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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黃牛脊背上,秦魚跟來往阡陌間的鄰里百姓們打招呼,恍惚間聽到遠處有誰在喊他,他循著聲音望過去,見是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一邊飛快的朝他跑過來,還一邊朝他揮手,要他等一等。
是蘿谷,他們裡的一戶姓谷的人家裡的小丫頭。
秦魚等她跑近了,好奇的問她:“谷家阿姊,你喊我有什麼事麼?”
蘿谷停下來狠狠喘了一口氣,聽到秦魚問她,跑的殷紅的小臉蛋似乎更紅了一些,她問道:“魚,我這兩天發了一些豆芽,能跟你們家換一些鹹菜嗎?”
秦魚詫異:“自然是可以的,阿姊直接去我家找我阿母換就行了,或者去問我嬌嬌阿姊,怎麼還特地追上來問我?”
蘿谷有些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她總不能說她對秦家大母、秦母和嬌嬌都有些發憷,不敢同她們說話吧?
秦魚只當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去他家,就只好找他這個最好說話的孩童來說,他問蘿谷:“阿姊可是現在就要?我讓煙同你回去一趟換給你。”
煙在旁邊跟蘿谷露出一個和善的笑臉。
蘿谷眼神躲閃開來,她對秦魚道:“夕食前換就行了,你去玩吧,我先回家了。”
說完,也不等秦魚說話,就扭頭突突突的跑遠了。
秦魚去看煙,奇怪道:“煙,蘿好似很害怕你?你欺負她了?”
煙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撇嘴道:“我從來不欺負人的,魚你可別冤枉我。哼,她不只怕我,咱們家的人,除了你,她誰都怕。”
秦魚納悶:“為什麼?”
煙回道:“誰知道?管她呢。話說回來,那生豆芽的法子還是魚你教的呢,她不說拿來孝敬你,現在倒是敢用它來找你換鹹菜,她怕不是心裡理虧,不敢面對咱們家的大人,就只好來欺負你這個小孩了?”
秦魚笑道:“煙你這樣可就是小人之心了,或許蘿是有什麼苦衷的?再者,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看,咱們家就是不發豆芽,你們也能隨時吃上新鮮的豆芽,這不就是散播的好處了?”
對於黃豆的一豆多吃,秦魚早就跟小麥一樣,都折騰出花樣來了。比如豆芽,比如豆漿,比如豆豉飯。
奈何,秦家對豆子不感冒。豆子是賤物,是牛馬和奴隸們吃的飯食。秦大母階級觀念固化,她是絕對不會碰任何跟豆子有關的食物的。就是調了蜂蜜的豆漿也不行。
秦大母不吃,秦母也看都不看一眼,家裡的飯桌上就絕對不會出現跟豆子有關的食物,順帶著的,秦川、秦巒和嬌嬌兄妹三個也都不去主動吃,就剩下個秦魚,自然是家人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了。
所以,秦家雖然偶爾也發一些豆芽,但都是奴僕們自己煮來吃,有時候秦魚也跑去嚐嚐味道。
對此,秦魚扼腕,他目前為止還沒見過石膏,更不知道這個時候石膏叫什麼名字,也無從打聽,或許,等他機緣足夠,點出豆花和豆腐的時候,或者曬出豆瓣醬和醬油來,秦大母才會給豆子一個青睞的眼色吧。
不過,他們家固然不喜歡豆子,秦大母還是把生豆芽和磨豆漿的法子教給了蒿里的鄰居們,相比於饅頭,或許豆芽才是他們亟需的飽腹菜蔬,畢竟,他們的田地裡,菽絕對是佔三分之一的大頭穀物。
至於豆漿,對不起,石磨對他們來說,是需要多花力氣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笨重之物,是家裡有牲畜有奴僕的人家才能用的貴重之物,他們這些裡裡外外只有自己的人家就不摻和了。
送走了蘿谷,秦魚繼續騎著黃牛,帶著小侍女煙去他的溼地去看小鴨子。
秦魚的溼地其實是一大片蘆葦蕩,因為地勢稍微低窪,從沮水河那邊滲過來的水就形成窪地,長成了大片的蘆葦和水草。
