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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為爐兮萬物為銅,陰陽為炭兮造化為工。
當修士的境界越高,便越能明白人身之於天地的渺小,人為萬靈之長又如何?相對於亙古長存的天地,也不過是時光長河中的一粒塵埃。
所以才會有一些人奢望能夠透過證道修行,求得長生不朽,以期能在時間上與天地一樣長存。
但這種方式實為逆天行事之舉,萬事萬物已經恆定有一的天地怎麼會答應?
玄武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
隨著朱雀頭頂的靈氣風暴越來越大,那股堆疊起來的威壓就算是他也感到心悸,就像是在夏天最熱的日子裡,走在天南沼林毒瘴蒸騰的地方,天地突然變成了一個無法躲開的大蒸籠,人只能在裡面被動地接受一切的變化,恩澤也好,威嚴也罷,好像到了他如今這個境界依舊無法改變什麼。
他的超凡階後期是實打實的境界,此刻越是向朱雀靠近,越能感受到這方天地間的那一絲躁動。
好像還是一個螻蟻……
玄武心中一嘆,黑褐色面具後的眼神卻無比堅定,若論修行之路的穩紮穩打和道心的堅韌程度,他玄武絕對是隱殺四使中排第一的那個,腳下一點,就朝朱雀頭頂飛去——他竟然想要憑藉一人之力強行打斷朱雀的突破。
轟——
一聲巨大的轟鳴之後,大地都是一顫。
毫光流瀉,勁氣肆動,光芒耀眼無比,木青心中震撼,眼中雷霆閃爍凝目看去,只見靈氣風暴不停撞擊肆虐之下,只有木青肩膀高度的玄武昂起頭顱,雙手虛託黑玉龜板,黑褐色面具上綻放出龜蛇靈體,以龜蛇之背托起了黑玉龜板,再以黑玉龜板托起了靈氣風暴,原本離朱雀頭頂不過三尺的靈氣風暴竟被渾身包裹著黑色漣漪的玄武硬生生抬高了一丈。
以人力硬抗天地之機,這一幕畫面,就算木青與玄武是敵對關係也不得不佩服,想到心中的打算,他暫時停在了朱雀一丈之外,沒再朝前走去。
玄武其實一直有分出一縷心神注意著木青的一舉一動,見他還算知趣,心中一鬆,不過異變也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木青沒動,但就在玄武浮空身影之下的朱雀動了,只見她伸手一召,因為黑玉龜板被玄武召回而脫得束縛的朱雀刺化作一抹紅色流光刺向了玄武。
“砰”的一聲,朱雀刺撞在了玄武身周的黑色漣漪上,氣勁迸射,玄武不得不引導一部分力量來抵擋,這導致靈氣風暴猛然下降了一截。
朱雀不懂得什麼馭器之術,這種隔空操縱只是靈兵與主人之間的聯絡,在碰撞過一次後,朱雀刺沒有真氣難以為繼,墜會了朱雀的手裡。
朱雀手握靈兵朱雀刺,“轟”地一聲,她身上的業火氣勢更甚,赤紅色的毫光竟然上漲了三尺不止,朱雀刺上的血槽在這時綻放出猩紅醒目的微光,竟然引得業火包裹其上,就像在接受淬鍊一樣。
木青視線落在朱雀刺上面若有所思,暗道這件兵器有些邪門,朱雀卻順著他打量的視線朝他望來,猩紅雙眼之中的光芒陡然閃爍個不停,木青看她似乎只等淬鍊完畢就要發動攻擊的架勢,連忙往後退去,
這個時候,木青可不想替玄武分擔什麼壓力,若不是顧忌到玄武有不管不管傷害懷草詩她們的實力,木青甚至不會考慮孟章的建議。
朱雀此時的狀態,唯有她自己心裡最清楚,明明心底那一絲清明告訴了自己誰是敵是友,但很快她心中堆積的不得不快速發洩的暴戾就引導了她的行動。
等到業火往朱雀刺上的血槽裡一收,朱雀便朝離她最近的玄武拋了出去。
業火可謂修士道心入魔的外顯,這種對於修士來說都是虛妄恐怖的東西。雖然對朱雀的行為能夠理解,但玄武依舊暗惱不已。畢竟業火併不是什麼普通之物,這種修士道心不堅破境入魔的外顯,可謂是自來就帶著虛妄的大恐怖,沒有誰想輕易嘗試。
靈氣風暴還有越聚越大的趨勢,玄武目光閃動,心中一番權衡後,一聲悶哼,爆發出十二分力氣,在上下皆敵的情況下,一邊保持著靈氣風暴不再下移,一邊調動一部分黑色漣漪朝朱雀刺撲去。
黑色漣漪剛與朱雀刺接觸便爆發出水汽入沸油的“嗞嗞”聲響,氣勁蒸騰如霧,在這般尖銳的酸牙的聲響中,玄武一咬牙,分出一部分心神,控制著黑色漣漪想要包裹住朝他激射來的朱雀刺。
顯然,他想要故技重施,利用黑色漣漪的禁制特性隔絕掉朱雀刺與其主人的聯絡。
朱雀冷笑一聲,沒見她如何動作,朱雀刺上一陣紅光爆發,原本納入其上血槽的業火竟然爆發了出來,蒸騰而上瞬間將黑色漣漪給消磨得一乾二淨。
黑色漣漪不能夠阻擋業火,玄武心中遺憾一嘆,胸膛起伏重新換上一口新氣,一聲大喝,矮壯的身影硬生生地將靈氣風暴抬高到了之前的風暴。要知道靈氣風暴在這段時間一直在擴大規模,玄武在朱雀刺射向他時硬生生的抬高半丈,不可謂是巨力甚偉。
可惜改變不了什麼……
木青抬頭望向夜空,心境清澈,按理來說這種發展趨勢是他喜聞樂見的才對,但他沒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喜意,相反還多幾分慎重。
頭頂的這片天穹,無論是黑白分明的白晝和夜晚,還是混沌難分的黎明與黃昏,每個身處其中的人都躲不掉被它籠罩,而已經傾覆向他離他很近的隱谷的這片天又是怎樣的呢?
