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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人靜,天高月淡,夜色蒼茫深沉,篝火打破了寂靜燃燒了起來,行了一整天的商隊終於下了腳步。

“噼啪。咕咕。”春日的樹枝野草都飽含水分,在焚燒自己提供溫暖時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而這樣的聲音似乎又驚醒了田壟間的春蟲。

木青回首四顧,此處四野皆是平整開墾過的農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田裡的禾苗在夜色下都能看出幾分青黃不接?

木青的將視線放得極遠,終於穿透了重重夜色,看到身後城池上艱難撥開迷霧的火把。

此處身前與彼處城頭的火光應該相隔有二十多公里,木青窮極目力,才能看到在迷霧中時隱時現的城池輪廓。

嘉南城,作為拱衛錦官城的南大門,距離錦官城只有八十多公里,商隊今日本打算就城裡停留修整一晚。只不過在劉葳蕤從城中劉家管事那裡回來之後,便決定繼續趕路,將原本最多還剩一天半的路程又縮短了些。

劉葳蕤注意到了木青望向迦南城的目光,嘆氣說道:“今晚一過,北門就會關閉一段日子,明天早上就出不來了,現在就委屈大家露宿荒野一晚。”

早些時候,商隊從北門出城時,李四向前交涉表明了“錦絲劉”的身份,依然受到了城門守軍非常嚴格苛刻的盤查。似乎隨著商隊離錦官城越近,周圍的空氣中焦灼緊張意味就越濃。

木青想到剛才所見,對著眾人說道:“這座嘉南城的規模不小,但也用不到這麼多城門守軍,應該是在抓什麼人。”

月九在錦官城生活過不短的時間,對周圍的官道足夠熟悉,猜測說道:“北城門戒嚴,今晚還能出不能進,我想應該是防的錦官城想南下的人。”

眾人之中,大概只有劉葳蕤才清楚一些,所以都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劉葳蕤點了點頭,說道:“錦官城出了問題,已經影響到這邊,但迦南城是在抓什麼人我不併清楚。”

商隊旁晚時分才從南門進城,當時南門的戒嚴與北門完全不是一個等級。進城之後,劉葳蕤正打算帶著商隊尋一處熟悉的客棧休整,就被劉家設在城裡的管事請了過去。

從管事的口中,劉葳蕤才知道不久前錦官城就出了問題,周圍的這些小城已經開始禁嚴宵禁,往錦官城方向去的北門早就只能出不能進,而聽城裡守軍說的,明日北城門就會完全封閉。

管事當時的神色稍顯惶恐,因為劉家前陣子的變故,他對劉葳蕤恭敬到了極點,對方勸劉葳蕤就待在嘉南城中,等待風波平息之後再做打算,畢竟這個時候冒然往錦官城走,也許會陷入了無謂的紛爭中去。

但劉葳蕤權衡過後,歸家心切,在補充了飲水乾糧之後,今晚就直接出了北城門。

“小姐,錦官城可是州府啊,又能出什麼問題呢?”小嬋就挨著劉葳蕤坐著,清眉微蹙,語氣裡充滿了不解。

劉葳蕤望向北方的春野,似乎看到了更遠處的那座大城上燃起的硝煙,眼中凝重之色漸深,搖頭說道:“訊息封堵得快,田管事也只是聽到了一些風聲,他從那些守軍口中稍微探到了點訊息,說這有可能是錦官城城主府的第一次內亂。”

“內亂?”木青對這些事情稍顯遲鈍陌生。

月九不解,說道:“你應該不陌生才對。”

木青努力地思考自己腦中的回憶,搖頭說道:“嗯?我確實沒有經歷過。”

月九皺眉說道:“你被抓去隱谷之前,不是在朱雀城生活過幾年嗎?怎麼會沒有印象?”

木青身材修長,面似朗星,但月九卻忘了木青其實比他小了足足十歲,才剛成年不久。

藉著燭光盯了木青好久,看著對方臉上最後殘留的絲絲青澀,月九這才恍然說道:“天狩元年你多大了?有可能你那個時候還不記事,朱雀城也發生了一場內亂。”

木青眼瞼微動,點頭說道:“我當時應該才出生不久吧,那場內亂後來怎麼樣了?”

“木槿皇朝一百七十三世天狩元年,朱雀城,原城主府一百七十一口人被殺,這是一件震驚天南的大事。”

月九抬頭仰望淡星薄月,語氣平靜,“我當年十歲,已經被抓去了隱谷,還是在隱谷的諜報上無意間看到的這些訊息。”

夜深春寒,萬籟俱盡,本已是故紙堆裡的舊事,卻因為月九平鋪直訴的話語聲,把那一百七十一口人的死亡血腥氣息陡然拉到了近前。

小嬋試想了一下如今的錦官城內亂,搖了搖頭說道:“小姐,這次錦官城的內亂也會鬧成這樣嗎?”

