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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環的密鎖,解密七字就算不是句詩文,也必然對於物主……我是說葉氏先祖,有些意義才對,不大可能是胡亂排序的七個字。否則天長日久了,胡亂七個字誰記得?”
面前正好轉到一個“俯”字。
她盯著“俯”字看,似乎最近在哪裡見過這個字……
心裡驟然一動,往後撥了撥。果然在下一環的七個字裡尋到了“仰”。
“俯仰”,聽起來像有意義的兩個字。湊一處試試看。
葉家大門就在這時被拍響了。
“葉小娘子,放我進去。我是給隔壁魏家看診的林大郎啊。”
“他怎麼大中午的來了?”葉扶琉把小楠木箱收好,對報信的秦隴說,“給他開門,我去前院見他。”
——
林郎中在前院裡來回踱步,揚眉吐氣。
他早兩天就得了訊息,但怕捱打,始終不敢來。
今天終於得了準信,見他一次打一次的魏家表弟惡人有惡報,被官差鎖去了縣衙門,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上葉家報信,不怕撞上正主兒捱打了!
“葉小娘子,千真萬確的訊息,江寧府相熟的郎中傳來的。”
林郎中悄悄告密,“行商有商幫、行會,我們行醫的也有行會。江寧府的醫館行會在兩三個月前,行頭[1]傳話下來,最近北邊來江南的一戶魏姓主僕,在京城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上頭有人發話下來說,魏家主人身上的病,無需盡心醫治,治好了,當心惹禍上身。但這戶魏姓呢,不巧又是江寧府信國公府的親戚。把人治死了也要落罪。”
“魏家之前找過幾個郎中,名氣一個比一個大,都是醫館行會里頭響噹噹的人物,誰不知道魏家的麻煩事?既不能治好了,又不能治死了,開的都是補氣養虛的糊弄方子。”
“齊老郎中去年告老歸鄉,起先不知道,把魏家當做尋常病人救治,先用一劑猛藥把人救回來,後面打算慢慢調理來著……沒等開第二劑,不知是被人登門警告還是行頭找了他,總之,嚇得他連夜帶全家跑了。”
葉扶琉乍聽意外,細想又不很意外。
魏家郎君可是曾經做過山匪當家的人物,道上得罪的人肯定不少,金盆洗手哪有那麼容易。這不是被仇家盯上暗害麼。
既不能治好了,又不給治死了,要把人慢慢地耗死,仇家好毒的心腸。
她問林郎中,“那你呢。你怎麼敢上門給魏家治病?”
林郎中摸了下禿瓢,“我……咳,得罪的人多。山裡隱居了一陣子,後來被請出山去看診,又得罪了江寧府的貴人,被人……咳,送出城來。行會那邊沒來得及知會我。”
葉扶琉問明白了,轉頭跟素秋說,“再拿塊金餅來。”
金餅拿來,當場過秤,足金十六兩整,葉扶琉握著黃澄澄的金餅在林郎中眼前晃。
“之前的診費另算,把魏郎君治好了,這塊足金餅歸你。你怕得罪上頭的貴人,大不了你帶著金餅也搬家就是。敢不敢治?”
林郎中眼睛都直了,豪氣沖天拍胸脯,“江寧府的貴人又不是沒得罪過,我林大郎怕什麼,大不了搬家!治!”
葉扶琉鼓掌贊好,“你就在這裡等著。秦大管事去碼頭看貨了,等他午後回來,我叫他帶著你去隔壁,給魏家郎君再看診一次。他最近的症狀好轉不少,你看看要不要改方子。”
林郎中鬥志昂揚地坐等。
葉扶琉先回了內院。
素秋旁聽全程,感慨萬千,“之前魏家郎君病得形銷骨立,人眼看著快不行了,原以為是病重無法救治,沒想到是人禍啊。”
葉扶琉:“當真歹毒。也不知魏三郎君從前在北邊得罪了什麼樣的狠辣人物。都歸隱了還不放過人家,追到南邊來趕盡殺絕。”
兩人低聲議論嘆息了一陣,葉扶琉想起人,順帶想起了身上揣著的繪畫。把荷包裡的畫紙拿出來,陽光下展開一隻東方鳴舞的仙鶴。
“木匠今天怎麼沒來,我要把這副畫給他的。”
“木匠來過了,正趕上隔壁魏家那邊鬧騰,動靜太大,把木匠給嚇跑了。說他晚些時候再來。”
素秋接過畫紙,嘖嘖讚歎,“魏郎君畫的?好生漂亮一隻仙鶴,翎毛畫得栩栩如生的……欸?”
