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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垂大森林,綠葉婆娑,日光碎落,兩人牽馬當先而行。

天光從頭頂的葉隙中落下,劉葳蕤輕仰螓首,水潤的雙眸輕輕翕動,細長的睫毛上就沾染上了一層清光,感受到了這日光的明暗程度,她轉過頭來輕快地說道:“我們得加快點腳步了,今晚上還不知道能不能到月湧江邊紮營。”

“嗯。”木青側過身子,弓身抱拳道:“前輩,就不用相送了,咱們就此別過。”

胡屠夫那張老臉上難得地擠出了一絲笑容,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又將目光掃向了後方某處微微點頭,這才平和說道:“嗯,那我就不送了,再見有期,保持聯絡。”

此時已經是第三天的正午。

商隊當天回到小鎮時已是傍晚黃昏,第二天還好好修整了一天,期間木青去拜訪了凌青竹一次,又和胡屠夫商量一陣,這才終於把一些事情理順了思緒,確定了下去。

商隊踏上歸途,路線是重複的,但劉葳蕤的心情卻早已一掃陰霾,整個人都顯得清爽明豔了許多。

木青偏頭打量身後離得最近的那群人,張家兩兄弟倒是和換了裝隱藏了身份的月九攀談上了,小嬋姐弟倆反倒有些彆扭,他想了想便招手讓小嬋姐弟兩跟了上來。

“公子,有什麼吩咐麼?”小嬋這幾日來,算得很少有機會跟木青說話,此時上前,似乎被身邊的小姐心情感染,話語裡也輕快了許多。

木青搖頭笑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們跟那些些人聊不到一塊兒,還不如跟我走在一起,嗯,反正接下來這段路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

“危險是沒有了。”李四嘆了口氣,苦惱說道:“我以前還覺得自己這點實力夠用了,結果這一趟商路走下來,怎不是個滋味。”

“噗呲——”劉葳蕤笑著安慰道:“小四,沒啥,木青他再厲害,那張家兄弟實力再比你高,我也欽點你為我的第一帶刀護衛。”

李四前面聽得愁眉苦臉,後面是由衷的高興,發奮說道:“嗯,小姐你放心,等這次回去,我一定求著師傅他老人家傳我幾手拿手絕招。”

木青被劉葳蕤的微笑起來的明媚容顏,晃動了一下眼球,他眨了眨眼睛,笑著問道:“林夫人昨日幾時走得?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她對我的幫助呢。”

劉葳蕤輕聲回道:“大概是下午申時吧。當時她說皇朝有人找上來了,一直在外面等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外婆便去打了幾聲招呼,後來散了之後,外婆說她有些事要去做,會在錦官城等我們。”

“嗯。那你會去西山林家嗎?”木青也不知道怎麼就問了這麼個問題,說出口是才覺得尷尬不已。

劉葳蕤沉默了短暫一瞬,點頭說道:“應該會去吧,只是我也不確定何時會去。”

“那你呢?”劉葳蕤看著木青,問道:“你這次的任務做完之後,會接著去做下一個任務嗎?”

想到和胡屠夫他們定好的計策,既然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那如今自然是賣力向刺客一脈靠攏,木青苦笑道:“嗯,會的,只是請你相信我並不會濫殺無辜的。”

“嗯,你以後要小心,若是遇到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們的,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已經……”

“已經怎麼了?”

劉葳蕤搖了搖頭,抿嘴說道:“我已經去西山林家了。”

凌青竹已經測試過了她的體質,確定她遺傳了來自她孃的青神之體,只不過一朝沒覺醒,這種體質的天賦實力就很難顯現出來。劉葳蕤一時激動差點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她覺得有些事情就跟杏花清酒一樣還是藏得越久越香。

……

……

朱雀城,泥腿子巷。

“我總覺得最近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張之遠一身私塾先生打扮,一邊留意著稍顯破敗的學館裡傳來的丫丫讀書聲,一邊皺眉輕聲說道:“你最近不要過來了,來得太勤會把人吸引過來的。”

張安平湊到張之遠身邊,看著自己的女兒張酒兒揪著旁邊的男孩子頭髮不放,平日少言木訥的臉陡然生動了起來,他對張之遠的話不以為意,笑眯眯說道:“堂兄,那件事都過去十來年了,我總覺得你是杯弓蛇影,若真有什麼不懷好心的人來泥腿子巷,他也不一定能找你這裡來,更何況我總能替你擋上一擋的。”

這個私塾開在泥腿子巷深處,被周圍破敗雜亂的民房掩映,一般人很難找到與周遭破爛房子融為一體的這間破敗學館。

張之遠選在這裡開設私塾學館,就根本沒有想過主動向孩子們的家長收過費。

平日裡來到學館的孩子並不固定,大多在二十幾個左右。在這其中大部分的孩子,是因為父母外出覓活根本沒時間照料,便將一天的口糧連帶孩子扔在了這裡,大早上來,到了夜色昏沉時又來接回各自家中。當然這些家長漸漸信任了張之遠過後,也常常會在準備的口糧中將張之遠的那份計算在內。

