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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易子而食

席星辰知道楊六生又在埋怨官府辦事不利了,也不點破,道:“如果這把火是人為的,你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這無憑無據的,我可不敢亂說。”楊六生連連擺手。

“我是說你認為,沒要你證據,你就當是咱們哥倆瞎猜。”席星辰很有技巧地說道。

“瞎猜啊!”

“對,就是瞎猜!”

“那我就說了。”

“你說!”

“我覺得這事,誰得到的利益最多,誰的嫌疑就最大。”

“那你覺得誰得到的利益最多?”

“當然是姚文彬!”

……

“多簡單的道理!一個種地的農夫都清楚,可偏偏某些人就是不懂。”

戒律堂內,溫高明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來,看著周振海道。

“姓溫的,你說誰呢?”周振海氣得滿臉通紅,直吹鬍子。

“誰不知民間疾苦,不知天天有人餓死,不知衙門的那些捕快天天收屍都來不及,我就說誰?”

由於葉飛揚和司空摘星這兩個溫高明最忌憚的人沒在場,溫高明今天戰鬥力簡直爆表,什麼屎盆子都使勁往周振海身上扣,完全沒有一點心理壓力。

要命的是這廝懟人的時候,還不忘把自己的後門堵上。

說白了溫高明就是撒賴,他用言語堵住周振海一嘴。

照溫高明的說法,只要周振海反駁他,周振海就是不知民間疾苦、不知每天餓死的人多得連衙門收屍都來不及,連一個種田的農夫都不如。

如果你不反駁,他又睜大眼睛看著你,只差指著鼻子罵你了。

周振海畢竟是東墨首席,墨家第一辯士,身份擺在那裡,自然不能與溫高明像兩小孩子般撒賴式的爭辯。但如果什麼都不說,心裡又不痛快,因此憋了半天,瞪了溫高明一眼,道:“危言聳聽,不知所謂!”

溫高明見周振海不應戰,頓時如打了勝仗般,驕傲地坐回了座位。

就在眾人覺得事情就要過一段落的時候,韓修賢突然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也不能完全算是危言聳聽,前些天我去出去採買,就聽到過一個流言。”

周振海聞言,頓時如吃了一隻蒼蠅,腦門上頂著一條長長的黑線,一時無語。

西墨這些人,整條腸子都是直的,至於情商是什麼東西,對他們來說是不存在。

“什麼流言?”見到周振海吃癟,溫高明不由大樂,那顆八卦的心頓時開始作瑟起來。只見他一臉渴望地看著韓修賢,如果有尾巴的話,此時尾椎骨都可能搖斷了。

韓修賢還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已經幫著溫高明打了周振海的臉,見眾人都作欲聽狀,便道:“說的是鄉下有一個媳婦半夜餓醒,起來想到廚房舀瓢水喝充飢,經過公公婆婆房間的時候,聽到房間裡傳來磨刀聲。”

“出於好奇,婦人便躲到窗戶底下偷聽,剛好聽到婆婆正在跟他男人說話:‘現在家裡已經沒糧了,你別捨不得那個女人,今天我們將她煮了,不僅有肉吃,還可以省一份口糧。’”

“男人沒說話,那婆婆知男人不捨得,於是又說道:‘女人有的是,明年我花幾升米,幫你娶個更年輕、更漂亮的。'”

“聽到這裡,那婦人嚇得連夜趕回孃家,抱著老孃痛哭一場,當晚便在孃家住了下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婦人聽到她爹在跟她娘在爭執:‘養了這麼多年,與其給別人家做口糧,還不如留著自己吃……”

說到這裡,韓修賢不再言語。

“然後呢?”溫高明意猶未盡地問道。

“然後那個女人就瘋了。”韓修賢只得回了一句。

“再然後呢?”溫高明又問。

韓修賢看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溫高明,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只是個流言,當不得真的。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現在有的重災區,真的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了。”

“可是……”

溫高明正欲說話,袁興邦怕溫高明又搞出事端,連忙打斷他道:“溫長老,現在是在審案子,請不要聊與本案無關的東西。”

“哦!”溫高明暗叫可惜,悻然應了一聲。

其實溫高明哪裡是不懂,他只是一直記著西門摘星臨走前交代他儘可能拖延時間的囑託,因此他只要一有機會,便拼命地插科打諢,儘量將局面搞混、搞亂而已。

“你繼續說吧!”

袁興邦見溫高明不再搗亂,轉頭對席星辰說道。

席星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楊曉金家中存糧被燒光,腿又被打斷出不了門,家就只能靠楊曉金的婆娘撐著了。”

“如果是豐年,楊家憑著十畝上田,僱些人手或者將田土租賃出去,雖然會減些糧食,勉強度日倒也不難。可這是災年,田裡顆粒無收,米價瘋漲,無米下鍋的婦人很快花光了所有積蓄,最後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將田賣給了姚國平。”

“這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溫高明跺腳,恨鐵不成鋼道,“那個姚國平害得他們家這麼慘,怎麼還要將田賣給他,不是隨心找死嗎?”

席星辰苦笑道:“她只是個婦人,沒有那麼多選擇。而且駐馬鎮那個地方不大,姚家是十里八村有名計程車紳,也是當地最大的地主,鎮上十家米店,有九家是姚家開的,剩下的那一家多少也跟姚家沾親帶故。”

“諸位想一想,楊曉金的婆娘一輩子出過最遠的門就是到鎮上趕集,這麼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在全家都餓得哇哇叫的節骨眼上,你叫她到哪裡去找買家?”

“況且,就算是她能找到買家,人家敢買她家的地嗎?”席星辰掃了一眼諸位長老,反問道。

當然不敢。

都說了姚家是當地計程車紳兼大地主,換句話說,姚家在駐馬鎮就是當地的土皇帝。

為了買一畝三分地去得罪當地最大計程車紳,除非這個人腦子被驢踢了。

這是很簡單的人情世故,在座的諸位長老都是人精,哪有不明白其中門道的?

他們很清楚,自從楊曉金家的糧倉被燒後,他們一家人的命運就擺在那裡,只是遲早的問題。

因此墨家的長老團集體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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