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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終南。自古以來,終南山便是洞天福地,清修之所。武林三大宗,唯一的女派玄女宮就建在這終南山上。

男子想要再世間建立超世不拔的基業本就不易,更何況是女子?事實上古往今來傑出的女子不亞於男子者大有人在。自漢唐以來,中國歷史上就出現過一位女皇帝武則天。然而武則天之前,也有女子自稱皇帝,便是文佳皇帝陳碩真,玄女宮的祖師就是她。

相傳火鳳教主陳碩真武藝高強,才略無雙。曾於感業寺搭救過削髮為尼的武才人,二人一見如故結義金蘭。後來陳碩真舉兵造反,邀好姐妹鼎力相助。武則天貪戀富貴,不肯相幫,反而將陳碩真所圖透露與朝廷。在唐兵重重圍剿之下,陳碩真不幸被俘,慷慨就義。其弟子得脫後攜帶她所留下的武功秘錄,遁逃於終南山,隱居起來不問世事。

直至元朝末年,天下大亂。玄女宮為護蒼生,這才出世。靖難之役,因與太子一黨勾連,為避兇禍,不得又遁離紅塵。直至嘉靖三十六年,魔門為禍中原,氣焰囂張。玄女宮遂與其他六大中原武林勢力締結天道盟,一舉攻破魔教總壇。也就是這驚天一戰,玄女宮的地位得以確立。但此後三十年間,玄女宮不再與各門各派來往,嚴守一方門戶,杜絕弟子遠遊。

第三十九代宮主雪蘭依座下統領九部,門人近千。玄女宮只受女徒,山上更無一男子出入。這些女弟子一是窮苦人家的棄嬰或是孤女,無人撫養,由接引門人領上山來傳授武藝,納入門牆。二則是父母受惠於玄女宮,為報答恩情,留在山上聽候差用。

玄女宮座下九部,分居九個院落。平日裡由各派尊主按弟子進境,指點學問,傳授武藝。因木蘭閣失火一事,九部之中,四部尊主被派去辦事,本部的弟子只能暫去別部修行。

所謂九部,按花來分,依次是蘭花、牡丹、芍藥、海棠、秋菊、芙蓉、臘梅、梨花、杏花。九部尊主,除了蘭花、牡丹、芍藥、芙蓉四部不在山上,海棠部尊主因木蘭閣之事,身受重傷,安心調養。九部之中大任也自然落在餘下四部頭上。

金色的陽光照射在巨大的漢白玉雕像上,光彩奪目。這雕像乃是九天玄女,足有八丈之高。無論是玄女的衣衫紋理、髮髻配飾、神態妝容都極其靈動。玉像的基座下襬著一隻夔紋大鼎,鼎內香菸繚繞。

玉像位於廣場中心,正北乃是一座建構宏偉的大殿。殿門洞開,高高的門額上懸著一塊大匾,上書:玄女宮三個金字。左右門楹上各寫著:

攘平四海英雄何必男子

廓清八荒巾幗不讓鬚眉

大殿正廳寬敞明亮,東西兩首各擺放著八張檀木交椅,椅背上銘刻著八種圖案的花卉。正北面主座椅背上刻著一隻鳳凰。殿內共有十二根樑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

後山祖師祠堂。兩根柱子上掛著明黃色的布幔,下方乃是一張香案。上面用玉盤盛放著各色點心,瓜果。左右的鎏金燭臺上各點著兩隻兒臂粗細的白燭。雪蘭依跪在一個蒲團上,雙手合十。

她的目光注視著牆面歷代祖師的畫像,禱告道:“列代祖師在上,弟子雪蘭依執掌本派以來,日日無不殫精竭力。幸得祖師庇佑,我玄女宮才有今日之氣象,能與大覺寺,天師府鼎足而立。

兩月之前,眾師妹助弟子閉關療傷之際。有賊人潛行上山,火燒木蘭閣,殘害守夜人,盜走本門至寶九曜玲瓏。弟子委派四部師妹下山緝拿此人,還望列位祖師保佑,祝她們早日凱旋。”

