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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輩參見叔爺。”存肇進得屋來,先行了禮。
“你坐下。”太肅的鬍子直翹著,一雙眼睛也不去瞧他,面色極為難看,如同蠟黃。
存肇不知是何緣故,只好悶著頭,一聲都不敢出,安靜地坐到一旁。
“我該說你容青叔什麼好!”太肅一拍大腿,氣得咳嗽不止,“我早先就想讓他穩重些,可他卻一點沒放在心上,如今竟為鼠輩欺辱!簡直是在給咱們臉上抹黑!”
存肇苦笑了一下,忙去勸慰他幾句,見他的氣順了,方才問道:“登萊那裡出了什麼事?您老人家和我細細講來。”
太肅便將信使所告之語複述了一遍,存肇聽罷,恍然大悟。
“如今他既危在旦夕,我等拼了老命也要相救!”太肅捶著桌子,“你是素會拿主意的,此事就全權由你安排,千萬不要辜負了人家的冒死之託。”
存肇卻只是皺眉,一言不發。
“聽見了嗎?”太肅臉色一沉。
“嗯……晚輩為了堂叔,自當萬死不辭!”存肇趕忙起身,走到他面前,抱緊了拳,重重地行了個大禮。
太肅方才釋疑,之後叮囑了幾句,即打發他出門了。
儘管存肇表現出了堅定的決心,但他實際上並沒有感到樂觀,太肅的一番話語更無法改變他的內心,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要做取捨的打算。
‘柳賊既已有奪禁中兵權的野心,必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到時候萬一供出太子,不僅我等將受滅頂之災,社稷也將有移祚之虞……’他憂愁地望向天空,在走廊上緩緩踱步,‘除非使堂叔在登州……捐軀,方能為聖朝延續運數,行自保之策啊……’
“冒昧問一句,兩位司禁可議論出個結果了?”那信使仍然候在門外,見他這般頹喪,不由得擔心起來。
“哦,”存肇這才注意到他,“商議的結果很是不錯。老皇叔說了,這件事我一人就能解決,勿須勞煩太子了。我幫你帶好盤纏,儘快離開此地,莫要逗留了。”
“那太子……”
存肇忙從褡褳裡掏出幾兩銀子,放到信使的手心,幫他攥好:“我說過了,太子介入未必是好事。義士若再不答應,那便是不信任存肇了。”
“豈敢,豈敢……”信使自覺地收起銀子。
“外面人多眼雜,恕本官不遠送了。”存肇強裝著笑,目送著他到了門口,便悶悶地吐出一口長氣。
在信使尚未返回的這段時間裡,容青便一直推病在家,任何朝議都拒不參與,惹得柳鎮年十分惱火。他與鈕遠道:“這廝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奪權之事,故而畏我如虎,縮在府裡。他既如此,我乾脆闖進去把他揪出來,好出出我這口惡氣!”
鈕遠淡淡一笑:“柳相息怒。但凡我們成心要治他,那任他躲到天涯海角,恐怕都不能遂願。只是他貴為皇室貴胄,動武不得,仍需動文。”
“此話怎麼講?”
“柳相可到皇上面前相求,說登州那裡已審出口供,事關重大,應請司禁同行,前去了結此案。陛下無回絕之理,持手詔令之,他還敢駁斥不成?待至登州,一來與部下相離,二來與天子相遠,無兵無勢,生死存亡就全由您的意思了。”
柳鎮年點了點頭,深覺有理。
“司禁開門!皇弟開門!”
容青在廳上喝著參湯,聽見門外的這幾聲呼喊,嚇得手略一抖,勺子便摔在地上。
“是柳鎮年的聲音……”他頓時被嚇得臉色慘白,愣愣地坐定不動。
身旁的禁衛見狀,急推了推他:“司禁快去床上躺著,裝起病,由我等去開門。”
“啊,好,好……”容青的目光還呆滯著,匆匆挪動身子,到床邊躺了,緊緊抓住被子;好幾人火急火燎地去開門,另有些禁衛趕忙把勺子拾了,連同參湯端進裡屋。
“是柳大人啊……”
容青歪過腦袋,仔細聽著屋外的說話聲。
“我奉陛下手詔在此,為何不讓皇弟親自迎接?”
“司禁有病在身,尚未痊癒,正在寢房歇息。”
“帶我見他去。”
容青聽見腳步聲越發靠近了,連忙縮起腦袋,閉緊雙眼,故意咳嗽了兩聲。
“誰……咳,誰呀?”他把眼睛睜開條縫,瞥見柳鎮年站在門口。
柳鎮年大步踏過來,手裡捏著詔書,不像要給他留情面的意思。
“陛下有詔,登州有新審出的口供,請司禁與我同去結案。”他冷冷地說。
“柳……”容青低垂著眉毛,左手不停地摸著額頭,“柳公,我恐怕站都站不穩,如何跟你遠去登州?早知如此,當時留在那裡不好麼?”
“情況有變,自要相機行事,”柳鎮年直勾勾地看向他,“何況……司禁的臉色不差嘛。”
這話驚得容青出了一身冷汗,竟支支吾吾的,半天答不上話來。
“柳公,這是藥效好的緣故。雖然頗有成效,然仍需靜養幾日,不得受寒。若強令遠出,就怕身子吃不太消。”身後的禁衛替他解圍道。
“那好,”柳鎮年隨即把詔書撂在床頭上,“您就向皇上上書,說身體不適,應該另遣他人,叫你的部下拿這個詔書,一同送回去。”
容青聽罷,倒吸一口涼氣:“這、這不太好,煩請柳公幫忙週轉一下。”
“不太好?”柳鎮年怪笑了兩聲,臉上忽然一轉怒色,“是司禁明擺著抗旨不遵,還不願攬這個責任,反叫我去背鍋!媽的,把本相當成什麼人了!”
“是我語失,是我語失,”容青不敢再裝了,立馬伸手把詔書拿起來,高高舉過頭頂,“容青豈敢抗旨……情願遵詔。”
“好。”柳鎮年的氣逐漸消了,“那你就收拾一下,最好吃個午飯,務必在今日酉時前啟程。”
容青耐著一肚子的火,滿面羞慚之色,恭敬答道:“是……”便眼睜睜地看他甩袖而去。
“您……”
身旁的軍士正想勸慰幾句,誰想咚地一聲,容青竟把那詔書狠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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