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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班發明出石磨至今已經約二百年了,但一直沒有在百姓間推廣起來,反而駐紮於深宅大院中,逐漸有成為貴族禁臠的趨勢。
要說其中原因,秦魚覺著有兩點。
第一個,就是石磨乃是大型石材器具,造價昂貴,不能隨意搬動,更不能隨身攜帶。百姓若是想用上石磨,只那昂貴的造價,就能嚇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再加上它佔據空間大,若是遇上戰亂逃亡的時候,不說隨身帶著吧,總得能藏起來吧?這麼大這麼明顯的個頭,要藏到哪裡去?
反正,至目前為止,秦魚只見過自家的兩臺兩人合圍大小的石磨,他曾經問過伯牛有沒有更小的,伯牛說石磨做出來就這麼大,小的?小的能有什麼用處?
第二個,石磨是將穀物磨成粉吃的,而推動石磨需要力氣。不只是對秦國黔首,對天下最底層、數量最大、受剝削最嚴重的平民百姓來說,世間穀物雖然是他們種出來的,但能吃到他們嘴裡的,真心不多。而且,他們只要直接將穀物搗一搗,磨去皮,煮一煮就可以飽腹了,甚至他們最常吃的菽,都不用磨皮就可以直接煮來吃,為什麼還要花費多餘的力氣去將它們磨碎,變成更能下嚥更精細的穀粉去吃呢?他們也不是不能這樣吃,只是,真的沒有必要去花費更多的時間和力氣在這上面,有這時間躺著不香嗎?
就像他們西鄉,算是種麥最多,收成也相當好的富庶鄉里了,但仍舊有很多人家在交完稅之後,只能以豆子、野菜裹腹,至於麥子,那是在逢年過節或者家裡有喜事、招待親朋的時候才能吃的。
人連吃的都沒有,自然也就不需要加工糧食的石磨了。
自從秦魚家裡打造了兩臺石磨之後,他們蒿里的鄰居們只是來他們家裡看個稀罕,就無動於衷了。按說他們可以去秦魚家裡磨豆子啊,秦魚作業都做好了,就等著他們去抄了。
但是,並沒有。
還是那個原因,推磨是要耗費力氣的,秦魚家裡有牲畜可以幫忙,他們要是去用石磨的話,就只能自己用人力推了,忒費勁,不划算。
而且,秦魚已經交給了他們生豆芽的法子,吃的變多了,他們就更用不上石磨了。
而且的而且,他們若是想吃麥粉或者豆粉了,他們可以拿著麥子和豆子去秦魚家換嘛,秦家慷慨,一斗麥子就可以平換一斗麥粉,還不用出磨粉的力氣,這樣算起來,是他們這些鄰居賺了啊。
實際上,他們並不知道,他們送來的麥子在用石磨磨過之後,是要出麥麩的,而這些麥麩,是他飼養家禽最好的飼料。
由以上種種原因,石磨沒有在貧民百姓間推廣起來,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而石磨的這些弊端,在貴族們眼中,簡直不值一提。也因此,貴族家裡或許能隨處可見石磨,能吃上用石磨磨出來的精細吃食,而在民間,卻是鳳毛麟角。
但是,如果百姓們在石磨上耗費的力氣小於他們獲得的利益呢?
凡事有利可圖,才是爆發式推廣的最暴力方法。
就比如,這個鋪子老闆在發現液態的豆漿可以變成固態的豆花可以飽腹之後,迅速的想法子改良了石磨笨重難以操作的特性,將其變得小巧玲瓏,可以由單人操作,少量的磨出豆粉,然後熬成豆漿,再加鹽滷子點出豆花,然後入口飽腹。
給石磨瘦身之後,不說隨處搬動方便,即便是一個體弱的女子,每天也能隨手為家裡人磨一些穀物,改善伙食呢。
秦魚看著鋪子主人身後大大小小做工有些粗糙的石磨,震驚這鋪子主人的聰明之餘,又有些難以置信。
他問素憐:“素憐,把豆子磨成豆漿的吃法,都鄉里很常見嗎?”
