重複了一遍。
雲浠明白雲川的擔心,點頭道:“天下皆為利往,有利益的地方必然少不了爭鬥。與其擔心,還不如從容面對。”雲浠心裡納悶,堂兄和楊大哥不遠萬里前來,難道僅僅是為了目睹一下奇石?
正在此時,客棧門被用力推開,一陣涼風吹來,正對門口的雲浠四人不約而同的朝門口望去。門口站著六人,一位衣著華貴,體態健壯的大漢立於正中,左邊兩位持劍而立,挺胸仰首。右邊除了兩個隨從,還有一位僧人,面露疲色,手持佛珠,正謙恭地行禮。
“真是冤家路窄!”雲川看了一眼,雖時隔兩年,但領頭的這人跋扈樣貌絲毫沒變,此人正是兩年前被雲川二人撞上的強奪民女的土匪流氓。當初雲川把娶親隊伍鬧得人仰馬翻,這“流氓”也追了兩天兩夜,還動用了當地的官兵,鬧得滿城風雨,這才被前來尋她倆的兄長阿史那.霍明找到了行蹤,被帶回去後抄了三天書。
雲川座位正對門口,趕緊低下頭,示意雲浠也把臉扭過來,她顯然忘了此時的自己已換上男裝,且女大十八變,容貌已與兩年前的稚氣未脫大有不同。對面的宇文瀚扭頭看到雲川二人的神色,猜想或許有所過結,隨即正了正身子,刻意地遮擋住雲川。
一位隨從大聲嚷嚷:“掌櫃的,我們爺站了半天了,還不趕緊出來迎接,我要的五間雅間準備好了沒有?!”掌櫃這才發現這六人,趕緊跑過來點頭哈腰地說道:“王公子,我這一早就候著您呢,還給您備了上等的酒菜!可之前說的是三間,我這小店就剩這三間了,您看能不能委屈下您手下,我這雅間都是超大床鋪,睡五人都沒問題。今晚這酒席我都請了,等您從雲石大會回來,我再給您大擺接風宴席,包您滿意。”這位僕人聽了氣急敗壞:“讓留三間就三間?我們家少爺是第一次來你這?我看你是越來越會辦事了啊!這麼多年如不是我家少爺罩著,你這家店能在這地方開下去?”掌櫃聽了連說“是是”卻不敢再吱聲。
雲川看著來氣,小聲嘀咕著:“這谷嶽客棧的大掌櫃,沒想到見到此人都要如此窩囊,難怪上次這無賴還能出動官兵!看來來頭不會小呢!”雲浠示意雲川小聲,不要再惹上麻煩。
氣氛有些僵灼,一旁靜默的僧人開口道:“貧僧不需要雅間,一間柴房即可。”掌櫃頓時要感動流涕,眼巴巴地看著這位王公子,王公子終於發話了:“這怎麼行,您可是我們千里請來的貴客,委屈誰都不能委屈您呀。”隨後看著兩位隨從說道:“王貴你今晚自己找地方住,王福你陪著大師住樓上的雅間,給我伺候好了,有所怠慢小心我打斷你的腿!”然後斜眼盯著掌櫃的說道:“這次有大師給你求情我暫且不跟你計較,等我參加完雲石大會再好好跟你算賬!”
掌櫃連聲附和著“是是”,趕緊帶著這幾位“貴客”去客房了。
雲川忿忿不平的道:“這個什麼王公子,兩年前搶奪民女差點鬧出人命。那個倒黴的姑娘逃脫後,這個姓王的不知道什麼來頭,竟然動用了當地官兵幫他追拿。也不知道淍潮的皇帝都派的什麼人在這駐紮,怎會昏庸至此!”
提到“皇帝”,宇文瀚和楊清澐臉色一怔,雲浠馬上“咳咳”兩聲,給雲川夾菜讓她趕緊多吃,但云川哪知道對面這兩位男子是什麼來頭。雲川看了看周圍環境,接著說道:“怕什麼?他們二位跟我們談的來,肯定也不是不辯是非之人,而且這些話也不是我一個人說的。出去跟百姓們打聽打聽,怨聲載道,不絕於耳。”楊清澐正想辯解,宇文瀚嘆了一口氣,示意他不做申辯。
“剛剛這位僧人如果我沒認錯,應該是少林寺的戒持方丈。傳說他對宣王的寶藏最有研究。沒想到,這邊城小惡霸王成愈還把他找來了!”隔壁桌一位劍客打扮的人交談的聲音傳過來。
“一方丈怎麼會懂寶藏?”旁邊的人不解的問道。
“傳說宣王在700年前,就將寶藏的秘密藏在了一塊奇石之中,這塊奇石月圓之夜就會閃閃發光,光亮閃爍明暗交替,這都是揭開秘密的玄機。如何解開著寶藏之謎,這就需結合少林絕學易筋經,能夠參透這兩種聯絡之人,當今也只有戒持方丈了。”劍客接著說道。
“看來這位王惡霸,不僅好色,還貪財呢!”好不容易再來中原遊玩,誰知又碰上這惡霸,真是攪壞了雲川今晚的好興致。雲川拉著雲浠向兩位新結識的朋友作揖告辭:“天色已晚,就此別過。我們兄弟兩也有自己的安排,雲石大會暫且就不去湊熱鬧了。後會有期,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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