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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楨如何?此人雖未經科舉,但其父王謙、祖父王崇古卻皆是進士出身,如有熟絡之人對其闡明大義,再予以重任,說不定可以一用。”
眼見一位候選人被批駁得體無完膚,通政使李棟又提出了備用人選。實際上無論怎麼設計,只要皇帝不糊塗不放棄,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基本上是不會被外人所左右的。大家一起使勁兒也只是聊勝於無,期盼能發生奇蹟。
“建言有所不知,王之楨當年被彈劾貶職,其父王謙做為太僕少卿已然知曉內情,多年未再與同僚往來,此時再去說項怕是力有不逮啊。”
聽到王之楨的名字,沈鯉的老臉更黑了。當年就是他和沈一貫拍的板,本以為能瞞天過海,沒承想讓神宗皇帝給漏了底,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無意之中透露給了王謙知曉,結果王家立馬與往日的同僚翻了臉,不再來往。
雖然王謙已經病故,可王之楨也不是能隨便揉捏的軟柿子,有了這段恩怨打底,誰再去說冰釋前嫌繼續合作怕是都要被轟出來。
“閣老所言極是,就算王家肯談,咱們也出不起代價。如果不出意外,陛下怕是早就出手了,與之相比我們佔不到任何優勢。
也罷,此乃命也,諸位暫不必急於彌補,先把建廠之事儘快落實,萬萬不可再棋輸一著。眼看遼東邊民就要入關了,數量恐不少於十數萬,若是處置不當,夏秋還倒好說,一旦入冬恐又是個大麻煩。
這次諸公可不能再疏忽了,需儘快安排下去,無論陛下要把邊民疏往何處都不能輕易應允。邊民不比關內,生性魯莽、性格爆裂,只要把這些人留在北直隸,誰接手錦衣衛都未免是件好事,來日方長!”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顧憲成突然發言了,首先贊同了沈鯉的說法,然後話鋒一轉規勸在座之人別和皇帝爭一時之長短,要把眼光放長遠,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反擊的機會,比如遼東邊民入關。
別說十幾萬,就算幾萬也不太好安置。關內能耕種的土地百分百都分光了,又沒有山林草甸可以放牧狩獵,突然來了這麼多人該靠什麼生活?
當初皇帝堅決要放棄遼東時,他就想到了這個問題,結果聖旨下來卻未見相應的解決辦法,心中不由得暗喜。皇帝還是太嫩了,想問題不能做到絲絲入扣。殊不知坐在那個位置上,必須心思縝密,把方方面面考慮周全方可動作。
看,現在機會不就來了。想搶奪錦衣衛控制權是吧?成,明面上我們搶不過你,但暗地裡卻有辦法讓新任錦衣衛指揮使變成倒黴蛋。
只要邊民留在京師左近得不到妥善安置,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治安環境是個什麼樣子。到時候啥也不用管,只需上疏彈劾錦衣衛指揮使即可,誰上來就彈劾誰。
理由特別充分,一告一個準兒。啥時候把皇帝手裡的人全耗光了,誰也不敢再出頭了,錦衣衛指揮使一職自然而然還得由朝臣們選拔。
堅決不換人?那是不可能的,面對十多萬流民每日不停騷擾,錦衣衛根本就管不過來。到時候只需讓地方官員把情況說得嚴重點,往各種匪患上靠靠,任何一位皇帝也不敢聽之任之。
雖然顧憲之沒有官身,但在座眾人誰都不敢小覷其實力,妥妥的在野組織部長,東林黨人所有的重大決策,背後都有其影子。
對於這番言論,眾人更是聽得心悅誠服。怪不得能以在野之身左右如此多的官員沉浮,確實眼光夠長遠、思慮夠縝密,經常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關鍵點。
“爾張請留步,吾還有件事需與大學士商議,這邊請!”既然問題解決了,那就該幹嘛幹嘛去唄,在眾人紛紛告辭的時候,沈鯉悄悄的與李廷機耳語了一句,馬上有位家人上前帶路,引領著李廷機走向了正堂後面。
“東林先生,剛剛一番分析鞭辟入裡,令某欽佩不已……”來到後堂,李廷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八仙桌旁的顧憲成,雖然心裡有很多疑問,臉上卻還帶著處亂不驚的微笑,嘴裡更是一頓奉承送上。
“李大學士謬讚了,顧某無非就是身處山外,才能多看到一些山景。請上坐,有些事情想當面與大學士商議。”顧憲成聞言馬上起身相應,作勢把李廷機讓向上座。
“不可、不可,沈閣老當上座,吾聆聽教誨就是!”
這番做派讓李廷機不由得心生警惕,聚在一起商議錦衣衛指揮使人選不假,可浙黨與東林黨一向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弄這套假惺惺的把戲肯定沒憋好屁!
“爾張言重了,你我不過是理念之爭,眼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境地,難道還不能拋開成見,非要眼睜睜任其各個擊破不可?”隨後進來的沈鯉倒也沒過份謙讓,徑直坐到了左邊,伸手指向了對面。
“一個錦衣衛指揮使而已,閣老言重了吧?”李廷機更迷糊了,緩步走到右邊卻不肯馬上入座。
“顧某在來京城的路上順道去了趟鄞縣……”顧憲成順勢讓開了位置,但並沒到兩邊入座,而是背手站在沈鯉一側,面帶微笑,從懷裡掏出個折起來的信封。
“鄞縣……”聽到這個地名李廷機的眉頭一挑,滿眼狐疑的望向了顧憲成。
“不錯,顧某拜訪了大圓居士,有幸得見,深聊之後才得此信。爾張不必多疑,看過便知。”顧憲成點了點頭,上前半步把信封放到桌上,笑而不語。
“……”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型和被火漆羽毛封起來的痕跡,李廷機不再猶豫,拿過之後熟練拆開,抽出信紙仔細端詳。
“沈閣老、東林先生,尊師的意思吾已知曉,只是不知二位為何有此念頭,還望不吝賜教!”看信的過程很長,李廷機不光一字一句的看,同時還在心裡不停揣摩著字裡行間的含義,然後就更糊塗了。
信確實是沈一貫寫的,內容也非常明確,希望自己摒棄前嫌與顧憲成合作一起對付皇帝。但沒有寫明緣由,只說顧憲成會詳細解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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