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七十六章 請異、防番(六),清明祝,古橋頭,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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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覺得,他們能接受多少的讓步?”葉永甲正在桌案前翻閱著中書省送來的公文,忽抬眼看著吳思經,又瞧了瞧立於一旁的蔡賢卿。
“如今還敢計較什麼?”吳思經垂著手,一副可憐模樣,“鈕奉相能讓他們上岸辦廠,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吳主教只是為他們辦事的人而已,卻顯得如此上心,還真是重情重義呀。”蔡賢卿冷冷譏諷了一句。
“唉,蔡老……”葉永甲忙去抓他的胳膊。
吳思經不予辯解,仍舊悶著頭說:“在下受舊友所託,故而不辭辛勞來助葉公,怎敢心有別圖?況且眾番商在北塘殷切相盼,若果真空手而歸,日後就都不會信任我了。這些話俱為肺腑之言,蔡侍郎願聽則聽,吳某反正問心無愧。”
蔡賢卿看他說得明白誠懇,也不再有言語了。
“真的……沒要求了嗎?”葉永甲見爭吵已經結束,便繼續問道。
“嗯……”吳主教沉思了半天,一咂嘴,“算了。您先把文章的內容寫出來,再交給我看看。”
“好,那先生等我一等。”葉永甲欣然答應,隨手從筆架上取了一枝筆來,鋪開白紙,飛速地書寫著,看那漏刻尚未過半個時辰,便已寫就了。
“望先生指點一二。”葉永甲站起身來,將椅子一拉,示意騰給他坐,後者卻表示了謙讓,只是借了一副眼鏡,用雙手撐著桌子,低下頭去看。
“大抵不錯,”他將眼鏡摘下,重新放回了書櫃,“但尚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比如運送原料一節,需要詳細說清。”
“他們不是可以承擔這筆用費麼?”葉永甲問。
“出發前一夜我與他們談過,那四位希望朝廷可以稍微幫幫忙,少出些力氣,不然生意會很難做。”
葉永甲與蔡賢卿面面廝覷,答道:“這個應該可以。朝廷能租用幾艘福廣的商船,走海路運。”
“最好把具體的數額都寫上,免得到時候他們鑽空子,來訛朝廷的錢。”
“還有,”吳思經接著說,“這群番商在內地能行使多少權力,暫無一個規定,大人亦當藉此問問朝廷的態度。”
葉永甲此時只顧得頻頻點頭,對他的意見讚賞有加:“先生竟將事事都安排得如此周全,我等身為朝臣,也自愧不如啊!”
吳思經禮貌性地笑了笑,連連說了幾句‘豈敢’。
“先生還有別的說法嗎?”
“沒……”這話還未完全說出口,他忽而眼球一轉,眉尖一動,頓時改變了言辭,“有的,有的!這銃炮廠現在何地開辦,暫時還未選定,大人應慎重考慮。”
“主教您太急了,”蔡賢卿搶在葉永甲之前回話,“開特例的事中書省都沒批呢,何況此事?選址問題,現在談論,為時過早吧。”
吳思經沒有想到,這個老謀深算的傢伙一直在注意著他們的對話,他極其悔恨自己犯下的疏忽,同時對蔡賢卿的憎惡再次加深了,他甚至掩飾不住臉上的表情,看仇人似的,死死盯著那位兵部侍郎。
好在葉永甲已經被他的謀劃折服了,並沒有幾分戒心,隨即說道:“所謂未雨綢繆,這是施行國政最需要的東西。提前規劃一番,總為一件大好之事。主教對此有何意見?”
吳思經垂手深躬:“葉大人籌算如神,在下僅為之添色而已,怎得妄議國政!此事需要叫幾位番商和朝廷細細商議,我以使者之名來京,不便多言。”
“主教如不覺累,可以回北塘和番商再就此事商議,我在這裡上疏請開禁令,兩面兼顧,早早把事情定妥當,為綏狄爭取時間。”
吳思經正色道:“有您的吩咐在,吳某心頭怎會有一個累字!我立馬啟程。”
葉永甲大為感動,恭恭敬敬地向他作了一揖:“那就……有勞先生了。”言罷,他即差了兩個書辦,護送吳思經離開皇宮。
“廷龍,”蔡賢卿在他身後喟嘆起來,“這吳思經詭詐多端,上次已有殺你之心,今番忽然提選址之事,分明是欲為自己漁利。放其回去,他必然鼓動番商,使之串通一氣!”
“那你說他要選在什麼地方?”
“那還用說?當然是北塘!那裡幾乎成了他的地盤,將火器廠興辦在彼處,指不定將鬧出什麼禍事!”蔡賢卿看他猶自不以為然,頗懷憤懣。
“這個我們先不必提,”葉永甲苦笑著擺了擺手,“我還想問問您怎麼從綏狄回來了呢。”
“你一連數日沒回鎮,杜都督知道事情複雜了,說你離了我這個左右臂膀不行,好說歹說把我勸回來了。”
“所以我沒聽蔡老這個左膀右臂的話,才生得這麼大氣?”葉永甲笑說著。
“你還不把老夫的話當回事,”蔡賢卿有些氣上頭了,“敢不敢打賭?”
“什麼賭?”葉永甲茫然地問。
“就賭我自個!”蔡賢卿拍打著自己的胸脯,“要是他吳思經不把廠子設在北塘,我就扒了這身兵部的皮,回秦淮當戲子去!”
翌日,葉永甲終於修改好了奏疏,按照吳思經的要求,把能寫的都寫滿在了紙上。鈕遠很是滿意,便令葉永甲到中書省答話。
“你這奏疏面面俱到,可以將重要的內容抄錄下來,和番人那邊作個字據,”鈕遠看著那封奏書,滿面堆笑,“至於你末尾提的選址之事,我自會派人與他們計較。那個吳思經走了沒有?”
“走了,但他完全認同下官的意見,說我可以代他籤個字。”
“好啊,這事若成了,將是你的大功一件,”鈕遠旋即將奏書按在桌子上,“籤吧。”
“中書省上下都同意了?”葉永甲竟覺得過於順利了。
“不礙事,這幾名番商也翻不了天,有罪我頂著就是。”鈕遠輕描淡寫地說完後,便示意他趕快簽好。
葉永甲不再猶豫,在文書的空白處寫下幾個工整的毛筆字——這寥寥幾筆,就已代表著新政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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