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菜雞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百六十七章 高牆之夜,克拉夫特異態學筆記,雪中菜雞,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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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盞提燈,伊馮離開了氛圍熱烈的討論現場。扈從、騎士們還在爭論雜音到底由什麼造成,並不出意料地向人身攻擊發展,大有相約去一探究竟的趨勢。

其實她還想再聽一會,不過現在的確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別看這會太陽還高掛在天邊的火燒雲裡,厚重高牆後只有窄長射擊孔採光的石梯和廊道里,已經需要燈火照明才能通行。

回去的路不短,從位於外堡的工坊出發,層層攀爬繞行,穿過一座座同宴會多層蛋糕一樣高低錯落的建築,最終穿過內堡關卡,回到住處。

那些高大的階梯爬起來費時費力,她花了些時間才登上高層,站在露臺可以看到下方聚集在工坊周圍的人群逐漸散去,騎士和扈從各回駐地,工匠學徒們收拾著鋪開的檯面,把小件工具收回室內。

漸晦天色中亮起一團火焰,分出幾小塊沿著高牆投影下的道路散開,像在灌滿冷水溝渠裡漂泊的灰燼。

那是夜巡的隊伍,部分會由一名騎士帶領,遇到一位晚歸的小姐大概是他們沉悶到發黴的執勤中少有的亮點,免不了一番無意義的禮節性問候致意,回禮會很麻煩。

她加快了腳步,打算早些回到房間。

塔樓螺旋階梯旁開的屋形窗外,一大片帶著喳喳怪叫的東西撲稜經過,突然驚嚇使她趔趄了一步,小腿磕在下一級磨鈍的邊緣上。

坐下提起裙襬,伊馮揉著疼痛處朝外望去,那是數不清的飛鳥,平時盤桓在下層穀倉周圍,以運輸中散落的糧食顆粒為食,被不知什麼成群地驚起,黑雲般升騰高飛。

直至它們急切拍打的羽翼徹底融入暗沉天帷,那連綿噪雜如滾沸的鳴叫還在巖牆石壁間迴盪。

很少有人能有機會在近處目睹如此多的鳥類叢集掠過的場景,詫異使人短暫地忘記了其它,包括腿上的疼痛。

而那鳥群彷彿晝夜更替的報信者,視窗天光不知不覺地縮退消失,等她再次站起來時,照亮身周的就只剩下那盞借來的提燈了。

她有點吃力地繼續攀登,跨過高度不一的石階,穿過互相連通的走廊廳室。門最多的一段是外堡的普通訪客住處。

可能是淡季緣故,僕人只點亮了寥寥三四盞燈火。一扇門前擺著失去溫度的食物,凝固白色油脂在湯麵上漂浮。一位不太常見的忙人正站在門口,端著一份新的食物。

“布里默教授,您在嗎?”他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見伊馮提燈走來,威爾伯特將托盤交給僕人,作禮貌的偶遇問候狀,“夜安,伊馮小姐,希望維斯特敏堡的景緻沒讓你太失望;比起裙裾,盔甲總是短於修飾。”

“聽說近日有些精力旺盛的小夥子總會煩擾一位淑女,我已經提醒了他們,以一名騎士身份而言,這種行為太無禮了。”禮節性地繞了一個大圈,使交談的啟動不那麼目的性明顯,而真正要說的話其實只有一小句。

“請問你知道布里默先生可能會在哪嗎?”

“夜安,威爾伯特先生。”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後,伊馮也稍微理解了這種行為的規律,從容不迫地消費著時間似乎是身份禮儀的一種體現,“他沒有與我提起過這種事。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的主人有些健康上的問題需要諮詢,而我想到正好有一位享譽業界的人物來訪,可惜沒有如願。”

“聽說他是為了學術聚會的事造訪,請問見面時有跟小姐你談到過今日還會拜訪其它地方嗎?”

“沒有,布里默教授只說了會在這居住一兩天,等待克拉夫特先生回來。”伊馮搖搖頭,她並不擔心這位是去內堡的房間竊取什麼。且不說門上那道需要鑰匙的銅鎖,內堡巡迴守衛和幾道關卡也不會也選擇性失明。

“好吧,看來只能請我們自己的醫生了,他們恐怕不會有什麼幫助。”內務官撤走涼透的晚餐,把新一份留在原地,“至於這個,去處理掉吧。”

僕人輕快地端著冷湯和麵包肉食下樓,臉上笑容不似作偽。伊馮常會疑惑那些門口沒被及時吃掉的食物哪去了,得到的統一回答是“處理掉了”,反正不會第二次端到賓客面前。

有時她覺得這種奢侈比城堡的高牆更令人發自內心地驚訝。

從僕人那添了一份燈油,離開客房區。身後威爾伯特內務官自言自語著,責怪自己不該讓某個粗心鬼把布里默教授安排到了外堡。

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伊馮緊抓著一段聽說有人墜亡過的低圍欄,慢步透過。實際上對她的身高而言這完全沒有危險,但高空和崖下吹來的夜風像要把身體拋起,丟進深不見底的星空中。

