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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妖女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死的妙!此人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

“也虧的此次是北橫君牽頭,若非是他,我們天陽門怕是要損失慘重!”

“活該!那妖女竟敢潛入玉清宮殺了北橫君的師尊一清真人,簡直喪心病狂!”

“一清真人德高望重,誰敢說自己沒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北橫君一劍斬了她,呵,這下怕是連厲鬼都化不成了!”

一把真火將魔宮成群的宮殿燒成了灰燼,正道修士們經歷一場大戰後也是狼狽不堪,魔域遭受重創,邊上的小魔死的死,逃的逃,曾經最為繁華的幽都成了煉獄一般的存在。

顧延之拎著尚還在滴著血的破妄劍站在萬魔窟的崖前,一身白衣被鮮血浸透,他長身玉立的身形一晃,吐出一大口鮮血,頭上的髮髻散了,長髮凝在臉頰邊上。

萬魔窟底陰風陣陣,那妖女被他一劍斬斷了身軀,落在這萬魔窟底是半點活路沒有了。

顧延之撐著長劍重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背影被正道眾人簇擁著,所有人都在為重創魔域的勝利歡呼著。

而在那數月過後一隻素白的手,驀地壓在了據說從未有人生還的懸崖邊上。

……

十六年後。

大夏國,孫府。

今夜的天似乎比往常陰沉了許多,孫府大門口前邊的兩條道上鋪滿了白圈紙錢,四處的屋簷上還掛著引魂蟠,隔幾步路那白布條/子被陰風一吹,直往人臉上打。

這會路上早已沒了行人,周邊的鋪子黃昏前就打了烊,本就因孫府的事擾的這周邊不得安生,這入了夜尋常還算熱鬧的常安街,現在是徹底寂靜無聲了。

突然,路的盡頭傳來“嘎吱——嘎吱——”地聲響,就見一全身籠著黑袍的女子推著一個輪椅慢吞吞的踩著滿地紙錢走了過來。

輪椅上還坐了個病秧子,離得太遠看不清樣貌,只能依稀分辨個男女。

黑衣女子道:“主子,不是我說,這好好的青天白日你不來,偏趕著個天昏地暗的時候才慢悠悠的從家裡晃出來,你瞧,這都將近子時了!”

“子時起煞,孫府這段日子本就算不得太平,這不是上趕著沒事找事嗎?”

病秧子穿著一身湖藍長裙,看起來柔順且光滑,襯的她本就慘白的臉色更蒼白了幾分,那做衣服的料子還是一等一的御賜布料,想來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病秧子聞得此言,抬眸斜乜了她一眼,淡聲道:“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分明是個半死不活的模樣,這瞪起人來卻仍是與先前一般無二,盯的黑衣女子頭皮發麻。

“您是。”黑衣女子諾諾道。

病秧子“啪”的一聲展開手裡的摺扇,道:“孫府?可是那廷尉孫楨的府邸?”

“正是。”黑衣女子回道,“孫楨此人壞事做盡,也算是死有餘辜,只是——”

兩人說話間已及至孫府大門口,黑衣女子驚詫道:“呦,好重的陰氣!這怕不是要化作了厲青鬼?”

“主子,李老頭當真在這裡?”

病秧子理也不願理她。

那黑衣女子上前一腳將孫府大門踹開,又回過身彎腰將病秧子連同輪椅一起抱過門檻。

等兩人剛在門裡面站定,就是“砰——”的一聲,大門竟自動合上了。

黑衣女子拉住鋪首上咬著的門環,雙手上纏著一圈紫色的氣,她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拉,額頭上都爆出了青筋,門還是紋絲不動。

黑衣女子撓撓頭:“真怪!”

“能不怪嗎?”病秧子見黑衣女子遲遲不來推自己,只好垂下手臂自食其力,她一邊搖著輪椅一邊道,“我們方才過來的那一條街上你可聞到了半點陰氣?”

“不曾。”黑衣女子搖搖頭,兩步蹦過去接過推輪椅的任務,過了半晌這才一拍腦門,恍然道,“原是這樣!”

“這四周的陰氣都被抽調一空,全聚在了孫府裡,裡頭怕是被人布了聚陰陣,難怪陰氣這般的重了!”

“怕是不止。”病秧子環顧了一下四周,剛過了外院,這黑燈瞎火的唯有正房那間屋子亮堂分明,她頓了頓道:“孫府的人可是死絕了?”

方才過來的一路上竟連個擋路的人都沒有,孫府又大,若不是自有手段,第一次進來的少不得還要迷路幾次。

“應當還有一正妻,一嫡子,一兒媳,三孫,還有三位侍妾,共九口人還活著才是,這偌大的宅子竟連個下人都沒有了!”黑衣女子掰著指頭一數,直呼“怪哉”。

“去正房瞧瞧。”病秧子將摺扇一指,正對著那燈火通明的屋子。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裡頭的談話聲,走得近才聽得分明。

一女子道:“若實在不行,大不了我將這宅子桶個窟窿,大家先出去了再說!”

又有一女子呼喊著:“不可!不可啊!要是連這宅子都沒了,我們祖孫可怎麼活啊!”

一男子道:“娘!那總比我們都死在這裡好吧!”

又是一男子道:“師妹,沒有辦法也只能這樣了——要是師尊他們在就好了!”