素憐笑道:“在小主人磨出這豆漿之前,素憐從未聽過哪裡有這般吃食。”
哦,那就是說,磨豆漿是他首創的?
秦魚:“我記得,我是前年才想出這磨豆漿的法子吧?”
素憐:“其實,是在去年春耕之後,老主母才邀請鄰里們到家中享用麵餅宴,也是那之後,老主母才把這磨豆漿的法子教給鄰里們的。”
去年春耕之後,到今年春耕之後,整整一年的時間,在秦魚都對豆子失去興趣之後,他才偶然發現街上竟然有當街賣豆漿和石磨的,而且還有人已經點出了豆花。雖然這人是直接把幹豆子磨成豆粉,然後再灑在陶罐裡煮成豆漿,也沒過濾豆渣,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成功點出了豆花。
但也只是豆花,看這人興致高昂一心一意的推銷他的石磨的情況,他應該沒想著進一步壓出豆腐才是。
就是不知道,這磨豆漿的法子,是隻有這個人對豆漿感興趣,還是已經在都鄉傳播開來了。
秦魚一時間感嘆勞動人民的智慧,一邊想著既然瘦身石磨已經出來了,他也有了點豆腐的靈感,等他將豆腐做出來,只考豆腐本身,會不會讓秦國的百姓們感興趣?
若是家家戶戶都能吃上由賤物豆子做的熱豆腐,那麼這個豆腐,官署會收稅嗎?
若是豆腐上了貴人的餐桌,會對貧民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會不會升高菽在穀物中的地位,秦國會不會加大對菽的稅收,這些秦魚都不知道。
但若是因為有未知的困難他就踟躕不前,那也不是他幹事業的作風。
秦魚:“素憐,你去找這主家買幾個小石磨,然後問問他是怎麼想著要往豆漿里加鹽滷子的?”
素憐領命去詢問賣石磨的老闆,秦魚則是坐在壯的肩膀上探頭探腦的去看那碗黃不拉幾的半成品豆花。
壯有些緊張的勸秦魚:“小主人,這吃食一看就不乾淨,等回家,壯為小主人推磨,咱們自己做來吃好不好?”他見秦魚對那什麼叫豆花的好奇,就以為他想親自吃一吃,怕他再吃出個什麼好歹來,便勉力勸了勸。
秦魚摸摸壯碩大的腦袋瓜,笑道:“他這磨豆漿的法子不對,等回家,我做給你們吃,保證比他這個好吃。”
壯高興了,只要小主人不隨意吃外頭的不乾淨吃食,他想做什麼都行。
同樣在一旁看稀奇的嬌嬌也煙也在討論這碗豆花。
煙很不忿:“這人,哼,也不知道是在哪裡學來的這磨豆漿的法子,學了個半吊子,從一開始就錯了。磨豆漿,應該先將豆子泡上一晚,第二日等豆子皮都泡舒展了,再上磨去磨兩遍,出的漿才細膩瑩潤,然後再過濾出豆渣,這時候的豆漿才可入口。”
嬌嬌則道:“他們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能學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旁邊有人聽見嬌嬌她們的談話,不由好奇問道:“兀那兩小兒,難不成你們家也會做出這能飽腹的豆花來?”
煙聞言臉蛋有些漲紅,有些憋屈道:“......不能。”
她方才明明只說了磨豆漿好吧?她又沒說磨豆花,這人真是沒長耳朵。
嬌嬌見這人長得高大,說話也粗裡粗氣的,忙拉著煙躲到壯的另一邊去,壯也忙移動身體,扛著秦魚上前兩步,其他護衛他們的僕從也上前,具都斜眼去看說話的那人。
這人長的雖不如壯魁梧,但在人群中,也算高大,若是單對單,他自然是不怕的,可是,這裡斜眼看他的,可不止一個壯。
他見秦魚一行不好惹,訕訕的笑了兩聲,報個拳頭匆匆行了一個禮節,就退出人群,轉頭跑了。
秦魚:......
好吧,一不小心成了街頭小霸王了呢!
那人剛跑,素憐就回來了,帶著五個大小不一的小石磨。
素憐跟秦魚小聲道:“問出來了,不過是巧合。”
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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