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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蕭雲帆大聲喊道。
霍中原早已離開,又怎會回頭?
蕭雲帆滿腔憤懣無以宣洩,只得揮舞著拳頭、伸足飛踹那鐵門。
黑暗中他只聽到拳頭打在鐵門上悶響以及自己無助的喘息聲。
一想到要在這種鬼地方悶死,他就不寒而慄。
也許這地牢還有別的出口,這個想法不斷在他心底萌生。
一念及此,精神大振。他伸出手掌來在黑暗中不斷敲打、摸索。
四周除了那扇鐵門,都是天然巨石開鑿而成的牆壁,地面也非空心石磚,同樣的堅固牢靠。
饒是他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面對種絕境,也是無可奈何。
地牢不見天光,陰暗潮溼,黴味濃重。蕭雲帆忍不住破口大罵,罵了一陣,只覺口乾舌燥。
心道:就算老子把霍老兒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又有何用?倒不如省省力氣,再另尋他法。
幸而那條棉被與褥子,跟他一起掉落。
不然牢內森寒,又要吃虧。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像狗一樣裹著被褥蜷縮在牆角。
心想:當真可笑,為了一條魚,老子竟落到如此田地。
想來真是荒謬絕倫!莫不是上輩子欠了哪個債主很多錢,這輩子變著法兒向找我討債來了?
一想到魚,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尋思:這魚多半是個圈套,來巴山的人那麼多,為何偏巧,就讓我抓住了?
在我抓魚之後,楚氏夫婦和徐壽幾乎是先後而到的。
他們的出現並非偶然,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樣。
接著半道上,楚氏夫婦被人害死,徐壽不知所蹤,我剛發現他們遇難,怎地尹中豪就趕來了?
這樣的巧合說不過去。接著我被巴山派誤會,只得上山來說明原委。
這種情形只會出現兩種結果:要麼我上山就被殺,被巴山派冤殺;要麼我僥倖逃生,被巴山派追殺。
無論是那種結果,我都是個死。
這徐壽究竟是什麼來頭,如此煞費苦心的算計於我?
想了很久,他頭暈腦脹,眼皮漸漸沉重,不經意間他又昏昏睡去。
地牢昏暗,沒有一絲光亮。
起初他能感受到的緊緊是空氣汙濁,氣味難聞,漸漸適應後。
反而是一陣陣的焦慮與恐懼讓他感到不安。
再後來他終於學會忍受並且適應這種黑暗。
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死,得好好的活下來。
一個人若是無事可做,那他遲早會悶死。
蕭雲帆好動不好靜,他時常一個人無聊時便會找些事情來做,那樣時光的流逝對於他而言才有意義。
霍中原雖將他拘禁於此,每日三餐卻是按時供應。
送飯那人每次將一隻木盤託著飯菜從鐵門下方的孔內送進,從不多說一句話。
蕭雲帆看的出霍中原並不打算立刻殺掉自己,巴山派只會慢慢折磨自己。
堂堂玉獅子給人關在籠子裡,沒有渴死,沒有餓死,反而是頹廢至死,想想就窩囊。
這地牢雖有諸般不好,但唯有一處好還是令人滿意的。那就是安靜,無人滋擾。
於此處間待著,不辨白晝,酒足飯飽後,蕭雲帆要讓自己變得不那麼頹廢,於是他修煉起本門的內功。
自七歲那年被師父收入門中,每日都要練習三個時辰,從無間斷。
這些年他在劍術、拳腳、輕功、內功方面均有不凡的造詣。
成就雖不及師父謝天琊那般輝煌,但在同輩人中他的境界卻也頗為可觀。
浪劍門的武功,每練五年,方能進升一個新的境界。而他年方三十,正值壯年。
本門的紫玉功已經修煉至第五重,碧海頃天劍法上的造詣也近乎於江湖一流高手的水準。
武學之道,浩瀚無涯。一個人能否在有生之年達到巔峰之境,除了勤修苦練外,而在於機緣巧合。
每日除了吃飯睡覺拉撒外,便是練武。其他事倒也不去多想。
人處黑暗之中,往往對一線光明格外留心。
這幾日之中,他見送飯人來,那時鐵門下方的空洞會出現少許亮光。
他便籍此來練習目力,好讓眼睛能適應。他的目力處於這黑暗之中,非但沒有下降,反而較之於往日更加敏銳。
在他而言,好像在這地牢中呆了很久,實則不過五日光景。那日,他練完輕功,便盤坐在地上胡思亂想。
這巴山派究竟關我到什麼時候?這霍老兒好歹也算一派宗師,他做事不至於如此沒分寸。
另外,他們不敢加害於我,莫非是忌憚家師?