一聲“砰——”的悶響過後,也沒聽到有人再說話,只是傳來一陣啼哭,有女人有孩子。

病秧子粗略一算,加上躺著的那三個人,這還多了兩個出來。

黑衣女子上前一個正踹,房門大開,露出裡面的情形來:

黑色的棺槨擱在正中央,兩邊支著招魂蟠,底下躺著兩個臉色青黑的女子,不見胸口起伏,多半是凶多吉少,往上一看,房樑上掛著白燈籠,窗戶是被封死的,下邊的桌子上擺了一排的蠟燭,正房大是大,但一下擠了十一個人也略顯侷促了。

裡面的人都穿著白衣,額頭上綁著白條,披麻戴孝。唯有兩人穿的格外不同,一男一女,兩人的腰帶和衣襟是月白色,衣袖上隱約能瞧出雲紋。

那男子腰間佩劍,劍尾掛著長流蘇;那女子倒是格外稀奇,手裡撐著一杆白色長槍,材質有些像是什麼生物的骨頭,上面有什麼東西隱隱流轉,透露出些許不凡來,她的嘴角溢位一絲血跡,唇色極為慘白。

方才說話要將這宅子桶個窟窿的人多半就是此人,再想想方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這男女的關係應當是哪個修仙門派的弟子了。

見房門大開,裡面的人紛紛露出喜色,就連那個拄著長槍的女子眼中都暴露出一絲亮光。

忽的裡面的人齊齊大喊:“不要——”

“吱呀——”房門又被重重關上,窗邊的紅燭光一閃一閃的,映的裡邊的人影也是忽長忽短的。

黑衣女子轉過身將病秧子連同輪椅一道放下。

“你們進來作何?!”長槍女子氣的臉色都紅潤了幾分。

“我們為何不能進來?”黑衣女子雙手抱胸,眉頭一挑。

長槍女子長槍一指,怒道:“那門分明都已經開開了!”

“嗯,我踹開的。”黑衣女子點點頭。

長槍女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險些背了過去。

那自稱是師兄的人生了一副好面貌,唇紅齒白、面如冠玉的,看著年輕說話卻是老成溫和。

當先上前一步將自家師妹護在身後,雙手抱拳,道:“在下玉清宮弟子沈澤,這位是我的師妹溫如惜,我等二人受陛下所託前來解決孫府之事,不知二位……”

他後退了一步,表情是溫和的,眼神是戒備的。

黑衣女子不為所動,自顧自的道:“溫如惜?你就是皇帝的姐姐,當朝的長公主?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

病秧子掩唇輕咳一聲,黑衣女子立馬噤聲,眼珠子一轉,隨後搖頭晃腦地道:“我家主子乃當朝太尉李裕之女……”

“你便是墨卿與?”溫如惜眼神一動。

這墨卿與說起來是太尉李裕之女,但實際上不過是李裕遠房侄女,他一生無女便將這人過繼到了名下,三歲接走自小養在府內,如今也有十六年了,但此人從不出府,是以京城內除了李府的人竟無一人見過她的樣貌。

今日一見——溫如惜的眼睛掃過對方的輪椅,心道,這也難怪從不出門。

關於墨卿與的情報溫如惜也就僅僅是知道對方的一個身世,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

如今見到這麼一個病秧子也來了這裡,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便是為了那個尚還年幼的弟弟,她也得把墨卿與安全帶出去,不然那李裕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正是。”墨卿與一搖摺扇,微微頷首,她轉過頭一扇子敲在黑衣女子的腰上,“姜思去查查——平常叫你多吃些核桃,偏不聽。”

說著她就自己搖著輪椅來到了跪坐在地上的婦人面前。

姜思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忙追上去,問:“主子你是不是在罵我傻?”

墨卿與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低頭對著那老婦人道:“你是孫楨的妻子,韓氏?”

“是是是——”韓氏忙不迭的點頭,都是朝堂上的人,三公之一李裕的大名她又怎會不知,聽聞眼前這人竟是李裕那最寶貝的女兒,一時間只覺得救星降臨。

“不知,李老將軍可在外面?”

墨卿與納悶了,按照卦象顯示李裕應當就在這孫府裡,可看著韓氏的樣子竟像是半點不知,抿了抿唇,道:“不在。”

韓氏眼中的火一下子就熄了下去,她也算是個豪門大婦,此時跌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孫楨你個老東西若是還有半點良知,就將你兒孫放了出去!”

“怎的你還想要你的兒孫給你陪葬不成?!”

女人的哭叫聲簡直是比那魔音灌腦還要惹人厭。

墨卿與道:“莫哭了。”

“……”

陷入絕望中的人哪還會理會她說了什麼。

就連孫楨唯一的兒子孫瑋也抱著老婆孩子縮到了角落裡,他也算是個士子,這會卻狼狽的抖如篩糠。

也就那邊玉清宮的兩位弟子算稍微好一點了,好歹能自個站著,既沒哭也沒叫。

“你們被關在此地多久了?”墨卿與乾脆同這二人說話。

回話的是溫如惜:“整整三天。”

墨卿與一指那棺槨,道:“死了幾天。”

溫如惜掐指一算,道:“今日剛好第七天。”

墨卿與臉色一沉,直覺不好。

果不其然,姜思已經將這個房間搜尋了一遍,這會整個人正站在那半人高的棺槨上,大喊:“主子不知是誰好歹毒的手段,聚陰陣竟是刻在了此人的身上。”

她又哇哇大叫:“哪個傻缺竟還貼了鎮魂符!”

一陣風驟起,屋內燭光盡滅,這風吹的姜思立足不穩,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上,她捂著屁股一個勁的“哎呦”“哎呦”。

老婦人被這驚變嚇得失了聲。

墨卿與沉沉吐出一口氣,嘆息道:“子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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