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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諮堅定地按著劍把,見那箭裹風而來,忙將劍迎面一劈,看著火光一迸,那根箭矢已被打落在地。
還不及他喘一口氣,便見有三四個人從暗處鑽了出來,嚇得他臉色慘白,屏氣凝神;可他們沒再朝這裡放箭,反而轉身逃了。
齊諮回頭望見那幾個護衛回來了,終於吐了口氣,忙將手一招:“都保護好陸大人,我獨個去抓那幾個賊子!”
他翻身上馬,大口喘著粗氣,慌揚了幾下馬鞭,便抓緊轡頭,飛奔過去。
眾人將陸放軒扶起,見他神情呆滯,目光有點出神,忙問道:“越公您……沒事吧?”
陸放軒話都不說一句,慢慢伸出手來,見手心劃破了一道口子,血從手腕上滲進了衣袖。眾人吃了一驚,趕忙替他擦去。
“沒事,幸虧那根箭偏了……”陸放軒明顯被嚇住了,弄得他有氣無力的。
他整整心神,坐起來:“齊把領呢?”
“齊把領去抓刺客了,一定要把那些王八蛋碎屍萬段!”
“要不要叫柳將軍來?”有人說。
陸放軒擺擺手:“一件小事,不必興師動眾了……”
“他媽的,老實點!”齊諮將刺客的雙手抓得緊緊地,用腳一踹,摁在陸放軒面前。“你們這幫兔崽子,齊爺差點失了算!”
那刺客眼睛血紅,破口大罵:“陸放軒!要是你爹我離得再近一點,看你的鷹犬走狗怎麼防!……”
“只有一個人?”陸放軒問道。
齊諮咬咬牙:“有四個人,可那幾個追不上了。”
“好,那你派幾個人把這廝拿住,暗地裡殺了了事,不許走漏風聲,也不准問是誰指使的,齊把領。”
“是。”齊諮此刻正得意著,指派人也有了底氣:“對,你,還有那倆,得把罪犯看好嘍!”
三個人領了命,即帶著刺客望遠處去了。
齊諮則在一旁將馬讓給了陸放軒,又和他笑著說:“我今日幾近拼了一條命救您出來的呀!”
看來這意外沒給陸放軒帶來多大的影響,他很快恢復了精氣神,並使得這回廷議在和氣的氛圍中結束,其間都沒有發生過哪怕一次激烈的爭執。
衛懷隔了一天才接到官裡謄寫的公文,看了半天,這張紙上大抵就交代了幾件要事:
一、裁撤之員中若無品銜者,按原議一行罷黜;有品銜職名者,當暫罷其政,待吏部再審其實,然後免之。
二、設私舉之制,許人發諸官無為不法之事,以助裁冗。
三、若舊官有因故離其職分者,當予補缺職。
依衛懷來看,這第一條無非就是處理那份裁冗的名單,無甚可究;第二條便是衛懷上書的結果了,但這個所謂‘私舉’讓他不甚滿意,不過自己既然受人所制,便不必糾結於此了。第三條據言是陸越公提出來的,因萬郡王前番吃過離間的虧,故十分小心謹慎,不敢回駁,才當面點頭的。
他將公文放在桌上,見盟裡的人來了,急切問道:“夏副盟可要啟程了?”
“衛先生,人英收拾好了行李,就待出發了。”
衛懷沉吟一聲,方抬頭應道:“幫我帶上東西,這就去送別。”
衛懷隨諸位名儒一齊趕到城南橋頭,見夏元龍套著一身深紅色的棉袍,正與眾人談話應酬。北風狂卷,風聲在冬日裡呼嘯,衛懷又沒穿多厚的衣服,只冷得有些發抖。
夏元龍見衛懷在遠處久站,恐他凍害了病,便先草草謝過眾人,徑直向衛懷走去。
“及民,愚弟去後,你一人在南京,當與盟裡諸公事事商議,切莫一意孤行。”夏元龍勸諫道。
“這些話我都謹記在心。但你遠去蘇州,能保他李雉忠自然是好,但也休要太過執著,以免不測。”衛懷握緊他的手說。
夏元龍大笑道:“如此說來,我反倒不放心兄長哪!及民不必掛懷,在下告辭!”
衛懷還不及回答,便見他回身作了個揖,頃刻在人群中沒了影。
魏衝在越府的大門口踱步,卻早開始汗流浹背了。他看著越府高聳的白牆,同時也有些忿忿不平——他在萬和順那兒剛遭受胡契的白眼,又得在這兒感受一遍生死未卜的味道,弄得他惶惶不可終日。就因為自己是個小吏?抑或是別人所罵的‘左右逢源,首鼠兩端’?但他也是照著萬王爺的舉止學得這套東西,應該官道亨通才是……
他看著門開了,不再去想,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他看那些幹雜活的奴才都一個個端著副笑臉迎來,探察不到異樣,使他方覺放鬆;可越往裡走,面見的便是諸如把領、諫議等高官,神色就越是緊繃、嚴肅,讓魏衝再次回到了開始的狀態。
他邁步到大堂上,見齊諮正和幾個親侍竊竊私語,眼神往他臉上亂飄,嚇得個魏衝戰戰慄慄,面色也不知該黃該白了。
“魏衝,你找越公?”齊諮輕蔑地哼了聲。
“啊,是。”魏衝低頭稟道,膝蓋發軟。
“朗軒就在裡頭歇著,去罷。”齊諮答。
魏衝小心地推開門,見屋內不打蠟燭,光線灰暗,便畏畏縮縮地放慢步子,然後跪地,叩拜。
“越公,小人從知府那兒回來了。”
“好。”
“今日的廷議你聽了嗎?”
“裁冗名冊是我遞的,自然知道。”
“裁冗的名字本來有你的,誰幫你改成王論啦?”
“……”
“誰?”陸放軒逼問道。
“萬和順,萬賊。”
“這有什麼說不得的?你乾的很好嘛,繼續潛伏在他身邊。”
“我前日差點被人用暗箭害死,你怎麼沒獲知訊息!”陸放軒突然提高聲調。
魏衝咬著牙,急磕響頭:“萬賊恐是,恐是提防於我,暗地商量的。”
“我的行程他們又如何得知!”
全完了。魏衝暗自後悔。
“不過瑕不掩瑜,你辦事不差,我一直很滿意,”他忽然親切起來,“這樣,我封你為越公掾,儘管府上無此官,然添一名頭,多給你開些俸祿。”
魏衝倒不在乎這點俸銀,但仍是滿足地笑了:他之前見過萬王爺用這樣恩威並立的把戲,這說明陸放軒肯定了他的價值,不會對自己下狠手;而他只要不太悖斥越公的底線,則可以肆無忌憚地左右逢源。這招對他並沒有起‘威’的效果,只剩下一個‘恩’字了。
但有個前提,如果陸放軒和萬和順是一種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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