原先這塊地給誰誰都不要,是屬於鄉里的公地,說是公地,但鄉里管的也寬鬆,至少上面長的蘆葦和水草,這周圍的百姓們就誰都可以去採摘,不像有些山澤樹林一樣,百姓們上去撿根柴禾都是犯法的。
蘆葦蕩裡野生野長了一些鴨子、鴛鴦、鸕鷀、白鷺等野生水禽水鳥,秦魚第一次看到這塊地的時候,就覺著這是塊發展生態迴圈的風水寶地,但他要是一開始就這樣那樣的瞎折騰,誰都不會理他的,好在這塊溼地離他們家的麥地近的很,他跟秦大母說他喜歡這裡的水鳥,想把家裡的鴨子們放在這裡養。
秦大母雖然不明白他喜歡水鳥和在這裡放鴨子有什麼必然的聯絡,但她對這個孫兒溺愛非常,不過養些鴨子,在家裡養和在外頭水地裡養能有什麼區別?還有奴僕看著,就都遂了他的意。
於是,秦魚的養鴨計劃就開始了。
野鴨和家鴨混養,族群一年年變大,光產生的糞便就是海量的。
去年夏天,他讓家裡的奴僕取了混合有鴨糞的淤泥,與田裡的黃土攪拌,再混合腐草爛葉腐熟發酵,製成有機肥,灑在兩塊耕地裡。
一塊是剛收割完小麥等著恢復地氣明年再輪耕的,一塊是前年空著,去年已經恢復好力氣等著耕種冬小麥的。
還有一塊是沒有撒任何肥料,同樣是恢復好地氣耕種冬小麥的。
三塊地做對比,同時耕種,享受同樣的伺候,就看今年夏天的收成如何了。
不過,不用等到夏天,就現在麥苗的漲勢和抽穗的情況來看,已經達到了秦魚的設想和目標了。
煙沒有去撿鴨蛋,而是來到不遠處的田埂邊,揪著一顆麥穗數麥粒,數完之後,就跑回秦魚那邊跟他說:“魚,你的法子果然管用,沒有休耕的田結的麥穗並不比休耕過的田裡結的麥穗少,要是這樣的話,豈不是咱們家的田翻了一倍?”
秦魚好笑:“你這話已經說了好幾天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這個時代的耕種就是這樣的,沒有肥料,沒有耕牛,沒有曲轅犁,也還沒有保持地力的代田耕種法,都是將種子撒在平坦的翻耕過的土地上,一年種一次,第二年空著恢復地力,第三年再接著種......
因此,或許一戶人家有足夠多的田地來種,但實際能耕種作物的,其實只有一半,收成也就那些。
若是所有的田地都能連年耕種,那麼一年的收成,從數量上來說,增加一倍是必須的。
當然,這是理想狀態,但實際上,現實永遠超出理想範圍之內。因此,秦魚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只在自家田地裡實驗,誰都不說。他相信,只要他做出成果,大家肯定會看在眼中,進而嘗試推行的。
煙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奴奴高興嘛,今年咱們家就照著你的法子種麥,等明年,一定能獲得一倍還要多的糧食,這樣奴豈不是天天都可以吃軟餅了?”
秦魚笑道:“你現在難道不是每天都吃軟餅嗎?還要等明年?”
煙鼓鼓腮幫子,嗔道:“這不一樣啊。”
麥原本就不是該她們這樣的奴僕吃的食物,更何況那樣香甜的軟餅,可能許多的貴族君子們都吃不上呢?她現在能每天都有軟餅吃,是因為主人家仁厚,家裡存的麥子也多,若是主家收的麥子少了,那麼她們這些奴僕,肯定是不能繼續吃麥了,都是要留給主人家吃的。
因此,在煙簡單樸素的認知裡,麥子的收成越多越好,只要收成好了,她們這些奴僕就能跟著沾光了。
小侍女的想法是簡單而美好的,但秦魚的小腦袋裡,則是醞釀好了另一個計劃。
他想在這塊溼地裡挖個池塘種荷藕,養魚鱉蝦等水產,還想在靠近蒿里聚居地不遠的地方挖一個沼氣池。引沼氣燒火做飯倒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如果今年他的試驗田果真豐收,那麼,供應鄉里農田的肥料的來源,就是一個亟需考慮的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了。
有了這麼一個沼氣池子,至少短期之內供應有機肥料和肥水的來源就有了。
而這些都不是他一家能做成的,他得報告給鄉里,由鄉里各部門共同協調合作才能完成,而這一小塊試驗田,就是他的說明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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