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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腦袋壓在船頭,向前蠕動,若無秦恪淵法力維持,烏篷船可能頃刻間崩碎。

“你……你是不是……應龍神……神使……”它幾乎擠到蓬口,緊緊盯著秦恪淵,“是……您來……帶我們走嗎……”

秦恪淵帶著招凝後退兩步,招凝抬眸,師叔眉間成川,眼底有疑,顯然並不認它的說法。

“閣下錯……”話未說完,那蛟龍驀然瞪大眼,像是聚起最後一絲神識確認,眼裡驟然聚起恨,“不對,不對……你不是!你是個竊脈……竊脈雜種!”

秦恪淵攬住招凝棄船遁走,同一時間,“啊——”蛟龍瞬乎狂躁發癲,腦袋砸碎烏篷船。

幾乎是與船體碎片擦身而過,飛頓高空千丈,蛟龍裹挾的巨浪便緊隨而來。

無鋒劍蓄勢待發,招凝從他懷裡向下俯瞰,黝黑的眸子中倒映著巨浪疾速逼近,眼底的冷色越來越冰涼,眉間九靈封神術印記漸漸呈現淡色。

可,巨浪頂端離他們不過三丈,卻像是勢達最頂處,隨後勢崩浪退。

蛟龍口中鮮血外湧,滾滾如河水,鱗片片片剝離,身形失控下墜,但聲音裹著血冒的咕嚕聲喊著,“祖師不再,神宮不再,神使亦無……哈哈哈哈……”

轟——重重砸在江中,鮮血染紅了整片江域,很快,江域恢復平靜,蛟龍已死。

“師叔,你看天上。”感知提醒招凝,威脅來自更高處。

蛟龍起初是從天上墜下,因墜落而撥開高空濃雲,濃雲更高處的景象呈現,光華陣陣,威壓重重,是元神之上的打鬥。

“先走。”秦恪淵凝眉,帶著招凝破碎虛空,一遁便是千里。

他們落在涿華府東面原野上,脫離濃雲範圍也遠離打鬥中心,此地天空無雲,蔚藍乾淨,遠眺來時的高空,隱隱能看清五方勢力的打鬥,極高,幾乎貼近天幕,以致於每一次法力碰撞,天幕好似要碎裂般,但每每這一時刻,便會在將碎欲碎之際,閃過一道紫光,轉而恢復。

高境界的打鬥,跨越空間,這一段時間的打鬥在來時高空,緊接著,便從那裡徹底消失,去了不知何處,眼見範圍的天空已恢復平靜。

秦恪淵探查招凝情況,“還好,沒有牽動你神魂之傷。”眉間已經在蛟龍墜江時便已消失,她臉色泛白,是因凡軀在破碎虛空時。即使被護住,還多少受了影響。

他攏好招凝披風,給她帶起兜帽,抬眸,神識掃過原野,不一會兒,馬蹄聲疾馳而來,一匹獨角駮(bó)雙腳高抬,剎下速度,老實地停在他們面前。

此獸形似野馬,長獨角,白身黑尾,能食虎豹,兇狠異常,只是此刻就像是馬兒一樣溫順,並且充當著馬的角色。

秦恪淵將招凝帶到獨角駮背上,驅使獨角駮往北方去,繼續他們的旅程。

獨角駮算半個異獸,能這般臣服,不僅僅是因為秦恪淵元嬰威壓,還有應龍血脈壓迫,可是,那蛟龍臨死之說……竊脈?

招凝轉頭,抬眸看他,沒說話,但眼底好奇,“竊脈”這滿是貶義的說法並不會引起招凝對秦恪淵的懷疑,只是,師叔當真不是應龍?那之前時墟應龍之相又是怎麼回事?

“禹余天河真解以應龍為法相。”秦恪淵笑著解釋,“而且,還記得當年清陌江江底龍宮嗎?”

招凝恍惚,“那一滴遠古龍血。”當時一滴血便修復了金丹破碎,並讓師叔一路修為攀升,甚至讓秦恪淵有餘力強行引發結嬰雷劫。

可是,時墟之中三劫元神奪去師叔護心鱗,若應龍只是法相化身,那護心鱗又代表著什麼?

招凝仰頭看師叔,眸中蘊著當時的情緒與此刻的遲疑,秦恪淵以為她是憂心結嬰之時留下的傷,笑著說道,“已經痊癒了。”

說著低頭輕觸她唇角,招凝瞬而縮腦袋,半掩在他懷裡。

耳邊是師叔的笑聲,招凝被遮的雙眼深處猶疑未散。

護心鱗……護心鱗……保命之本……命?

