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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中原拍開酒罈泥封,滿滿地斟了三碗。大殿之上,頓時酒香四溢。

霍中原向眾人看了一眼,說道:“列位英雄,當日霍某與蕭君定下盟約,一月為期,要蕭君交出兇徒。方才蕭君所言各位想必也聽的清楚,喝完這碗酒。咱們就聽聽蕭君有何高論!”說著他端起兩碗酒,目光轉到蕭雲帆臉上,微笑道:“蕭兄弟,請。”

蕭雲帆心道:霍老兒這是將我一軍,眼下也只能見招拆招。隨即接過酒碗,一飲而盡。而後他朗聲道:“各位前輩,昨夜有賊人暗算莫夫人,其中緣由,霍掌門最是清楚不過,不過他不願說,那麼只好由在下說了。”

他走到一清道姑面前,雙手一拱道:“敢問道姑,莫夫人的遺體有何異樣?”一清道長從袖管中拿出一個小包,開啟來,而後舉起。小包內乃是一根細如牛毛鋼針。只聽她緩緩道:“昨夜,我受蕭大俠所託,檢視莫夫人遺體,在她胸口處發現了這枚鋼針。”

祁老武師上前看了一眼,問道:“在座的暗器名家首推白二先生,白二先生你老兄給大傢伙說說這是什麼暗器?”白二先生接過一清道姑手中的鋼針,仔細端詳了一番道:“這是九華派的碧松針,此針細如牛毛,需裝在針筒內發射。而裝此針的針筒一般藏的十分隱秘,不易察覺。於人近身過招時,按動機簧發射,對方極難閃避。”說著他的眼光向眾人掃了一眼,續道:“九華派收徒,只納皖南子弟。這碧松針的絕技絕不外傳。在座的師承家學,老朽倒還是知道的,至於這碧松針是哪位所發,實在不敢妄言。”

霍中原看著蕭雲帆道:“蕭老弟,你就別賣關子了,這殺害莫夫人的兇徒究竟是誰?你痛痛快快的指出來。”

眾人的目光都朝蕭雲帆望去,只見他伸出一根手指對著那搖扇子的儒生孟顯道:“殺害莫夫人的兇徒就是閣下!”孟顯臉色一變,乾笑了幾聲道:“蕭大俠,你這是信口開河,這麼多位英雄在場,你憑什麼指認我?況且白二先生也說了,這兇徒用的是碧松針,乃是九華派的暗器。孟某人的師承家數,這在座的哪位不清楚。”

童氏雙雄中老大童千金開口道:“沒錯,這位孟老弟乃是雲陽道長的高足,雲陽道長擅長劍術和鐵扇功,武林中誰人不知。而孟老弟學的就是他的鐵扇功。九華派與雲陽道長素有過節,他們怎麼會傳這絕技於外人?”

蕭雲帆淡淡一笑:“既然各位不信在下所說,那麼孟兄勞煩你把手中摺扇交給我,我來證明給諸位看。”孟顯怒道:“你這是無理取鬧。”蕭雲帆道:“既然這毒針不是閣下所發,你手中摺扇給我瞧瞧又有何打緊?”

孟顯神情尷尬,正在躊躇之間,霍中原大聲喝道:“孟賢弟,難道真是你?”孟顯忽地一低頭,手中摺扇一指,一根牛毛細針突地向蕭雲帆心口射去。好在蕭雲帆早有防備,長劍一挑,將鋼針掃落在地。孟顯飛身而起,向大殿外奔去。蕭雲帆大喝一聲:“哪裡走?”,一掌呼地拍出,孟顯自半空跌下,待要掙扎再起,一把長劍已架在他脖頸之上。

眾人面面相覷,霍中原走上前去問道:“孟賢弟,你為何謀害莫夫人要陷我巴山於不義?”孟顯抬起頭目光向黃一鳴臉上瞧去,喘著氣道:“如今……我左右是個死,你再不出手,休怪兄弟?”