要給他們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已不在人世,沒準早就要了我的小命。
楚季兩家沒了孩子,兇犯又不知所蹤,自然把氣要向我身上撒;尹中豪這人倒還正直,不知道他會不會替我說話。
當他正思慮之際,鐵門上方的小窗內露出一張臉來。在慘白的光映照之下,這張臉倒顯得陰森可怖起來。
蕭雲帆看到那一線光芒,伸手遮住眼睛慢慢瞧,終於他看清楚了來人。
笑道:“看樣子霍掌門終於想通了,要放在下走?”
霍中原淡淡地說:“不錯!老夫請了不少武林同道前來主持此事,也希望能還閣下一個公道!”
蕭雲帆道:“可惜我在此地住的舒坦,不打算走了。”
霍中原臉色微變,怒道:“你……你敢?”
蕭雲帆笑道:“腿長在我身上,我若不走,就算天王老子用八抬大轎來請,我也絕不會動一分的。
說把我關起來的是你,現在說放的也是你。真當我蕭雲帆好欺負?”
霍中原心下明白,不好端端的請出蕭雲帆,自己的戲本就無法唱下去。一口氣邀集了那麼多武林同道,就是要讓大家知道巴山派處事公允,並無偏袒。
眼下蕭雲帆居然鬧起了孩子脾氣,請不出他,自然耽誤大事。
霍中原心知肚明,拘禁他於此,這小子必定心中負氣。他能做到一派掌門這把交椅上,對於人情世故豈能不察?
你玉獅子不是脾氣大,我紆尊降貴順毛摸,管叫你服服帖帖。
他開啟牢門,緩步沿石階而下。一手提著燈籠,滿臉含笑道:“蕭老弟,霍某有言在先,關你在此地實屬無奈之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說著躬身作揖。
蕭雲帆見他一派掌門身份賠禮道歉,心中有氣也消了大半。自也不在駁他面子,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霍掌門屈尊來請,蕭某不是不識抬舉的人。”
霍中原見他通情達理,笑呵呵道:“老哥哥我在前面引路,老弟可跟好了!”
蕭雲帆跟在他身後,突然伸出手指向他背心要穴點去。這一指不單認穴奇準,就連指力也非同小可。再加之霍中原並未防範,才給他輕易得手。
封住他一處穴道,蕭雲帆自然不放心,一口氣,又連點了七八指,這才走到他面前。霍中原心中震駭,雙目圓睜,瞪視著他。
蕭雲帆劈手奪下他手中燈籠,又將一串鑰匙掛自己腰間。
笑嘻嘻道:“霍老頭,你讓小子我吃了不少苦,咱們禮尚往來吧!”
說著,將燈籠插在牆上的縫隙中,伸手剝了下霍中原外衫套在自己身上。
將他木像一樣搬倒,擱在牆角,用棉被裹了個嚴實。
自提起燈籠,向鐵門外走去。沿著石階向上,走過一個狹長的甬道,又轉了個彎,推開一扇石門。
石門翻轉,居然來到霍中原的書房。
戌時初,巴山派大殿內,燈火通明。東西兩首各擺著十五張錦櫈,前來赴約的英雄陸續到場。
尹中豪見眾賓客都已到來,未見掌門前來,忙吩咐弟子去請。此時,蕭雲帆雙手抱頭枕在椅背上,兩隻腳搭在岸幾前呼呼大睡。
門外的一個弟子道:“啟稟掌門,眾賓客已到。師父差弟子來請您主持大局。”那弟子說完,見門內無人應答,又連說了三聲。
蕭雲帆大夢初醒,伸了個懶腰。
而後湊到窗前,順著門縫向外探看,一共四人。
那領頭的弟子正要敲門,蕭雲帆壓低嗓音道:“你去叫你師父來,說我有要事相商,讓他先安置好賓客,再來見我。”
那弟子領命後並未生疑,便匆匆離去。蕭雲帆靠著門板上,長舒了一口氣,而後伸出右手,摸著下巴自語道:
霍中原再怎說也是一派掌門,我這番折辱他,難保他不會心懷報復。
如今這巴山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放了他等於自討苦吃。那樣豈不是正中了徐壽這龜蛋的奸計。他奶奶的,一想到這龜蛋,渾身就不自在。早晚要將他挖出來,大卸八塊!