她也瞧見下方鈐印的“桓”字了。“那個桓字是——?”
葉扶琉把畫紙又折起來,原樣放回荷包裡,“那是魏郎君的單名。別輕易念,指名道姓的不大禮貌。”
“呀……”素秋倒吸一口氣,神色震驚,“魏郎君,當著你的面……把他的名字告知於你了?”
“告訴我了。怎麼了?雖說鈐印字號的多,但或許人家就是喜歡把自己名字鈐在字畫上呢。我問過魏大了,他說他家郎君不在意。”
素秋連腳步都停了。直覺不對勁,很不對勁。
“這哪是在意不在意的問題。一個尚未婚娶的郎君,當著未出閣的小娘子面,把鈐印了自己單名的書畫相贈……”
正好進了二門,素秋反手關好門,壓低嗓音問,“魏三郎君是不是對娘子你有意啊。”
葉扶琉清澈的圓眼烏溜溜地轉過來,驚奇地看了素秋一眼,“素秋,最近你是不是才子佳人的話本子看多了?大戶女郎丟了塊帕子,和撿到帕子的郎君成親了。窮書生街頭賣畫,和買畫的小娘子成親了。別多看,都是酸儒寫來騙小娘子的。”
素秋無奈道,“娘子你就不信吧。去年我跟娘子說,沈大當家對娘子有意,娘子也是不信,說生意人心眼多點不稀奇。瞧瞧他最近都做出什麼事來了。娘子現在還不信姓沈的心思?”
葉扶琉渾不在意地往前走,“當眾拿緝捕令要挾我打壓我,這種下作手段也叫對我有意?我信他個鬼,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去。隔壁魏三郎君要是也是這種‘中意’法子,信不信我拆了他家木樓,把那兩根撐門面的金絲楠木柱子給扛走賣了?”
素秋:“……”
不是,娘子,知道你向來喜歡好木料,你什麼時候盯上人家兩根撐門面的大柱子了?我們不是奉公守法的好行商麼?
素秋想了想,閉嘴不再勸。世間男子大抵是看不上厲害小娘子的,沈璃雖然中意自家娘子,不也在極力打壓麼?隔壁魏三郎君向來寡言,素秋難以猜測這份似有似無的“中意”,到底是哪種中意。
沈大當家鬧得難看,當眾丟了大臉。魏三郎君若將來也鬧得難看,還不如不戳穿那層窗戶紙,做個普通鄰居的好。
再看看罷。
素秋把話題岔開,“木匠怎麼還沒來?早些把仙鶴雕出來,隔壁驗貨滿意,冰鑑這樁大生意才算徹底了結了。”
葉扶琉打著呵欠往內室走,“日頭太曬,應該不會午時前後來。我先眯一會兒。等木匠來了叫我起來,我帶木匠直接上隔壁的木樓冰鑑那處,雕——”
她突然一個激靈,困成漿糊的腦子頓時清醒了。
“我們把冰鑑送過去幾天了?”
“三天兩夜。怎麼了?”素秋奇道。
“這麼熱的天氣……三天兩夜……”
葉扶琉額頭靠著門框,她知道自己忘了什麼了。
“——沒補冰!”
