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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遠處傳來幾聲粗鄙的叫罵。蕭雲帆心道:“這聲音好生耳熟,似在哪裡聽過。”他隱身在門板後,用手指點破窗格上糊著的白紙,向外瞧去。不遠處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乞丐趿著鞋,手拄竹竿慢悠悠地向大殿走來,他身前兩個青年乞丐挑著燈籠為他引路。
“原來是他。”他險些叫出聲來。那乞丐正是他在集市上所見的柳萬廷。他趕忙向後退去,鑽到香案之下。一張黃色布幔覆蓋在香案上,外人決計看不到裡面。而黃布幔上恰巧有個銅錢大小的孔洞,從裡面看外面卻一覽無餘。
柳萬廷四下打量了一番,而後與弟子們席地而坐。一個弟子不時向門外張望,蕭雲帆離他幾人很近,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生怕他們發現自己。當日與群丐相鬥,是以投機取巧得勝。如今貿然動手,無異於以卵擊石。情勢之下,唯有靜觀其變。
不多時,門外走進來三個人,為首者身材高大,頭戴布帽,方面闊額,絡腮鬍子,右耳朵上掛著一個金環。一雙眼睛猶如寒星一般,他身後則跟著兩個隨從,裝束打扮都是苗人模樣。
柳萬廷見來人進來,站起身來笑道:“桑達首領,別來無恙!”這苗人桑達也笑道:“柳兄弟,你好啊!”說著二人相擁問好。
桑達道:“柳兄弟,你上回給咱們送的貨物。大祭司很滿意,這次咱們依然按老規矩來。”柳萬廷道:“承蒙大祭司與垂愛,鄙幫榮幸之至。不知道這次需要多少寶貨?”桑達道:“數目和上次一樣。”
柳萬廷拍著胸脯道:“沒問題,桑達首領,這價錢麼?”桑達伸出一隻手掌,後面的隨從交給他一隻袋子。
柳萬廷接過那袋子,掂了掂分量,露出滿意的笑容,而後大聲道:“爽快!”桑達道:“我們要的東西也希望張兄弟儘快送來。”蕭雲帆心道:“原來丐幫將那些孩子專賣給苗人,可不知這苗人要這些孩子做什麼?”
二人又耳語了一番,那苗人先行離去,柳萬廷也帶著手下離開。蕭雲帆自香案下鑽出,忖度道:“丐幫與苗人之間有著不可告人之密,待我了結了此間之事,必定查個水落石出。”
戌牌時分,他邁步走到大殿之後,月光疏疏朗朗照在地上,恍如銀霜一般。忽然,西面的灌木叢中傳來吱吱地聲響。蕭雲帆循著聲音向灌木從走去,只見一塊空闊的地上,百十隻老鼠排成一個矩形的方陣。個個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藉著月光蕭雲帆看的分明,一塊石碑下方鑽出一隻白毛老鼠來。這隻白毛老鼠個頭較尋常黑鼠大,一雙眼睛是碧綠色,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幽幽發亮。他心想這隻白鼠大概便是鼠王,只見那地上的黑鼠見它出來時,一齊站起,似人一般作揖行禮。
蕭雲帆心中暗笑:“沒想到這小東西也學人一般整排場。”於是他口中發出吱吱的聲響,以千靈訣中的獸語與鼠王搭話。那鼠王站在石碑下方的贔屓頭頂,十分神氣。
忽見生人,一雙碧綠的眼睛閃出森森冷光,口中發出急促聲響。地上的黑鼠聞聲,立刻聚整合一個圈圈將蕭雲帆圍了起來。幾隻體型肥碩的大鼠則站起身來,護在鼠王面前。
蕭雲帆言明瞭來意,那鼠王一雙碧綠的眼睛打量著它,而後嘰嘰的叫了兩聲,兩隻毛色灰白的老鼠跳到鼠王身旁。三隻老鼠交頭接耳,過的片刻,那鼠王小眼睛盯著蕭雲帆,吱吱地又叫了起來。
原來這小東西是和蕭雲帆談條件,它們要一袋大米。蕭雲帆點頭似乎聽懂了鼠王的話,他將懷中一小袋米放在地上作為酬勞。那鼠王吩咐幾隻黑鼠將那米袋子拖到一邊。接著他與鼠王做了約定,明日帶米前來。鼠王出兵幫他打探大牢內的情形。
赤水幫內,駱九天將一個茶碗摔在地上,怒聲喝道:“你們都是廢物,讓你們把人看好,居然讓人從眼皮底下跑了。”把兩個守門的漢子跪在地上嚇的臉色發白,頭如搗蒜一般。駱九天站起身來道:“都給老子滾的遠遠的。”那兩人聞言,連滾帶爬的出了書房。
他身旁一個心腹說道:“大爺,這位陸爺究竟是什麼來頭,你竟如此厚待他?”駱九天對他說道:“向英,你跟隨我時間最久。這件事我自然不能瞞你,這位陸爺便是蕭雲帆。”向英吃驚道:“江湖上不都說蕭大爺死了,這人會不會是冒充的?”駱九天道:“他能確切的說出我們之間的許多事,旁人絕對做不到。”
向英點了點頭道:“那麼蕭大爺這次來蜀中找你所為何事?”駱九天將蕭雲帆要自己相助之事以及營救計劃和盤托出。向英眉峰一皺道:“大爺,不是屬下多嘴。馮家的事老幫主交待過,咱們萬萬不能牽涉其中。你急召屬下回來,打算違逆幫主吩咐,來執行此事?”