險峻的感覺,某種自然衝動讓她既害怕又好奇地探出頭向下張望。

高舉火把夜巡的小隊在這裡看來是一個個躍動的光點、一幅倒轉而稀疏的星圖,錯亂上下方向感。而身體感到愈發輕盈,隨時要脫離僅有雙足接觸、缺乏固定的地面。

一切在這個視角下顯得冰冷渺小,那些盔甲煊赫、雜務忙碌、禮儀繁複,各抱心思的人物,當然還有她自己,都是一個極小的光點,互相之間沒有什麼不同,也與從前見過的那些沒什麼不同。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梗塞在喉嚨裡,像半生麥粒艱澀得咽不下又吐不出。

她想到了很多,訪客、騎士、教授、內務官,又好像什麼都沒想,這些都融成了一團,一團凝結混合的生塊,明白了又根本不理解。

無趣、迷茫,她只看著地上火光組成的星陣,覺得那些不可逾越難以理解的東西都是風中漂泊的燼點,無意義地進行復雜枯燥的行為,在隨時可能被一陣不知來源的風吹滅的生命裡,追求各種東西。

就如眼前這樣,其中一個無預兆地熄滅,無人注意。

空曠腦海倒映凝視的畫面,不做他想,伊馮甚至沒有去考慮這可能意味著什麼,沉浸在自己突然爆發的情緒或感受裡。

而後,又一個亮點閃爍了一下,從眼中消失了。這個亮點就在所處位置腳下不知多高落差的地面上,前一刻還位於視野邊緣默默移動。她不知道那是哪裡,或許是巡視中小憩的站點,他們走進室內享受爐火與熱湯,或僅僅是經過了一段走廊。

夜風呼嘯隔絕了任何可能從下方傳來的聲音,她詢問自己這是否是正常的,可之前她未曾注意過石頭堡壘的夜景。

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對勁,想要徵求幫助,然而這段路在夜間少有人經過,唯一可能同路的威爾伯特內務官現在大概還在住宿區等待布里默回房。

伊馮下意識看向那棟大半房間空置的建築,它被途中一幢塔樓遮住,考慮到還沒走出太遠,現在退回去也就是一小會的事。

有必要嗎?畢竟沒人規定夜巡中全程得讓上方看到火光。

在猶豫中,一個較大——也就是距離更近的光點,明滅不定地迅速縮小,消失無蹤。

一股不同於前的森寒夜風貼近耳朵,她不確定那是否是想象引起的錯覺,它低聲轉述了從半空棧道傳來的淒厲聲音,在絕望的短暫墜落後終止湮滅,迴響被高空的狂風扯碎分發,抵達此處的是其中一份。

【那是什麼?】

墜落的火把照亮了高牆絕壁上微不足道的一小塊,只一剎那,伊馮篤信自己的眼睛見到了什麼在活動的事物,不真切,但確實在那接近豎直、少有落腳點的天然裸岩壁壘上,不止一個。

一片空白的腦海被閃過的影像充滿,那些東西乍看是泡發橘皮上隆凸黴斑和毒蕈的結合,由於奇特的色澤很容易被與背景區分。

能在這被看到,“小黴斑”的真實大小可能有……至少成人身量。

而隨著光點的消失,附近唯一一個可指明事態發展的東西也一同失去了。那個夜巡小隊,五個、或者七個人,最後的價值就是告知了她極有限的資訊。

【有東西上來了】

其餘一概不知。伊馮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有多少,又到了哪裡,不過有一點很明確。

絕不能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了,這是條前後沒有遮蔽的道路,不假思索地,她提起燈,朝著最近的建築、那幢在她和訪客住所間的高大塔樓奔跑。

假如還來得及,可以試著去與威爾伯特內務官匯合,人多的地方大概會更安全。而如果在中途察覺不對,塔樓內的多層空間也夠提供暫時躲藏迴旋的餘地。

奔跑中,她莫名地想起了南方丘陵中的那一夜,未知之物扣響門扉,而她只能依靠他人、四下躲藏逃避。

伊馮覺得那些不能言述的心中塊壘在此刻清晰起來,她很想要一種可能不存在的、可以造成徹底改變的東西,使自己變得“有力”,像頁錘砸落那樣直白有效,甚至更有效,能砸碎有形和無形的東西,以及這讓她感到厭倦卻無力一切。

而不是現在這樣,在奔逃路上惶恐不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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