黃一鳴聞言,足尖一點,手中煙桿衝霍中原打來。宏遠和尚大袖一揮,將他煙桿架開。白二先生,童氏雙雄等人也一齊出手將黃一鳴以及屬下制住。霍中原回過臉來看著黃一鳴,錯愕道:“怎麼會是你?”黃一鳴登時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目光。

蕭雲帆伸手點了孟顯穴道,緩步走至一張椅子前坐下。宏遠和尚道:“蕭居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蕭雲帆道:“大家一定很疑惑,他二人為何要謀害莫夫人?答案很簡單他們想讓我死。”

白二先生皺了皺眉頭,奇道:“他們害死莫夫人,就能要蕭老弟的命?”蕭雲帆道:“不錯。各位前輩,我當日與霍掌門訂下生死之約實屬權宜之計。對於嫁禍我的兇手,也沒有半分把握將他揪出。而蕭某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楚兄的孩子不再受疾病糾纏。眾所周知,這金波雪鯉藏在璇璣鐵盒之內,而鑰匙又被賊人盜去。蕭某思來想去,只有設法開啟鐵盒,拿魚救人,巴山派對於我的誤會或許會消減一些。

這璇璣鐵盒乃是機關大師莫離子所造,尋常方法根本無法開啟。只有這鐵盒原有的龍鳳雙匙同時使用,才能開啟。晚輩便去翠微山請出這位莫夫人前來相助,相信這寶盒定能開啟。然而陷害蕭某之人,自然不讓我稱心如意。他們謀害莫夫人,便是要讓蕭某與巴山派結下的這個樑子永難消解。”

楚中流聽到此處勃然大怒,他紅著眼走到黃一鳴面前。一拳打在他的鼻樑上,而後又向他跨下狠狠地踢了一腳。尹中豪見情形不妙,上前阻攔。忙道:“二哥息怒。”楚中流道:“我今日要打死這狗東西,蕭老弟拼了性命請回莫夫人,心中自然是想著要救我孫兒。他們殺了莫夫人,讓鐵盒打不開,分明是要害死我孫兒。我孫兒活不成,他們也活不成。”

季中鳴站起身來,在黃孟二人身上摸索,並未發現龍鳳雙匙。登時怒氣上湧,抬手抽了二人好幾個耳光。霍中原見他二人情緒異常激動,與群豪紛紛上前勸阻。霍中原走到蕭雲帆面前,躬身道:“蕭大俠,是霍某人錯怪於你,還望你設法開啟此盒,救治我那徒孫性命。”

楚季二人聞言,也走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面跪下,祈求道:“蕭大俠,我們錯怪好人,是我們的不對,我們兩家老人如今就守著這一個獨苗,你若是心中有氣,大可取了我們二人性命,求你一定救救我孫兒的命。”

蕭雲帆見巴山派眾人紛紛向自己下跪,忙擺手道:“各位請起。大家也看到了,莫夫人如今死了,這鑰匙的下落……”霍中原躬身之時已將解藥塞入蕭雲帆手中。

馮遇春咳嗽了一聲道:“帆兒,那莫夫人遺言大傢伙都聽到了,這其中的玄機想必你已解開,你若再要賣關子,世伯我頭一個不饒你。”說著向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見好就收,不可再託大。

蕭雲帆心道:巴山派害我吃了這麼多苦,我讓他們跪一下又有何妨?偏是老世伯要揭我的底,這老爺的威風還沒過夠,轉眼又要當孫子。也罷,也罷。

馮妙卿瞧著蕭雲帆尋思道:那老夫人神志不清,說的話豈能作數?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蕭雲帆有何能耐。

蕭雲帆二話沒說,走到兜兒身前蹲下身去。伸手摘下他銀項圈上掛著的長命鎖,用力一掰,兩枚小巧玲瓏的鑰匙登時跳將出來。他拿著龍鳳雙匙走到璇璣鐵盒前,插進鎖孔內,輕輕轉動,那璇璣鐵盒立時開啟,冒出絲絲冷氣,內里正是那條烤魚。

眾人正在議論間,蕭雲帆對霍中原道:“霍掌門,這金波雪鯉我已取出。這盒子嘛,當然物歸原主。”說著他將冒著冷氣的魚放在一隻碗內,而後將盒子鎖上。

水含煙微笑著走過去道:“蕭大哥,你怎知道那鑰匙藏在兜兒的銀項圈之中。”蕭雲帆嘆了口氣道:“莫夫人臨終之言是想說‘項圈’,那時她神志迷糊,口齒不清,只能說西昂二字。西昂二字若是連起來讀,那便是項字。”

水含煙又瞧了兜兒一眼,心生憐憫。柔聲道:“蕭大哥,他……他不會也被那人的毒針害死了吧?”蕭雲帆搖頭道:“沒有。當時莫夫人遇害,兜兒兄弟只是昏了過去。馮世伯料定有人會加害於他,故而召集大家在這大殿等候。