駱九天拍了拍向英的肩膀緩緩說道:“蕭雲帆與我是過命的交情,他這個忙我不得不幫。實話告訴你,老幫主曾給我過密信,要我見機行事。也就是說,此事我赤水幫還是要管上一管。”說著他掏出信箋來遞給向英。
向英抽出信來,輕輕一抖,展開細讀。果然是老幫主手筆,他心中也疑慮全消。駱九天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說道:“這事也怪我大意,原本想先瞞著蕭兄弟,將人救出來後再告訴他,免他涉險。萬沒想到他救人心切,從咱們赤水幫跑了。若他貿然行事,打亂了我原先的安排,再要救人就難上加難。他要是陷在官府那邊,事情也會很麻煩。”
向英將信紙插回信封說道::“大爺,這封信事關機密還是燒掉為好。”駱九天點了點頭,他便將信湊到燭火上點燃。而後他眼珠轉動,沉吟片刻說道:“大爺說的在理。屬下這就想盡一切辦法,就算把成都挖地三尺也將蕭大俠找出來。
另有一事,還請大爺斟酌,蕭大爺的容貌咱們府裡的有不少人見過,劫獄這麼一鬧,雖然大爺安排人放出風聲可拖延一時半刻,但官府找不出頭緒,勢必會懷疑到咱們的頭上來。馮家反書一案,已然震動朝野。東廠錦衣衛的人必會親自來查,
要是盤查到咱們這裡來。難免有人說出您與蕭大爺行從過密,錦衣衛要是懷疑起來,大爺自然處境堪憂,那時我金沙幫多少也會受此事牽連。”
駱九天聽罷,低下頭說道:“嗯,你所言甚是,我自會考慮周祥,當務之急,你先把蕭雲帆給我找出來。”說著拿起桌上一幅畫像交給向英。
蕭雲帆回到城中,租了一輛馬車,買了米便趕往武侯祠。眼看就要到武侯祠,四個大漢攔在路中間。蕭雲帆心道:這幾個毛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要打老子的主意。當即將馬韁繩一勒,跳下車來笑道:“不知道上的朋友有何見教?”
當中一個紅臉的大漢抱拳道:“我家主人有請,邀先生一敘。”蕭雲帆道:“你家主人是誰?可有請柬?”那漢子從懷中拿出一張硃紅色的請柬,大步向他走來。
蕭雲帆暗想:“我在蜀中好友本就不多,如今又改頭換面,知道我身份的只有駱大哥,難不成是他的人?”他方要伸手接請柬,那漢子將請柬朝他臉上甩去,蕭雲帆側臉避開,向後躍出。
紅臉漢子伸出五指趁勢向他胸口抓來,這一下迅捷之極,好在蕭雲帆已有戒備之心,他這一抓並未湊效。另外三人縱身而起,分落在他左右以及身後。蕭雲帆道:“幾位是想謀財害命,可惜你們卻打錯了主意,我一向窮的很。”
四人交換眼神,同時出手,蕭雲帆身形一矮,使了一字馬。四人一擊不中,欲要再鬥,蕭雲帆兩腿回攏,向上一躍,左足反踢,雙掌平推而出。
他身後那人伸掌一格,蕭雲帆腳底借力,向前竄去,揮拳猛攻面前大漢。
左右兩人化掌為抓,欲拿住他小腿。蕭雲帆伸出兩指,插向對面大漢雙目,紅臉漢子吃了一驚,雙臂上舉護住雙眼。蕭雲帆伸手在他雙臂上一按,翻身落那漢身後,左肘一抬,向他後心撞去,反腿一踢,正中對方臀部。那紅臉大漢撲到在地,爬起身來,四人又要纏鬥。
只聽得馬蹄聲響起,一道人影從天而降,攔住四人。蕭雲帆定睛一瞧,是個麵皮白淨的書生。這人二十歲左右,輕袍綬帶,氣宇軒昂。書生將手中摺扇一合,雙手抱拳,恭謹地說道:“在下向英,我這些不成器的兄弟方才和先生開的玩笑,還望先生海涵。”
蕭雲帆冷笑道:“不敢當。我與閣下素不相識,也不喜歡這種玩笑。咱們就此別過。煩勞閣下讓出路來。”向英伸手一揮,那四名手下將路讓開。蕭雲帆跳上馬車,正要揮鞭驅馬。
向英開口說道:“且慢,在下試探先生身手事出有因。我家主人有一件大事要做,還望先生出手相助。”蕭雲帆道:“你家主人有大事要做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方才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沒有聽懂?”
