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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國都,邯鄲城外。
時為初夏,蟲音漸起。
清澈而緩慢流淌的一條小河旁,一個青衣男子靜靜地站在小河邊上,比河水還要清澈的瞳眸凝視著水流,清秀的臉龐沒有一絲表情,與這張臉孔很不相配的,是他懷中抱著一柄佩劍,劍體青黑中帶著些許暗紅色,顯得頗為怪異。
一匹胡馬由遠及近奔了過來,馬上是一名素衣男子,臉有些方,面板有點黑,眼神銳利,給人一種很是幹練的感覺。
來到青衣男子近前,素衣男子下馬,快步上前,拱手道:“荊兄,呂某如約而至。”
彷彿是這話語打斷了青衣男子的思緒,他轉過身來,笑了笑,頗為恭敬地說道:“呂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
被稱作“呂兄”的素衣男子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塊錦帕,隨之將錦帕開啟,裡面顯出一個黑中帶亮的令牌,看樣子頗為不凡。
素衣男子雙手恭敬地捧著令牌,俯首並且將雙手上舉,將令牌遞到青衣男子的面前,這才說道:“昨日荊兄找到在下,在下對荊兄所言並無懷疑,只是事關重大,呂某不得大意,這才向荊兄借了祖令,回去與家傳圖譜比對一番。此祖令實為玄鐵打造,亦與圖譜不差分毫,實為真正的太公祖令,現呂某完好奉還,荊兄有何事情,吩咐便是。”
青衣男子沒有接過令牌,緩緩問道:“那你是答應了?”
素衣男子抬起頭,眼神中透著堅毅:“呂某身為太公之二十三代玄孫,從未忘記祖訓,見此令,如見太公。依執令者所言行事亦為祖訓,不敢怠慢。”
“好!”青衣男子並沒有接過令牌,而是將手壓在素衣男子的手腕上,把令牌推了回去,“既然如此,這太公祖令就暫由你來保管,待你完成了你的使命,荊某再取將回去,而這個使命,難度頗大,也並非三秋五載即可完成,你做好了心理的準備嗎?”
呂姓男子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堅定地說道:“自從‘田氏代齊’之後,祖訓便告誡吾等,不可有復國之念,呂氏讓出齊國國主之位,實為由明轉暗,呂氏各分支分散到各國,便也是等待太公祖令的再次號令,呂某如今得見此令,便是天大的造化,為太公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眼神頗為複雜,低聲說道:“當初令祖上,亦是接過了太公祖令,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對子孫後代頗為重要的齊國國主之位,實屬令人敬佩,並代代相承祖訓,以明後世之志。如此說來,便接令吧。”
“是!”呂姓男子俯首應聲,這才將令牌重新包裹好,小心地放進了懷裡。
“既然接過了令牌,便是接過了獨屬於你的使命,今後你的一生也都是為了完成你的這些使命而活,其難度,可能超過了你的想象,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你都必須要克服。接下來的話,你也要牢記於心,明白嗎?”荊姓男子說道。
呂姓男子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面向東方,亦是齊國的那個方向,跪拜了下去,誠然說道:“太公先祖明鑑,姜姓呂氏第二十三代玄孫在此明誓,吾之此生,為完成太公之命,將不遺餘力,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說罷,呂姓男子叩了三叩,這才起身。
青衣男子笑了笑,說道:“這樣也好,接下來的吾所說的話,你要字字牢記,不可遺忘,亦不可向他們透漏半句。”
呂姓男子鄭重點頭,似乎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青衣男子收起了笑容,肅然說道:“首先,你要拋卻從前的所有,從今天起,你就是另一個人。身份甚至名字,都要有所改變。”
名字乃授之於父母,將自己的名字改變,乃為不孝,但呂姓男子卻並未表現出任何牴觸,只是輕聲問道:“吾應改為何名?”
青衣男子說道:“從今日起,你便叫做呂不韋,以便時刻提醒你,不要違背今日你對太公所立的誓約,你的身份,則是一個經商販布的商人。”
“好!”沒有半點猶豫,呂姓男子直接應允,“從今以後,吾便喚作呂不韋。”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呂兄需要做的,是關乎社稷與天下蒼生的大事,所以,不管在下說到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呂兄都要保持冷醒,並且牢記於心。”
“荊兄但講無妨。”呂不韋是王族出身,心性和城府自然高於常人。
青衣男子也不再試探,直言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並起,大周朝氣數已盡,早已名存實亡。幾百年來,多少百姓國破家亡,流離失所,民不聊生。你的使命,便是結束這一切的戰亂,還天下一個太平。”
此言一出,呂不韋著實吃了一驚,說道:“結束這亂世,各國曆代的國主,可能都會想過這個問題,可幾百年來,卻無人能做到,更何況,呂某如今並非王室,既無國土,亦無兵馬,如何實現荊兄所言?”
青衣男子卻是淡淡一笑,說道:“在下之意,並非是讓呂兄自己稱王,一統四海,而是想叫呂兄培養一個君主,由他來完成大業。”
“哦?”呂不韋問道,“該如何做?”
