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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哪!”
衛懷一到任,便有三五個同僚滿面堆笑地前來拜賀。
“我……我有何喜?”他攤開手,茫然地瞅著他們。
“萬郡王今早回來,便告知我等,蘇州之事順利解決,從此江南太平,四方無事了。”
衛懷笑道:“這不也是諸位意料之中的嘛。”
“不過,”那幾人故作神秘地一笑,“還有一件事。”
衛懷大概猜出個八分,便連忙催促道:“賣什麼關子,快點說呀!”
“郡王不忘祭酒您的相助之恩,特許南京設立參政書院,奏本已經遞進宮了。俟百官議過,便將公文示下。”
衛懷聽罷,握著藤拐的手顫了幾顫,眼神中滿是憧憬的光芒。他興奮地踱著步子,反應雖不算太大,心中卻早澎湃不已,如捲起千層浪花般,激動之情一時難以平復。
“夏司業在裡頭嗎?”衛懷說話也瞬間洪亮起來。
“夏司業今日處理完公事,就獨自回去了。”
衛懷此時更無心管國子監的公務了,不及告辭,即匆匆離開人群。
“看來人英是知曉訊息的,”他走到門口,喃喃自語道,“今天說什麼都要與他好好喝一杯!”隨即踏過門檻。
“人英!怎麼樣,這些年的累不是白費的吧?出了這一口氣,還真是苦盡甘來啊!”衛懷大笑著走進來,左手拎起酒壺,‘砰’地一聲放在桌子上。
“同喜,同喜,”夏元龍淡然一笑,趕忙起身扶著他落座,“別太激動啦,這僅僅是第一步罷了。你身子本就不好,慢著點,及民這個盟主比什麼都重要。”
“我自己有數,”衛懷靠了藤拐,在他對面坐下,“悶了幾年,總得讓我興奮會兒呀。”
“不和你扯了,喝酒喝酒。”元龍苦笑一聲,便隨手拿來兩隻茶碗,令衛懷倒了半滿。二人遂借酒熱談,推杯換盞,好不痛快。
酒過三巡,夏元龍窺其興頭漸消,才把住其胳膊,推辭道:“元龍實在不勝飲了。”
衛懷臉色微醺:“兄弟只喝這少許,不甚濟事。咱倆一喝就喝得醉點,這樣的時光愈發不可求了……”
“及民,我看萬和順乃奸詐小人,瞞騙成性,如今嘴上忽然鬆了,難免背後會耍陰招。”元龍藉機進獻忠言,“兄長如不提防,日後局勢定不堪設想。”
衛懷吐出一口酒氣:“敵在暗處,我在明處,不容得衛某冒撞……人英可有辦法?”
夏元龍沉思片刻,答道:“萬黨既然給了我們參政書院的名頭,說明他們尚不敢在南京作亂,而是藉此以悅文盟之心,準備趁機封鎖各地書院,陷我南京於孤立也。當此之時,應派人到鎮江等處宣告,讓他們先收斂銳氣,安守律法,免得被官府抓到把柄,進行反攻。”
衛懷猶豫了一下,就開始悶頭吃酒,不置可否。
元龍正欲再諫,見階下書童慌張報曰:“郡王率一班官爺來了,說是宣讀公文,特地慶賀先生。”
“到了!到了!”衛懷笑逐顏開,一面叫書童速請客人,一面去後屋洗過臉,力圖減淨酒意,方才一身白衣走出來,攜副盟主元龍到正堂與萬和順廝見。
萬和順先將公文讀了一遍,內容大抵是說衛懷如何忠良,書院如何濟世,官府如何開明,所能言說之處盡皆落墨,顯得極其鄭重。
衛懷接過公文,恭謝郡王恩德畢,三人旋即入座,眾官在旁斂手站立,目視萬和順,不敢問坐。
“先生之改革歷來不被人理解,就是萬某亦有幾分懷疑;幸而今日茅塞頓開,時猶未晚,誠為國家之福。”說罷,萬和順用冷眼向外一瞥,登時有人抬著一塊沉甸甸的東西上來,整個被紅綢包裹。
“這是本官親為先生準備的牌匾,”萬和順笑著解釋道,“不知能稱祭酒之意乎?”
只聽他一拍掌,那紅綢掀將下來,露出偌大的黑底匾額,題著四個隸書大字:‘參政書院’。
衛懷用手摸去,不見半點灰塵沾染,的確是新打造的。
“衛某何嘗敢受郡王如此恩遇,實是感激不盡。”他伸手按住心口,欠了欠身。
“為了南京好,本官怎能虧待賢士!”萬和順用力拍著他的背,以示鼓勵。
“郡王,”一直沉默寡言的夏元龍說話了,“《行要》著將大成,不知新政可否落到實處?”
萬和順面對這形似逼問的問題,露出和善的微笑:“當然。參政就是為了新政存在,但凡捨去一個,都不像樣子了。”
“謝郡王。”元龍放心了兩三分,重又坐下。
“既然夏副盟都提起了,那本官也不妨多說幾嘴,”萬和順活動著筋骨,往後一躺,“這新政嘛,別一通全實施下來。這並非本官不誠心待你們,反倒是為了你們好,不然受到的阻力會空前的大。我的意思,步步為營,不要太尖銳了。”
衛懷猶沉浸在喜悅當中,看著匾額出神,這些細枝末節便不在意了:“嗯,全聽郡王安排。”
“好了,你們自己商量著辦,”萬和順打個哈欠,扶著椅子站起,“本官該走了!不必相送。”
衛懷卻執意要送他出府,終受他多番推辭,只得作罷,象徵性地目送一會兒,就將屋門關閉。
“這匾你拍拍,多好呀,比咱那個老匾好多了。舊貌需換新顏,正好振我書院新的氣象!”衛懷一手支拐,一手俯身拍匾,發出咚咚的厚重響聲。
元龍只在這大匾周圍打轉,像是要從這字裡行間看出什麼門道來,神情極度嚴肅。
“問你呢,什麼時候把這匾掛上?”衛懷向他衣服上戳了戳。
“我看,這匾暫時先放在倉庫裡,”夏元龍突然停步,皺著眉頭說,“要是把這參政二字掛上,必然迅速引人注目。”
衛懷滿臉不解:“素來你都是全力支援書院向前發展的,反勸我不要猶豫;如今怎發出此言?”
“這就是愚弟方才講的……我的感覺不妙。”元龍的心重新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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