等兜兒兄弟醒來,一陣胡鬧,黃孟二人做賊心虛,生怕兜兒聽出他們二人的聲音,伺機殺人滅口。這位黃寨主故意尋釁,製造事端要害兜兒,幸得宏遠大師出手才保住性命。因為莫夫人死的蹊蹺,以她的武功尋常高手未必能致她於死地,自那時起我便懷疑有人用暗器傷她。

黃寨主一動手,我便已經察覺,等孟顯放毒針之時,我早用指力將他毒針彈開,順便隔空封住兜兒的昏睡穴,造成他當場斃命假象。”

眾人聽完蕭雲帆之言,都對他肅然起敬。宏遠方丈微笑道:“蕭居士智慧過人,一場大禍總算消彌。”蕭雲帆黯然道:“大師謬讚了。大家雖然抓到兇徒,可莫夫人這條命……”說著,他想起當日在船上之時,莫夫人的那一番話。

如今莫夫人已逝,這兜兒便是無依無靠。想來金波雪鯉之事尚未真正查明,自不能帶兜兒在身旁,送他回家也是無用。當下心念一動,說道:“大師,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師成全。”宏遠和尚道:“蕭居士有老衲效勞之處但說無妨。”蕭雲帆道:“這位兜兒兄弟心智不全,他如今父母雙亡,還望大師收留於他。

當初是晚輩將他母子帶來這巴山,不曾想老夫人為人所害,本該由晚輩照料他一生一世,可金波雪鯉一事尚未真正查明。我自是無法照料他,故而有託於大師。”說著深深一揖。

宏遠大師本就慈悲為懷,聽聞兜兒身世之後,心生憐憫。道:“我佛慈悲,垂憐世人。老衲答應你。”

這時,霍中原走過來道:“蕭老弟,宏遠大師,這莫夫人是在我巴山出的事,霍某人難辭其咎。蕭老弟想必對我巴山心存芥蒂,所以才託付大師,想來令霍某汗顏。既然大師已應允,霍某謝過大師。”

群豪見首惡已擒,心下都萌生告辭之意。這時,馮遇春起身道:“霍掌門,我世侄留在你手裡的生死狀可還算數?”霍中原臉色尷尬,忙從懷中取出那生死狀向眾人一展,朗聲道:“我巴山派與蕭雲帆的恩怨一筆勾銷。”說著雙掌運力,將那生死狀搓為齏粉。

馮妙卿挽著爺爺的手臂說道:“爺爺,我們是不是該走了?”馮遇春道:“不急,這金波雪鯉一事還有許多疑點,咱們得助霍掌門查清此事。”

馮妙卿這句話本就是試探之語,見爺爺說暫時不歸,心中登時無比歡快。

群豪均覺公證一事已然收尾,那懲處兇徒一事無關於己,便紛紛起身,向霍中原辭行。

水含煙在這巴山上,除了與蕭雲帆熟識,一切均感陌生。見眾人離去,她一顆心登時空落落的,獨自回到房中。心中思念師父師姊,竟不由自主的哭了起來。

這時有人敲門,她連忙擦去腮旁淚水,開啟門叫道:“蕭大哥。”馮妙卿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好,我可不是你的蕭大哥,我能進來和你說會兒話麼?”

水含煙雙頰一紅,微笑道:“當然可以。對不起,馮姊姊,我以為是蕭大哥。”馮妙卿看著她臉上淚痕斑斑,問道:“怎麼蕭雲帆那壞小子欺負你了?”水含煙道:“沒有啊。”馮妙卿道:“那你為什麼哭?”水含煙低下頭道:“是因為……是因為我想家了。”

馮妙卿點了點頭道:“蕭雲帆當日說過,你是玄女宮門人。對了,小妹子,你怎會和他在一起,我可聽聞你們玄女宮的人在找他麻煩?”水含煙道:“這件事說來話長。”當下將蕭雲帆如何擄走自己,二人又如何在那山洞脫險,又是如何到了翠微居的事娓娓道來。

她語音嬌嫩,甚是好聽。馮妙卿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插上幾句。說到有趣處,二人不覺都大笑起來。馮妙卿年紀稍長,比之水含煙也大不了幾歲。平日裡家中幾個丫鬟個個怕她,因此也沒有幾個說真心話的朋友。她見水含煙性情率直,心中已將她當做朋友,便拉著她的手又問東問西。

水含煙自小在玄女宮長大,師姊妹呆在一處自是其樂融融。此番隨師父下山,不曾想吃了些苦頭。連日來她與蕭雲帆呆在一處,二人雖是說笑,但終究男女有別。這馮妙卿卻是不同,許多話反而可以對她傾訴。當下思親之苦,消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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