鬼知道向玄武這樣的人隱谷還有多少?只是隱殺五人嗎?
木青眯成一線的視野中,玄武趕在朱雀刺射中他時抽身而退,落地時不偏不倚地朝木青飛來。
“你還算識趣……”
玄武落在木青身邊,看著他全身繃緊卻沒有主動出手的狀態,悶聲說道,而後重新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朱雀。
此刻,黃松谷北這片本來寂靜的天地中,無邊的夜色被閃爍的紅光和似已高達天穹的風暴攪得支離破碎,靈氣風暴之下,紅衣身影隨意盤坐,氣勁散發,業火繚繞,已經扭曲了她身周的空氣,這般以一人之力引動天地偉象的畫面不說木青就連玄武也是第一次見到。
兩人俱是撼然無聲。
在更後方的懷草詩寧初人眼裡,遠處紅衣驚鴻,如可作畫,也只旁觀者倆人而已。
因為氣血失去太多,勁風肆虐之下,木青不止衣袖鬚髮飄搖不定,他整個人都搖晃不定,好似隨時便要隨風而去。
“我有個辦法。”
“什麼?”
“我說,我有個辦法——”
也許是心神都落在了遠處紅衣之上,也許是風聲太大聽不清楚,玄武收回視線定定看著木青,一字一句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木青眯眼指著向遠處紅衣,平靜說道:“我說,我有辦法。”
玄武默然,面具後的目光輕動,明顯是不相信。
“但這次的地靈根要全部交給我,並且隱谷要對萬花谷做出補償。”
見木青沒有解釋有什麼辦法又是自顧自談起了條件,玄武揮手打斷了他,不以為意問道:“你的辦法是什麼?”
木青迎著玄武審視的目光,平靜地一字一句說道:“我既然可以透過輸送真氣將她強行送進不得不突破的境地,同樣也可以利用真氣助她安穩突破。”
木青的話根本沒有不清不楚的含糊之語,玄武細細回憶其之前發生的一幕幕,對木青上半句話是相信的,此時心中思緒翻轉,看似隨意問道:“你是不是什麼特殊體質?我記得你是一個毒修?”
“呵——”木青冷笑一聲,不做回答。
玄武又問道:“你明知道,我和朱雀是來殺你的,為何你的條件中不提讓你性命一事。”
木青當然不可能說出孟章替自己做的計劃,裝作臉上被激起了一絲怒意,哼道:“你可以試試。”
玄武在心中默默給木青打了一個年輕氣盛的標誌,先是偏頭看向谷口方向,又重新望向了不遠處的紅衣。
“你叫慕容修明那小子聯絡隱谷,就按照當初他在萬花谷被擒時的反應時間作比較,等隱谷來人也應該是臨近天明瞭吧。”
在守護心裡,朱雀的重要性應該能與慕容修明想提並論了,這小子倒沒說錯,玄武心中思索,卻沒開口答應木青的條件。
突然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木青也住了嘴,往前看去,既然人家都不急,自己這個拔劍相向的敵人著急又是怎麼回事呢。
在兩人的視野中,不遠處,朱雀身上的業火相互絞纏著向頭頂上空而去,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便與不斷下降的靈氣風暴連線在了一起。
朱雀之所以會大叫一聲,正是因為她頭頂的靈氣風暴在業火的牽引下,盤旋著抵住了她的額前神庭穴。
突破真正地開始了。
木青心中一動,知道在這一刻,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攔朱雀的突破,而瞧她這副業火纏身的恐怖模樣,突破失敗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哎——”
一聲悠悠嘆息在木青耳畔響起,玄武開口道:“只要你真能幫助到她,那怕是不讓她身死道消,我答應你的條件。”
木青看向玄武,玄武聲線低沉,以一種讓人相信的聲音繼續說道:“若你真能助她突破,我甚至可以違背守護的意志,承諾不對你動手。”
木青輕輕點頭,朝朱雀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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