而剩下的幾個孩子,會主動來到學館,並不用家長接送,也不會準備吃食,因為他們都是孤兒。

他們目的單純得令人心疼,也許是前兩天一直討不到吃食了,今天便只好來學館這裡要口飯吃。

張之遠對所有的孩子從來都是接納的態度,他本就不為掙錢,剛好可以利用得到得口糧維持整個私塾一直維持下去。

“張先生,阿酒老是欺負我哥!”清脆嬌怒得聲音飄香了張之遠所靠的窗臺。

被欺負得男孩後面坐了一個瘦弱嬌小的女孩子,她對這一幕早已見得多了,此時正泛著白眼表達著對自己哥哥戰鬥力堪憂的無奈,偏偏自己哥哥還每次都想跟阿九坐一起,這不是找虐這是什麼?

現在她也知道了該怎麼做最能見效,她每次見自己哥哥不敵,便會停下口中的丫丫讀書聲,嬌俏地向著張之遠求助。

張之遠淡淡地撇了張安平一眼,這才對著裡面還揪著男孩耳朵不放的女孩,輕聲說道:“酒兒,你今天怎麼又欺負起了岸芷?你爹來看你了,你可別這麼頑劣不堪了。”

“啊。”張酒兒看到自己的老爹就站在張之遠身旁,不由輕呼一聲,鬆掉了自己的小手,她清脆又快速地說道:“之遠伯伯,是徐岸芷向我吹牛,說他很厲害很能打,麾下還有幾個小弟,我看他就是銀槍蠟燭頭。”

徐汀沒有作聲,聽到張酒兒這麼罵他,反倒把臉埋得越來越低。

張之遠的額頭上平白擠出了幾條黑線,他認真說道:“酒兒,學習得認真,不能亂用這些聽來的成語,知道嗎?”

“知道了。”張酒兒看著爹黑下來的臉,這才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張安平尷尬地將目光從女兒那邊收回,他以前沒有注意,今天才發現這兄妹倆人自己還曾見過,幫助過。

想起那件事情,張安平心中稍稍對那個印象極好的年輕書生多了幾分歉疚之意,只是看著堂兄這一臉清雋端正,便也沒打算說出事情原委。

侯義勇曾向他試探了許多次,每當對方說道泥腿子巷這裡是,張安平都會搪塞過去,那一次將自己的載客經歷說出來,其實只是想轉移對方的視線,將堂兄保護隱藏起來。

“那兩個小傢伙是誰?”張酒兒其實在家裡唸叨的她最要好的小夥伴不少次了,但張安平性子較粗,也忽略了不少次。

“哥哥徐岸芷妹妹徐汀蘭,兄妹倆人初來這裡時,向我問“徐”這個字該怎麼讀,這還是我教他們的第一個字,後來就給他們取了這兩個名字。”

張之遠說話的時候,看著兄妹兩人說不出的溫柔,看來對兩個小傢伙多出了幾分真情實意。

張安平想到自家堂兄的悲慘遭遇,不由嘆氣說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在這亂世之中,這些孩子都是沒有背景,難道你還指望他們能夠讀書成才報效皇朝?我看你還不如開設一個武館,教教這些孩子一些基本的防身術,都比這些斗大的字有用。”

張之遠認真地傾聽著張安平的建議,微微點頭後又是搖頭,視線落向那群孩子,緩緩說道:“如今的皇朝積重難返,我教這些孩子認些文字,讀寫句子,從來沒想過就能讓他們達到博學多才的境界,只是這個世界已經足夠混亂不堪、混沌不清,我只希望當這些孩子長大一些之後,再遇到一些困境,會想起以前認得某幾個字,讀過的某一句話就夠了,讀書的意義在我看來,就是獲得看清一分這個世界的力量,建立起一種積極的生活態度。”

他看著自己的堂弟一臉故作的瞭然,不由笑著說道:“所以讀書,要有字書和無字書一起讀,比如你,只讀無字書,雖然將人事當作書來讀,卻卻終究少了些內在。”

張安平苦惱地發現,自己這個實力強大的堂兄,當先生的毛病今天犯在了自己身上,連忙擺手求饒,打斷說道:“你都已經二品修為了,為啥不教教這些孩子一些真本事呢?”

張之遠搖了搖頭,清澈的目光落在了徐岸芷的身上,輕聲說道:“俠以武亂禁。若是現在就教這些東西給他們,反而會害了他們,讓他們少了敬畏之心。”

“更何況。”他苦笑了下,說道:“習武就得強身,強身的花銷這些孩子的父母是支撐不起的。這些孩子的父母已經很難了,實在不必如此強作誘惑。”

“不過,我倒是挺喜歡那兩個孩子的,找個時候問問兄妹倆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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