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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水。

蘇長青離開之後數日,幾名只能享人間富貴的煉氣士入住了漳水水晶宮。

他們都穿著冀州學宮的灰色長袍。

為首者,手裡拿著一卷文書。

他們運轉避水訣分開河水,來到河底,看著晶瑩剔透的水晶宮,道:

“諸位,小侯爺允了咱們的奏請,是對咱們的信任。”

“咱們絕對不能辜負了小侯爺的期望。”

他一手拿著文書,一手拎著一袋金錢,道:

“《漳水水神來歷追溯考究》今日起,正式立項了。”

……

與此同時。

數萬裡外。

一條幽黑如夜的通天大河橫亙在人間邊界,平靜的水面突然炸起萬丈水波。

一道身穿黑色龍袍、龍戴王冠的身影坐在珊瑚寶座之上,看著眼前被蝦兵捧著的一顆碎裂的夜明珠。

他身上冰冷的龍威席捲四方。

這是黑水水族的本命珠。

一旦主人出事,本命珠就會生出異象。

光芒暗淡是遭遇危機。

生出裂痕是身受重傷。

徹底粉碎,則說明主人已經死了。

“先是吾兒敖禍,後是巡海夜叉李坎……”

“人間氣運之下,吾等水族佔據天時地利,誰能輕易殺了他們?”

這道身影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粗獷黝黑的龍首,他眼中一道黑光射出,周圍的水波之中頓時出現了一面人間堪輿圖。

堪輿圖上。

人間疆域盡在其中。

龍首上的目光在漳水上停留了許久,然後環視四周,最後看向冀州疆域。

“漳水……在冀州境內。”

“李慘,你持本王龍符,去一趟冀州,低調行事,找到冀州總兵,讓他協助查清事情原委。”

“我黑水水族死在冀州,他總要給本王一個交代。”

“遵命。”

他話音落下。

一個眼圈烏青,頂著綠藻頭的巡海夜叉遊了過來。

躬身領命。

隨即蛇尾生出雙腳,手持三叉戟踏波往人間游去。

黑水中的龍王沉吟片刻,接著又道:

“敖災,你走一趟東海,請東海水族留意人間疆域。最近若有修仙者出入人間,即刻告知本王。”

“封神將至,本王實在不想和人間扯上關係。”

“但本王的兒子就是本王的臉面,殺了吾兒,就是打吾黑龍王的臉。”

“老臉被打了,本王豈能善罷甘休。”

“遵命。”

黑水龍王說完,一頭墨蛟自龍宮深處睜開雙眼,他吞吐著海水,開口應允,然後破開水面,踏雲而去東海。

墨蛟離開之後,黑水龍王轉過身看向身後,那裡一千多枚本命珠熠熠奪目。

都是他的兒子,都是他的臉。

他就是黑龍王。

敖患。

……

北境王城。

陽城。

此刻晴日高懸,放眼望去一片冰山雪地。

周圍的崇山峻嶺,銀裝素裹一般。

陽城關隘城牆之上,坐著一位看似威猛的將軍,他身高不過六尺,穿著貂皮狐裘,臃腫肥胖的身材,壓的坐下轎椅嘎吱作響。

他臉色狠厲,眼神似能殺人,惡狠狠地看向茫茫大雪之中。

“這群狗釀養的,還是不願放人嗎?”

他咬牙切齒道。

身後一位探子猶豫片刻,抱拳行禮道:

“啟稟主公,叛軍說……說幾位公子樂不思崇,不願意回國。不是他們不放人……”

咔嚓!

肥肉幾乎橫長的陰險胖子一把捏碎了座椅,臉上的肥肉劇烈的抖動著,口水噴的到處都是。

“放屁!”

“放屁!”

“放他孃的狗臭屁!”

“樂不思崇?冰山雪地裡有他孃的什麼玩頭,就是不想放人……”

“這群龜兒子,他們要糧食老子給糧食,要肉老子給肉,要女人老子也給送了過去!”

“他孃的,還不放人,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破口大罵的臃腫將軍正是全家都被山匪擄走的北伯侯崇侯虎。

崇侯虎罵到最後,罵的呼吸急促,胸口憋悶,臉都紫了,才停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道:

“朝歌回信了嗎?”

另一位侍衛走上前來道:

“啟稟主公,大王依舊沒有答覆讓二老爺出兵援助的奏章。不過我們的探子,送來一份密報。”

侍衛走上前來,遞上去一個竹筒。

崇侯虎取過一個竹筒,臉上的狠厲很快消失,他平靜的從竹筒中取出一封密信,一邊開啟,一邊道:

“長青商號的玩意,就是方便。”

“只是這筆墨紙硯有點貴,一張紙要我二十兩金子。”

崇侯虎開啟信箋之後,眼睛眯了起來,露出一抹狠意,淡淡開口道:

“杜元銑二子因上奏天象,言宮闈之內有妖孽滋生,被大王痛斥妖言惑眾,並讓杜元銑親自去清理門戶。”

“大王真狠啊。”

“忍了三十年,終於忍不住了。”

看完信箋,他隨手扔進了旁邊火盆之中,道:

“告訴山裡那群人,說本王沒有耐心了,再不放人,本王只能再娶幾十個女人,重新生了。”

“本王雄風猶在,他們看不起誰呢?”