忽然,她頭頂的金鈴響動,情知弟子有要事奏報。遂站起身來,朝西面走去,五指轉動牆上機關石鈕,軋軋聲響,一道石門緩緩升起。

幽靜院落內,兩棵古柏下。四個錦緞長衫,容貌奇異的老嫗躬身而立。一個馬臉獨眼的老嫗見雪蘭依緩步走出,喜道:“啟稟宮主,徐師姊她們已到山下。”一頭銀髮的雪蘭依眼中充滿喜悅,雙手合十道:“好,好,祖師庇佑。眾姐妹安然歸家,再好不過。六妹九妹你們留下,速去置辦酒席,老七、老八咱們下山去迎。”

待眾人上山後,玄女宮內早就張燈結綵,喜氣盈門。雪蘭依金冠束髮,走在當先,一身裁剪合度的月白長衫纖塵不染。

她的人雖已年愈來古稀,但肌膚卻光滑瑩潤,除了眼角上有許多細紋,與其他師妹一比,當真稱的上駐顏有方了。一雙鳳目不怒自威,舉手投足間,盡顯宗師的氣度。

宮主將眾人迎入大殿,大袖一拂,旋即在那張代表無上權力的椅子上坐下。跟著一抬手,各部尊主才紛紛座下。

右首第一張紫檀椅子上,蘭花部尊主徐鳳英站了起來。她低著頭,握著龍頭拐半跪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啟稟宮主,蘭花部徐鳳英率領其他三部幸不辱命,將賊人蕭雲帆的人頭與本門至寶一併帶回。”她這每一字都說的清晰無比,落入眾人耳中更是大為受用。在場眾人均想這蕭雲帆這惡賊理應千刀萬剮,斬下他的頭顱,也真真是便宜他了。

雪蘭依一手按在扶手上,微笑道:“好,徐尊主以及各位姊妹一路勞苦,我在偏殿已命人備好酒席為你們洗塵。”

徐鳳英忽然抬起頭,眼中精光暴射而出,手中龍頭拐在地上一頓,緩緩道:“宮主先不忙,含月,將蕭雲帆人頭承上。”她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挑,臉蛋秀美的姑娘捧著一個錦盒走至徐鳳英身後。

大殿的房樑上,江含月伏在暗處,當她看到這一幕時,心中萬分驚駭,暗道:“這世上居然有何我容貌一般的人?不對,她們這是易容術。”在她身側的水含煙耳中聽到蕭雲帆三字,心下一沉,只覺眼前一黑,險些從樑上掉下去。

江含月握著她的手,十分冰涼,湊到她耳側,低聲道:“傻丫頭,蕭雲帆那小子詭計多端,怎麼可能會被她們害死?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水含煙轉念一想:也對,蕭大哥機智百變,怎麼會輕易死掉?定是我亂想了。心下登時寬慰了許多。

盒子開啟,裡面正是蕭雲帆的人頭。雪蘭依遠遠地望了一眼,吁了口氣道:“可惜啊可惜,浪劍門從此就在江湖上除名了!”她看了一眼徐鳳英,緩緩道:“徐師妹既然你已將本門至寶追回,那麼就一併拿出來獻在祖師面前。”

徐鳳英微笑道:“這個自然。不過雪師姊,師妹我此行下山,另有一重大發現。事關重大,我們還是關起門來說。”雪蘭依臉上立刻罩了層寒霜,向大殿門口的幾個弟子擺了擺手,

徐鳳英拄著柺杖站起身,慢慢地說道:“諸位師妹,祖師傳下遺訓:得九曜玲瓏者出任執掌本派本戶。這句話各位都還記得吧?”

那個獨眼老嫗騰地一聲從座位上跳起質問道:“徐師姊,你這是何意?”徐鳳英白了她一眼緩緩道:“葛師妹,我說的話還不明白麼?”

雪蘭依看著自己的手掌,眼角抽搐了一下,緩緩道:“看來徐師妹是想我讓出宮主之位?”此言一出,大廳內登時喧鬧起來。徐鳳英仰頭狂笑,忽然止住聲緩緩道:“不錯,那麼雪宮主讓是不讓?”

雪蘭依尚未答話,獨眼葛婆婆大聲道:“徐師姊,難道你想造反不成?老二,老三,老五你們三個也是這個意思?”徐鳳英微笑道:“她們三個自然是聽我的了。”

雪蘭依一根食指在扶手上輕輕叩動,忽然她睜開眼,伸出手指點著徐鳳英,厲聲道:“你!不是徐鳳英,”徐鳳英仰頭狂笑道:“我的確不是徐鳳英,可我是什麼人,你難道聽不出來麼?”