獨角駮保持著平穩,速度很慢,頗有閒散漫步的意味,不過,他們並不著急,元神尊者時間以年計算,傳出訊息到正式開壇傳道至少要數年時間,此去高峰道場一萬五千裡,慢行也不過三年。

一路上,偶爾有低階修真者與他們同行,不知他們修為境界,只為路上解悶,便湊上來聊天侃地,說笑著涿華府的一些趣事,

比如朔華洞天的一位二劫元神耗了五萬年修為孕育了子嗣……

比如汾河谷的一位元嬰尊者因為懼怕漫漫化神路直接跳下了輪迴池……

比如青宇仙宗十盞元神長老魂燈都熄了、在眾人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的時候,原來是掌門心愛的靈獸有噬魂之力,喝醉酒後不小心全吞了……

這般趣事,不同的同行人幾乎都會提及,說說笑笑,終究一段路後便分開。

絕大多數時候,招凝便窩在師叔懷裡淺眠,或者隨便一個話題說到自己再次入睡,沒有攔路的衝突,沒有突來的陷阱,更沒有天降的劫難,不考慮修行,不憂愁前路,不操心大局,三百年來唯有的安寧。

第334章

五年後,高峰道場。

天井海南部入海口三百里,清陌江西面五百里,一座石峰拔地而起,通體黑巖,無草木,高聳入雲層,遠看如擎天石柱,近至峰腳才知佔地三十里。

高峰道場便在峰頂之上。

石峰高達八千里,以致於元嬰之下的修士無法直接御劍或駕雲登頂,石峰外架著一圈螺旋棧道,棧道寬僅半尺,行走其上,只有單腳可放置,其險峻令人膽寒。

但這條棧道上卻已經攀爬著數百餘修真者,放眼看去,絕大多數都是築基境界,少數金丹及煉氣。

築基、金丹境界一般是御劍或駕雲間隙停下修整,而煉氣境界的修真者卻是實打實地一步一個腳印,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傳聞堅持走完這條棧道最終登頂者,可得尊者真傳。”

秦恪淵帶著招凝御空而上,高空中凡人呼吸艱難,招凝身上貼了幾道上古云紋繪製的雲息符,勉強不受影響。

“曾經有人走完這條棧道嗎?”招凝好奇。

“暫無聽說。”

他們落在峰頂,峰頂空曠,白玉鋪就道場,邊緣每隔三丈便豎立一面道旗。

站在道場邊緣,可俯瞰大半大陸,方圓百里的天井海像是一面銀鏡嵌在地面,東南方向千韌山脈在雲霧遮擋間像是浮在半空,清陌江如一條青綠絲帶分割兩方,一方是崇山峻嶺,一方是曠野平原,於是,這般看那些攀登的低階修真者,他們渺小如微塵。

“說不定這次會有人登頂。”招凝笑著道,不過是一句順口話。

道場為圓形,中央一張古樸簡單的棕黃蒲團,未見元神尊者身影,外圈已有上百修真者席地而坐,或三五交談或閉目養神。

秦恪淵帶著招凝只挑了一處邊緣少人的位置,甫一坐下,就聽不遠處有人招呼,“秦兄,你可是來遲了不少,還當你不來了。”

正是當年來傳遞訊息的畢修誠。

“修誠道友。”秦恪淵應了一聲,“尊者未至,便不算遲。”

“哈哈哈,有理。”畢修誠走近,挑眉看了一眼招凝,“仙子傷勢還未痊癒呢?”

大抵是知曉上一次稱呼過於唐突,便收斂了許多,招凝微微頷首,回應道,“勞上人記掛,我的傷勢不礙事的。”

畢修誠卻道,“傷勢無大礙,可是這尊者傳道短則百日,長則幾載,凡軀可是不好受的。更何況,這次開壇時間怕是又要向後拖延了。”

“多謝上人提醒。”招凝又問,“何事拖延?”莫名的思及五年前清陌江高空元神之戰。

“千年前出現的異寶,最近又有訊息了,最近幾年爭鬥可是沒少。”畢修誠道,“那可是道胎級別的異寶,我等是無法垂涎的了,只能聽聽爭奪趣事,聽聞數月前爭鬥影子便在這附近一閃而過,尊者遲遲未現身,說不定便是參與其中了……要我說……”

“修誠!”他話還沒有說完,遠處便有人喊他,是與他同來的長者。

長者注視著這邊,甚是冷漠,眉宇間似有讓他休要多說的呵斥。

畢修誠頭皮一緊,不得不離開,朝秦恪淵拱手,“秦兄回頭再說!”

說著瞬身回到了自家洞天的地方,招凝瞧著他的情況,有些奇怪,在師叔的評價中此人不過泛泛之交,但他卻每次都極其殷切的出現。

招凝小聲問道,“師叔,這畢修誠是不是有所求?”