轉身回到岸幾前,見桌上堆著一大堆回帖。一隻貔貅鎮紙下壓著一份早已擬定好的嘉賓名錄。
請的這些人物在江湖上聲望平平。有的連蕭雲帆聽都沒聽過,知道巴山派請的這些人自然是向著巴山派說話。蕭雲帆便將那張紙揉作一團,丟在地上。
不一會兒功夫,尹中豪急匆匆來到書房門口。
他心中暗暗納罕:早上師兄親自叮嚀,戌時三刻,大殿請各路英豪議事。眾賓客都到了,他卻躲起來不見人,是何緣由,真叫人難測?
蕭雲帆聽得屋外的腳步聲響起,壓低嗓音道:“進來吧!”
尹中豪走進屋內而後關起了房門。之後對著蕭雲帆躬身行禮,蕭雲帆背對著他,等他站直了身子,瞧見眼前這人頭髮烏黑,不由吃了一驚,伸手指著蕭雲帆喝道:“你是誰?”
蕭雲帆伸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轉過身來,依然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兩隻腳悠閒地搭在岸几上。
笑嘻嘻地道:“尹老兄,不必驚慌。”
尹中豪臉色鐵青,詫異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蕭雲帆道:“這可要從霍掌門探望我說起。”於是,他將如何逃出牢房之事和盤托出。
尹中豪聽罷,眉頭一皺道:“蕭兄弟,你簡直是胡鬧。還請你速將掌門放了,眾英雄都等著呢!”
蕭雲帆板著臉孔,冷冷道:“你們要等是你們的事,與我何干?”
尹中豪臉色不悅,冷哼一聲道:“難道你不想自證清白了?”
蕭雲帆道:“想當然是想,霍掌門一口氣請了不少位武林同道吧?”
尹中豪一怔道:“那又怎樣,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事情不是蕭大俠做的,那蕭大俠又何必怕呢?”
蕭雲帆忽地起身,雙手抱在胸前搖頭道:“我若真的怕了又何必跟你上山呢?
來的人是你們巴山派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縱然這世上有公道,只怕最後也很難說的清楚。”
尹中豪沉吟道:“依著閣下的意思,你也要請公證人?”
蕭雲帆笑道:“不錯。不過這件事還須尹老兄代勞。”
尹中豪心知肚明,如今掌門人的生死在蕭雲帆的手裡。
他若不照他的話去做,只恐掌門有性命之憂。
他看著蕭雲帆的臉,沉住氣道:“好,不知蕭大俠要請哪些公證人?”
蕭雲帆道:“不多,只請一位就好,春秋樓主。”
尹中豪道:“這……這恐怕不好辦吧。在下聽聞這位老先生近年來極少在江湖上走動,幾乎閉門謝客,要請他恐怕不容易吧!”
蕭雲帆道:“你拿著我的烏鞘劍還有三個字,他老人家見了,一定肯來捧場。”
說著,拿起一管毛筆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三個大字。而後慢慢地拿起來吹乾紙上墨跡平放在岸几上。
尹中豪走到岸幾前拿起桌上的長劍,而後小心翼翼地將紙張摺好,放入貼身的衣袋之中。
蕭雲帆看著尹中豪,站起身來拱手微笑道:“尹老兄,有勞了。”
尹中豪轉身回頭道:“蕭兄弟,當真好本事。”
蕭雲帆道:“過獎了。老兄臨行前,我還有幾句話對你講。在你回來之前,不許旁人滋擾於我。
每日送來的酒菜要雙份,若你們要動別樣的心思,小弟只好對不住霍掌門了。”
大廳上賓客都到齊了,霍中原遲遲不到,眾人竊竊私語。尹中豪前腳剛跨偏廳的門,楚中流攔住他問道:“老五,師兄這是唱的哪出?”
尹中豪擺手遣散了門外弟子,低聲在他耳邊道:“二哥,大事不妙。大師兄讓那姓蕭的擺了一道,現下在姓蕭的手裡。”
楚中流臉色一沉怨聲道:“王八羔子,我早說了讓大師兄把這狗賊交給我和老三。讓我們用他的血來祭舟兒芸兒在天之靈。
可大師兄婦人之仁,非要請這些武林同道。這下倒好,把自己折在蕭雲帆手裡。”
季中鳴為人精細,問道:“老五,那蕭雲帆既然脅迫掌門,他不會想借機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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