“在下帶來了一名女子,就在南面山坡後的三里之外。”青衣男子說道,“這個女子姓姬,以後她的身份便是一個趙族王室之養女,名字叫做趙姬,你所首要考慮的,是如何把她嫁給目前在趙國為質的秦國公子異人。”
“姬姓?難道是周王室的人?”呂不韋問道:“這樣做的目的是……?”
“血脈。”青衣男子沉聲說道,“至於其他,你就不要多問了。”
呂不韋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但心裡梳理著姬姓與嬴姓的宗源。
青衣男子繼續說道:“待他們育有子嗣,你需設法引公子異人回到秦國,並使他成為太子,至於方法,在下覺得,現如今的太子妃華陽夫人並無子嗣,若異人能被其收為養子,那麼極有可能,異人就會成為王儲。”
呂不韋的肚子裡一大堆的問題,但並沒有打斷青衣男子,而是無比認真地聽著。
“但使公子異人成為王儲,卻並非咱們的最終目的。”青衣男子語氣平和地說道,“這些都是基本的前提,而真正要達到的,是使他與趙姬所生的公子成為秦國之主。”
呂不韋眉頭一緊,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莫非,這個有著非凡血脈的小公子,便是那個結束戰亂之人。”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呂兄果然聰明,你的使命便是輔佐這位小公子,然後成就霸業。而從現在,直到他成為秦王的這段時間,大概……你將會無比艱辛。”
呂不韋拱手說道:“呂某明白,這條路上充滿了險阻,甚至可能直到喪命,也未能如願,不過吾亦會竭盡所能去完成這個使命。”
青衣男子對呂不韋的堅定頗為敬佩,向呂不韋抱拳說道:“呂兄也並不是孤立無助,在下會在暗中幫助,而且在下也準備了足夠的錢財供你使用,就放在趙姬的車駕之中。”
呂不韋肅然說道:“荊兄,呂某絕非貪圖富貴之人,這…”
青衣男子一聲淡笑:“這些財物可並非是給你的酬勞,比起天下大事,這些錢財又算得了什麼。”
呂不韋沉默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呂某便領命了。”
呂不韋確實不是貪財之人,但如果有充足的錢物來支援他,無疑會很大程度的降低做事的難度。
青衣男子半轉過身,目光看向南方,輕聲說道:“還有一事,需要呂兄牢記。”
呂不韋拱手道:“荊兄請講。”
青衣男子依然望著遠方,徐徐說道:“若是方才的計劃皆已實現,呂兄必然會成為大秦的重臣,到時,還望呂兄發兵,滅了大周。”
呂不韋同樣順著青衣男子的視線看向遠方,說道:“大秦如今國力強盛,更是猛將如雲,若是未來的小公子是一名閒主,想必一統天下,只是時間問題。”
青衣男子卻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在下說的滅掉大周,並非是在將來一統天下之時,而是越快越好,且要你親自去完成,不要派遣任何將領。”
呂不韋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何?”
青衣男子終於收回了視線,看著呂不韋說道:“在下讓呂兄滅掉大周,並非是有多恨大周,恰恰相反,在下是不忍大周毀在別人的手裡。試想,若是他國滅掉大周,勢必會劫掠財物,屠殺王室,這些是在下不忍看到的,畢竟大周已經八百年了,造成如今的局面,也只是分封的制度而已。”
呂不韋思忖了一下,說道:“好,呂某答應,若是能在秦國掌握重權,便儘早親自帶兵滅掉大周,但不傷及王室中人,財物也會妥善安置。”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青衣男子說道。
“荊兄請講。”呂不韋說道。
青衣男子再次轉過身,看向南方,輕聲說道:“呂兄可知,王室之中,有著華夏無比珍貴的瑰寶。”
“王室之中,寶物自然不計其數,但要說最為珍貴的……”呂不韋略一思忖,眸光頓時一亮,“難道是華夏九鼎?”
“不錯。”青衣男子說道,“正是九鼎。在下希望呂兄能將九鼎帶回秦國,同時封鎖訊息,待日後的小公子繼承王位之時,再將九鼎交到他的手上,可否?”
呂不韋愣了一下,隨之又笑了起來:“荊兄要呂某去滅了大周,其真實的目的,便是這華夏九鼎吧。”
“呵呵,果然還是瞞不過呂兄。”青衣男子笑道。
呂不韋微微點頭,說道:“不管荊兄要呂某做什麼,呂某都會義無反顧,至於這樣做的目的與意義,想必到時也自然會知曉答案。”
呂不韋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的表明了他的心思,不管這些事情該不該去做,他都會去做,並且一定要做得好。
“呂兄能夠這麼想,在下也就放下心了。”青衣男子說道,“走吧,去見見趙姬,餘下的事情咱們邊走邊聊。”
“荊兄請。”呂不韋做了個請的姿勢。
兩個人分別跨上馬背,並肩行去。
清澈的小河還在平緩的流淌,它卻不曾知道,剛才在它身邊對話的兩個人,締造了一個華夏的傳奇人物,他改變了華夏的歷史走向,更留下了諸多千年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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