雪蘭依臉色一變顫聲道:“衛無憂,是你。”徐鳳英轉過身來,揭下一層薄如蟬翼的牛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緩緩道:“是我。”葛青瑤身後的三人也是臉色一變。

眾人目光向她瞧去,只見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嫗,一張瓜子臉上刻著一道極長的傷痕,從左眼角下延長至右耳根。衛無憂目光中充滿怨毒,冷笑道:“雪蘭依啊,雪蘭依啊,你一心想我死,好奪走這個宮主之位。如今你都坐了三十年,也該還給我了。”

雪蘭依肩膀顫抖著,雙拳緊握。雙目幾欲噴火,咬著牙狠狠道:“好,你的確是好本事。木蘭閣的事是你做的吧?”衛無憂微笑道:“不錯,是我。”雪蘭依閉上眼又問道:“那徐師妹她們四個呢?”衛無憂淡淡道:“你派去的人我自然對她們恩寵有加,個個都死的很痛快!”說著她當地一聲丟下手中柺杖,將身上披風和罩衫一甩拋在地上。

衛無憂穿著一件白綢長衫,背後繡著一朵嬌豔的桃花。她的手下立刻搬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雪蘭依親耳聽見情同手足的四姊妹以及眾多弟子殞命,一時間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奪口而出。以葛婆婆為首的四人以及眾多弟子護衛在雪蘭依面前。

雪蘭依抬起頭,伸袖拭卻唇角血漬,冷冷道:“衛無憂,要殺我你大可光明正大地衝我來,又何必玩這麼多花樣殘害無辜。”

衛無憂摸著鬢角一縷白髮恨聲道:“無辜?當年這個宮主之位本該是我的,你串通了好其他幾人,設下毒計,讓我失身於謝天琊。後來師父得知我非處子之身,她才把宮主之位傳給了你。而你就這麼如願以償的登上宮主之位。我有多慘,你知道麼?

師父她親手廢去了我的武功,而謝天琊又移情別戀,最可惡就是你,當上宮主後,非但對我沒有網開一面,還要派人對我暗中追殺。我臉上這一刀就是拜你們所賜。”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在大殿內久久迴盪,令人不禁膽寒。

那葛婆婆看著衛無憂嘆道:“衛師妹,殺你不是雪宮主下的命令,而是師父。”衛無憂指著她說道:“葛青瑤,你不必衛師妹長衛師妹短的叫我,我早已和你們恩斷義絕。我現在是桃花夫人,你記住了麼?

白秋露知道我失身於人,非但沒有半點憐惜之情,反而派你們追殺於我。哈哈,她是怕此事傳出去,壞了玄女宮的名聲。我那時肚中已懷了謝天琊的骨肉,你們為何不對我手下留情?非要逼我跳崖自盡。哈哈,老天爺讓我活了下來,可那孩子卻沒了。不管是玄女宮也好,浪劍門也好,我要你們全都給我死!”

雪蘭依哀聲道:“衛師妹,我沒有想到會有今日。既然你揚言要復仇,那麼這一切的罪孽就由我一人承擔。雪蘭依的人頭在這兒,你取下就是,請你放過其他人。”

衛無憂看著雪蘭依微笑道:“你?我做夢都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我不會讓你輕易的死。我要你親眼看著這裡的每一人,親眼看著她們怎麼死在你的面前。”

葛青瑤反手抽出背後長劍,向前一挺,大聲道:“你要殺宮主,先過了我們這關。”說著擺出架勢來站在最前面。

衛無憂搖頭微笑道:“蠢貨,我們既然能上得了這玄女宮,自然早就有萬全的準備。不然我身後這些人你們怎麼未瞧出破綻呢?”

突然,葛青瑤身子一晃,雙膝軟倒,她身後眾弟子也跟著紛紛倒下。衛無憂將自己鬢旁的白髮向後一撩,淡淡地說道:“雪蘭依,想不到你這種卑鄙小人面前還會有幾條忠心的狗。好吧,我就先將這條狗殺掉給你看。”

說著,她的眼光掃了一下地上眾人,落在一個穿著藕色的長衫的婦人身上。她微笑道:“譚師妹,她們是真中毒,你嘛就別裝了,先將雪蘭依的這條老狗給我宰了。”

譚姓婦人從地上一躍而起,雙手一拱對衛無憂笑道:“好,不知衛師姊想要她的舌頭還是耳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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