“無涯洞天有意讓他獨立出洞天,往東海荒島開闢附屬宗門,隨行者甚少,力量匱乏,便與我提過幾次。”

也難怪他這般殷勤了,這是為了建立自己的宗門而拉攏人脈。

招凝不再多糾結於此,思及畢修誠所言道胎異寶,“師叔,你似乎對他所說的並不奇怪,難不成你也聽聞過這個訊息。”

“剛進入著時空節點的時候便聽過,聽聞是十萬年前誕生,無靈,但卻難覓蹤跡。”秦恪淵目色微動,“聽聞是此時空節點誕生的第三個道胎了。”

招凝訝異,道胎乃天地初開殘留大道之意,經年凝練後,形成大道靈胎,為後天靈胎,是比通天靈寶更神異的法寶雛形。

整個九州從未誕生,即使在土伯記憶中都不存在道胎,為何此地竟然能孕育這般多。

一時間,這時空節點再添上一筆神異。

兩人在道場中閉目養神,招凝此刻雖然沒有修為,但是道場之上無處不在的修煉意境,讓人心中略有感知,每每此刻,腦海中似乎能感知出來人影的舞動和變化。

不愧是尊者的手法,每一招一式間都有法則之力的湧動,讓招凝心中甚為震撼。

但招凝並沒有維持多久,她的肉}身不足以維持她在這種千變萬化中適應,招凝睜開眼,見周遭的狀態還是像之前一樣,師叔在旁打坐,她便坐在旁邊,很快睡意便滾滾而來,招凝半倚在師叔肩膀上,許久,等招凝再次醒來的時候,仍舊沒有變化。

算算時間,幾乎已經過了數十日,誰都沒有想到會在道場之上待這麼久的時間。

有些元嬰境界的人已經不願意在等了,但是畢竟是仙人道場,不敢在其中多言,只能無聲離開。

有同伴挽留他,“這可是尊者傳道,不可就這麼錯過。”

他便解釋道,“來此之前,便已經有訊息,聽說另外一處道場也開壇傳道,我還是往那邊去吧。”

阻攔的那道友也是一愣,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陣的時間居然還有其他的尊者開壇講道,一般這樣的行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心中疑惑,有些蠢蠢欲動,像他這樣想法的有非常多,但是都沒有繼續,而是仍然停留在原地。

也同樣有很多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上來了,大多都是元嬰,少有金丹和築基修士,這些人並不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而是駕雲或者御劍一段時間後,在棧道上休息,便再次飛行向上空。

這些人不甘心自己這般拼命衝上來,卻沒有辦法得到尊者傳道,便就站在原地等著。

這樣的過程十分漫長,一晃神便是數月,招凝倒是已經習慣了,但是道場之上更多人沒有習慣這樣的事情,道場上已經只剩下一半的人。

剩下的幾乎沒有聚集在一起,都閉目養神休息著。

招凝感到一絲不對勁,她往虛空看了一眼,感知告訴她有什麼注視一掃過而過。

但是她的神識並沒有完全呈現,招凝心中忽有所感,也許尊者一直在這裡。

就在這時,果然那尊者出現在了蒲團上,所有人都激動極了,可是尊者只是攜帶著滿身的霞光平靜的在蒲團上打坐,並沒有任何的表示。

招凝心中奇怪,她和秦恪淵對視一眼,秦恪淵並沒有說什麼,也閉目繼續打坐。

道場上激動的聲音暫時停了下來,就在這時,卻見一聲哼唧聲,是登山的勞累聲。

離招凝和秦恪淵的位置非常的近,招凝轉而便看到有人登上了峰頂。

她有些意外,又覺得恍然,尊者睜開了眼。

那是一個滿身疲倦、灰撲撲的仙子,築基境界,從她的狀態來看,不像是御劍飛行上來的,相反更像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高峰尊者的含笑看著她,道場上的眾人目光一時間都聚焦向她,仙子表現出靦腆之相。

這位仙子年紀並不大,頂多百歲,她在尊者的目光中甚至有幾分顫抖,但又在那目光的鼓勵下漸漸靠近。

這一刻,道場上眾人心中都有了明悟,原來並不是什麼爭奪道胎,原來是在等待她。

直至走到尊者面前,跪下行大禮,尊者笑言,“不錯,是個好苗子。”

他一指輕點,就這般,仙子整個人都在空中飄了起來,天空中的靈氣和萬般的力量如綵帶一般飄散在她周遭,而後融入她體內。

周遭人的目光都非常的複雜,有傾羨的,有錯愕的,還有面無表情的,也有恭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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