……

崇山深處。

一座溫泉在冰山雪地之中冒著汩汩熱氣。

幾個赤著膀子的軍漢子正在泡溫泉,附近的竹屋裡則有十幾名侍女煮著銅涮鍋。

銅涮鍋邊上,幾個穿著北境王服的王妃、王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著扔出手中的方形木塊。

木塊上刻著不同的圖案。

一個獨眼刀疤臉的漢子擦了把汗道:

“紅中主事只留了咱們五個人,會不會出事啊。”

“崇侯虎那廝,還以為山裡有幾萬人。”

“萬一他知道了真相,只怕氣的打上來。”

另一位黝黑漢子嗤笑道:

“上次陽城一戰,他們北境王軍的膽子都被打破了。”

“你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會信,還以為你要詐他。”

又一人道:

“我倒是擔心這群王族會偷偷逃走。”

黝黑漢子哼道:

“這荒山野嶺,滿山大雪,幾個嬌生慣養的廢物,能逃出這寨子嗎?”

“現在又有崇侯虎送來的侍女伺候著,這群廢物誰願意去挨凍啊?”

“他們一日不回,北境的大軍就一日不會動。”

“紅中主事這一計,叫無中生有,偷樑換柱。”

……

此時。

人間帝畿,朝歌。

九間殿。

帝辛端坐在金階王座之上,威嚴的目光掃視著下方。

九間殿內。

跪著一位渾身浴血的大臣。

他手裡拎著一個包裹,鮮血淋漓,滲透了麻布,從王宮門前滴到了九間殿上。

他將手中的包裹往前一扔,兩顆人頭從包裹中滾落,滾到了金階前。

文武百官本已戰戰兢兢,此時看到兩顆人頭全都嚇得臉色蒼白,紛紛躲到一邊。

“大膽!”

兩側侍衛,立刻擋在帝辛身前,拔劍而起。

“杜太師,你這是作甚?”

帝辛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大王,兩個逆子的頭,已經被微臣砍了下來,不知能否平息大王心中的怒火?”

“還望大王念在君臣情意的份上,饒我杜家滿門。”

跪在殿前的中年,正是司天監太師杜元銑。

此時他臉上佈滿了鬍子,臉色憔悴,眼中沒有半點光芒,死氣沉沉。

杜元銑話音落下,九間殿上頓時一片譁然。

滿殿文武百官大驚失色,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除了震驚,還有悲哀,憤怒,和不解。

“杜太師,你這是何苦?”

“大王,杜太師何罪之有,您為何聽信讒言,將一忠臣逼迫至此?”

“大王,元銑乃叄世之老臣,陛下之股肱,豈能因一天象令父殺子?”

……

帝辛淡漠的看著群臣激憤,眼神不變,似乎早有所料,片刻之後,方才淡淡開口道:

“杜愛卿,孤不過一句戲言,你竟然真的忍心殺了親生骨肉。”

“虎毒尚不食子,你如此歹毒,孤如何能容你在殿前為官?”

帝辛話音落下,九間殿內寂靜一片。

文武百官看了看帝辛,又看了看杜元銑,一時無言以對。

大王,您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讓杜太師清理門戶,送上二子人頭,不是您親口說的話?

聽到帝辛的話,痴愣的杜元銑眼中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突然發出一聲瘋笑,他站起身來,披頭散髮,直視帝辛,慘道:

“今杜某父子之命,輕如灰塵,有何足惜!可惜成湯數百年基業,將喪於昏君之手。自太師北征,你這昏君獨斷專行,早已看中吾等手中權柄了吧。”

“吾不懼死!只是有負社稷,不愧見先王!”

說罷。

司天監太師杜元銑,拔劍自刎於九間殿前。

一時群臣寂靜。

帝辛見杜元銑身死,臉色沒有半點變化,只是冷笑一聲道:

“將這老匹夫屍骸和他逆子頭顱,扔到獸籠,斬杜家滿門直系。”

“今日之後,由杜家旁系長子杜知禮執掌司天監。”

“散朝。”

帝辛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

九間殿內。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開口。

他們知道。

這九間殿上,都是大王的耳目。

只怕說什麼,都會被大王得知。

百官也隨之急匆匆的離開了九間殿,各自奔著幾個方向走去。

他們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擔憂。

聞太師走後,大王終於開始奪權了。

今日是杜元銑,明日是不知道是誰。

這一天。

朝歌所有權臣府邸,徹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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