劉葳蕤黛眉皺成一團,認真說道:“現在的城主叫做白汀,本就是皇室宗親,把錦官城管理得挺好的,事情應該不會鬧到這一步來。”

月九搖了搖頭,輕聲笑道:“木槿皇朝皇族白氏,到現在都有多少人了?但州府城主的位置卻始終只有九個,這個位置帶來的權力跟那些沒有多少實權的藩王一比,那就一個是天是地。所以就算白汀本就是皇室宗親,但總會有其他的皇室宗親覬覦這個位置。皇族壓迫平民和奴隸,,他們這些皇帝做下的走狗,會因為皇帝的一個暗示,就變成渴血已久的餓狼,正因為錦官城發展得好,這塊肉才顯得足夠美味足夠誘惑。”

“皇族壓迫平民和奴隸,與皇帝靠近的皇族壓迫疏遠的皇族。”木青吶吶出聲,倒是沒想到月九竟能夠看得這麼透徹,他轉頭對著劉葳蕤問道:“若真是城主府內亂,會波及到你家嗎?”

木青稍稍說中了劉葳蕤的擔心,她雙眸微翕,點頭道:“城主府這個位置具有天然的優勢,錦官城的這些大家族跟城主府都有往來。”

木青心中浮現了一位大氣清麗的身姿,安慰說道:“只要林夫人已經回到你家,我相信你的家人應該不會出事。”

“呼~”春寒料峭,一口清氣在從嘴裡出來就轉化成了霧團。

劉葳蕤輕吐著胸口的煩悶,皺眉說道:“這次城主府的變故肯定會對各家都產生影響,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壞。不能主動選擇,只能被動接受,這種感覺很不好。”

“那……”木青抬頭看了下淺淡的缺月,認真說道:“要不要連夜趕路,早點回去?”

“可以嗎?”劉葳蕤的雙眸比白色月光還亮,她環顧四周,看到許多人走了一天路已經沉入了夢鄉,不由遺憾說道:“算了吧,大家都走不動了。”

木青搖頭道:“不,我並不建議大家一起走。”

“什麼?”小嬋有點著急,說道:“那我必須跟小姐一切,小姐在哪兒,我在哪兒。”

張家倆兄弟就坐在月九旁邊,一直沒發表過什麼意見,從晴川關鎮回程後,話是越往後就越少。

兄弟倆人一路上鬱結於為啥沒碰到幾個剪徑毛賊,苦惱於沒能幫上劉葳蕤什麼忙,離錦官城越近就越害怕主母的責怪,正愁沒啥表現機會,此時聽到眾人商量的這件,渾身一顫,就像打了雞血一般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說道:“小姐,你想早點到錦官城嗎?若是現在就要走,我們兄弟倆絕對能護你周全。”

劉葳蕤眼睛微微長大,驚訝於兄弟兩人突然的熱情,等平靜下來後,點頭說道:“那就麻煩兩位大哥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不麻煩我們才麻煩了。”

“混賬小子,你說得叫啥話?”

小嬋光潔的額頭上出現了兩條明顯得黑線,看著這兩兄弟如此不靠譜,她皺眉說道:“小姐,我一定得跟著你一起。”

劉葳蕤輕笑道:“嗯,當然可以。木青你有什麼意見。”

木青抿嘴苦笑,他實在沒想劉葳蕤是一個行動力十足的女人,明明都走了一天了,為什麼這看起來柔弱無骨的嬌軀裡還有著無盡的活力。他關切問道:“夜裡趕路,你吃得消麼?我剛剛忘了考慮你的身體狀況了。”

“沒問題!”感受到了木青的那份關心,劉葳蕤爽朗一笑,說道:“我們可以多帶一匹馬,這樣會好上許多。”

“嗯。”木青說道:“那就我們五個人一起去吧。”

木青將目光落在了月九身上,說道:“商隊剩下大部隊,就麻煩你了。”

帶著這麼多人,雖然不是很輕鬆,但危險會小許多。月九灑然一笑,明白是木青考慮到自己大道仍然未穩,點頭說道:“之前在森林中差點傷了劉小姐,正愁沒機會表達我的歉意,你們放心去吧。”

月九又看著劉葳蕤說道:“劉小姐,若是商隊遇到險境,我能自行處理嗎?”

劉葳蕤點頭說道:“自可方便行事,若是能保護好李四,便更好了。”

李四明明是商隊的護衛頭子,如今卻淪為受保護的物件,不由尷尬地在心中發誓以後一定要努力提升實力保護好小姐。

……

……

錦官城內,今夜無人能眠。許多百姓披著單衣,縮在窗邊靠在牆頭,驚恐地發現,城主府方向有一道火光漸漸沖天而起。

劉家書房,杜絕了外面的雜亂之聲。

凌青竹平靜問道:“城主府那邊還沒結束嗎?”

劉朝歌皺眉說道:“城主白汀已死,只不過在臨死前放了一把大火,她的女兒白芷應該逃了出來。”

凌青竹搖頭說道:“俗世王朝的這些供奉已經喪失了修道之心,不敢搏命。”

劉朝歌眼瞼微動,說道:“這人是個一品劍修,誰能想到他會是城主女兒的先生。”

“不。”凌青竹回想起剛剛沖天而起的那股大道之意,淡然說道:“是個偽超凡階的劍修,只不過氣勢不足,應該是突破靈生境時發生了意外,大道有損。”

“白汀那女兒跟城中哪些人家交好?她跟她那師傅應該是逃不出去的,剛剛有四股一品的氣息。”

“遭了。”

“怎麼?”

劉朝歌經凌青竹一提醒,說道:“李妙真那丫頭跟白芷交好,不會這麼魯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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