第30章
秦隴大清早跑了趟船塢,才回來沒半刻鐘,又被葉扶琉叮囑著,扛起半麻袋冰送去隔壁木樓。
魏大正好要出門,把他們領進門就牽馬出去了。葉扶琉熟門熟路地自己上了木樓。
魏家主人此刻正在木樓。
沒有坐在慣常曬太陽的那把木椅處,而是坐在小榻上,背對著紫檀木蓋的大冰鑑。
林郎中坐在小榻邊開始望聞問切。絮絮叨叨的詢問聲裡,葉扶琉領著秦隴直奔邊角放置的冰鑑而去。
開啟下面暗門,往裡一看,葉扶琉頓時輕輕吸了口氣。
最外頭堆砌的一層厚冰牆已經化去大半了。
冰牆後面擺放的大半箱子石磚碼得整整齊齊,暗門開啟,直接暴露在視野裡。
葉扶琉盯著暴露的石磚思忖片刻,俯身拉開最下方的儲水盤,滿滿一盤子融化的冰水,並無人更換。
她起身回想,進門時魏大的說話神色挺正常,並沒有發現異樣的驚疑反應。
她示意秦隴儘快補冰進去,回身和魏桓說話。
“這兩天事多,忘了給冰鑑裡補冰,冰幾乎化盡了。魏家沒有存冰的冰窖?”
魏桓伸手給林郎中診脈,聲線平緩沉著,“沒有。”
魏郎君的反應也挺正常。葉扶琉心想,魏家人少,或許冰鑑放在邊角,壓根沒人想起開暗門往裡看?
啊,那就沒事了。
“我看魏家人少,前後忙活的就魏大一個,要不然這樣吧。”葉扶琉拉著木椅坐在小榻對面。
“反正冰鑑只有夏季裡用,冰鑑相關的活計,我們葉家包到底了。我家大管事每隔兩天過來一趟,加冰倒水,不必勞動你們。魏郎君你看如何?”
魏桓道,“多謝。”
魏郎君如此地好商量,和他相處從來沒有麻煩事,葉扶琉越看面前的郎君越覺得順眼。
“那就這麼說定了。”她愉悅地拍拍手,“今天我就把畫樣子給木匠看。等木匠那邊準備好了,借用貴家木樓幾日,直接過來雕刻。”
她並不急著回去,看看左右,“魏大出門了,身邊連個端藥的人都沒有,魏三郎君,可要我們多留一陣?”
魏桓微微頷首,“葉小娘子願意留下相陪,那是再好不過的。”
木樓上放了兩個降溫大冰鑑,暑氣全消,涼風習習,葉扶琉便左右來回轉悠,偶爾掀開冰鑑木蓋看一眼。
幾羽信鴿從半空中撲啦啦飛進來,圍聚在一處,咕咕咕啄食盆裡的小米。葉扶琉無意中一眼掃過,覺得那青瓷盆的淡天青色眼熟,定睛細看,這不是從自己手上買過去的貓兒盆麼?
五十兩金買來的貓兒盆,用來喂鴿子!這得多愛鴿子才能辦出來的事?
“魏郎君從前在北邊的時候,嗜好養鴿子?”
她趴在窗邊盯著信鴿吃食,“重金買下貓兒盆,我還當魏家要聘貓兒。原來是充作餵食的鴿子盆了。”
魏桓果然應道,“從前養過一陣鴿子。”
“嗯?”葉扶琉豎起耳朵等下文,下文卻沒了。從話少的人嘴裡掏故事,難。
“養過一陣,後來呢?”她饒有興致地追問,“鴿子跑了?”
“訓好的信鴿不會輕易離群。後來……出了些事,損毀大半。鴿群散了。”
“啊……”聽起來像是個悲傷的故事。葉扶琉琢磨著往下問,“鴿群散了,後面就沒有再養了?”
魏桓答得平淡,“鴿群散軼,後來便改養起了鷹。”
……這是個什麼走向?
“養鷹又養了一群?”
“鷹隼不喜結群,養一隻足夠了。出遊時帶出去,入山遊獵半日,獵物足夠堆起小山。”
……好傢伙。玩兒這麼大,架鷹入山遊獵,不需要她安慰什麼了。葉扶琉把所有安慰言語吞了回去,“聽起來,從前你的身體很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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