向英道:“旁的大事我家主人自然不會叨擾先生,而此事想必先生一定感興趣。”蕭雲帆伸手摸了摸鼻子說道:“如果你說完我不敢興趣,那閣下想必會要了我的命。所以我還是不聽為妙。”
向英笑道:“江湖上的人,知道別人的秘密越多,自然性命堪憂。能明白這個道理,足見先生倒也睿智。不過我要說的這件事非但與先生有關,也與我家主人有關,所以不管先生聽或不聽,我還是要把這事告訴你。”蕭雲帆摸著下巴看著向英道:“好,我姑且信你。你倒說說看事何事?”
向英伸出一隻手掌來,上面寫著一個馮字。蕭雲帆睜大了眼睛,嘆了口氣說道:“好,我跟閣下走,那麼請帶路。”
不多時,二人沿著一條岔道走,遠處有一座八角亭。亭內坐一箇中年人。蕭雲帆跳下馬來,跟向英向亭內走去。向英道:“這便是我家主人。”那人回過頭來,蕭雲帆驚呼道:“駱大哥。”可一想到自己金蟬脫殼所用的並非什麼正大光明的手段,不免慚愧起來。
駱九天板著面孔道:“你這不辭而別可讓大哥我好找。”蕭雲帆欲要分辨,駱九天一擺手道:“過來坐下說。”二人在亭內石墩上坐下,蕭雲帆嘆了口氣道:“大哥,你有你的難處我知道,所以小弟這才……”
駱九天伸掌在石桌上重重一拍說道:“才個屁!”而後伸出手指怒道:“你啊你,讓我怎麼說,你救人心切,我不是不知道。”蕭雲帆只得垂頭道:“大哥,這事小弟已有主意。大哥待小弟的恩情,小弟記在心裡就是。”
駱九天臉色稍和嘆了口氣道:“你啊就是急性子,我照實對你了說了吧。救人之事關係重大,容不得半點差池。馮家的事,老幫主已經暗中知會過我,要我見機行事。你既然求到哥哥這裡了,我就送你份順水人情。我原本想把事情做好,再告訴你,誰知你小子疑心我不夠義氣,不辭而別。”
蕭雲帆賠笑道:“大哥息怒,是小弟的不是。早知大哥有此安排,何不早說,反累的我費了不少心思。”駱九天搖頭笑道:“你反倒怪起我來了。”蕭雲帆大聲道:“自然是要怪大哥的。”駱九天站起身來,指著他道:“嘿!你小子啊最是心急,這事讓你知道反而壞事。”
蕭雲帆奇道:“大哥未免太瞧不起兄弟了?”駱九天道:“好了,好了,你趕緊隨我回去,咱們商量正事要緊。”蕭雲帆眼珠一轉,說道:“大哥不會是拿好話尋我開心的吧?”駱九天站起身來,罵道:“我說你小子真不是個東西!這個節骨眼了,我誆你回去作甚?要你下蛋麼?”蕭雲帆抱拳作揖道:“大哥息怒,息怒,小弟自然信你。”
他們一行人並未回赤水幫,而是先改扮了一番,之後在一家酒樓內落腳。酒樓的地窖中有一間密室,幾人便在此商談。一張四方木桌上平鋪著提刑按察司的巡防圖。地圖上以硃筆勾勒出小圓圈則是按察司衙門的兵力部署,藍筆勾勒的線段與箭頭則代表行動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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