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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臨江走了個神兒的功夫,懸崖下便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釘在地上的繩索隨之劇烈的晃動起來。
“有人上來了,快,快拉,有人上來了,快拉啊。”
“兄弟們,快拉繩子。”
水匪們一陣疾呼,幾人合力拉動繩索。
冷臨江回過神來,一下子衝到了崖邊,趴在地上朝下聲聲呼喊:“久朝,久朝,是你嗎久朝。”
“別叫了,再叫就爬不動了。”靜了片刻,懸崖下傳來韓長暮氣喘吁吁的聲音,顯然已經在力竭的邊緣來回試探了。
“久朝,你等著,我們,我們這就拉你上來,你別急啊,別急。”冷臨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繩索,緊緊咬住牙關,咬的額角青筋爆裂,用盡了全身力氣往後拉。
片刻之後,韓長暮揹著姚杳,被眾人拉上了懸崖。
他把姚杳小心翼翼的從背後放下來,讓她平躺在地上,隨後兩指搭在她的腕間,又切了個脈,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兩眉之間的細紋層層疊疊,如同打了死結。
“久朝,久朝,阿杳這是怎麼了,殿下呢,殿下怎麼樣了?”冷臨江看到只有姚杳上來了,他環顧了一圈兒,沒有見到謝孟夏,不禁心下一沉。
“殿下沒事兒,趙浮生揹著他,可是阿杳的情形不太好,我就先帶她上來了。”韓長暮收回手,盯著姚杳與死人差不多的臉色,低沉的聲音如同暴雨前的陰雲密佈。
冷臨江一下子就慌了神:“阿杳,阿杳怎麼了!”
韓長暮嘆息道:“掉下懸崖的時候,阿杳接住了殿下,用自己的身子墊在了下面,消減了殿下的下墜之勢,才保住了殿下的性命。而她自己,卻傷的極其嚴重。”
一聽這話,冷臨江頓時呆住了。
李長明唏噓不已,真是個,傻透了個姑娘。
大丫早撲了上來,抱著姚杳的手,一聲一聲的喊著:“姚姐姐,姚姐姐,你醒醒啊,我是大丫,你醒醒。”
清淺瞥了大丫一眼,目光下移,落在姚杳慘白的臉上,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其實她與姚杳並沒有什麼新仇舊恨,但說不出為什麼,她就是看她不順眼,看她受罪,看她瀕死,她就是覺得渾身都痛快。
就在眾人愕然唏噓之時,趙浮生也呼哧呼哧的爬了上來。
眾人趕緊圍了過去,把他背上的謝孟夏放下來。
趙浮生累得夠嗆,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咻咻的喘起了粗氣。
冷臨江看著昏迷不醒的謝孟夏,憂心忡忡的問韓長暮:“久朝,你不是說殿下沒事嗎,怎麼,怎麼還沒有醒過來?”
韓長暮無奈的搖了搖頭:“殿下嚇得狠了,估計得請宮裡的奉御用藥了,一會兒清點了人手,咱們趕緊回京,阿杳的傷勢也拖不得。”
說著話的功夫,水匪們和羽林軍們也紛紛爬了上來,從那麼高的懸崖下爬上了,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高,顯然都有些驚魂未定。
韓長暮吩咐趙浮生和安青清點了各自的人手,並沒有人遺留在懸崖下,便吩咐二人集結人手,往京城方向趕去了。
這一路上風馳電掣的趕路,再未遇到什麼危險和阻攔,一行人終於趕在城門關閉前的最後一刻,如同一陣狂風般捲進了京城。
這一騎絕塵,愣是將城門前的兵丁給嚇了一跳。
剛進城門,在城門內等了一整日的金玉就一臉焦急的迎了上來,看著韓長暮身後浩浩蕩蕩的水匪和羽林軍,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把話說出口。
韓長暮沒有深究金玉的欲言又止,揚鞭道:“二當家,趙浮生,你們帶著青雲寨眾人跟著金玉先去我的府上暫歇,雲歸,你也先去我的府上休息,我先帶著殿下進宮,面見聖人,金玉,你把姚參軍他們都帶進府裡安置下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他微微一頓,又道:“拿我的名帖,先去太醫署請韓醫令給姚參軍治傷。”
這一連聲的吩咐下來,金玉的腦子嗡的一下就大了,看來這青雲寨的事情是捅了天了,他忙應聲稱是,領著一干青雲寨的水匪往韓府的方向趕去。
清淺扭扭捏捏的,想走到韓長暮面前跟他說上一句話,可韓長暮連個正眼都沒給她,她心裡一陣寒顫,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金玉走了。
金玉看的直嘖舌,他家世子是個什麼毛病啊,眼瞎了嗎,怎麼又栽到這個女人身上了。
冷臨江沒有任何異議,他很明白韓長暮沒有讓他一起進宮面聖,是為了讓他避開此事,畢竟這裡牽扯到了邱福奉命誅殺謝孟夏,此事可大可小,最易惹聖人忌諱。
韓長暮身後有韓王府,有韓家軍,韓長暮自有韓長暮的根基,聖人也不得不忌憚。
而他冷臨江卻不一樣了,他無根無基的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全憑聖人的憐憫之心和他的八面玲瓏,若聖人對他沒了憐憫,那他的八面玲瓏就成了結黨營私,大禍就在眼前了。
他感念的朝韓長暮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
青雲寨眾人離開後,城門口頓時空了大半,原本還有些圍觀的百姓,可一聽這是內衛司在辦案,頓時嚇的一鬨而散,生怕多看一眼,小命不保。
韓長暮轉頭對眾多忐忑不安的羽林軍道:“本官承諾過的,本官一定會做的,但是現在,本官要將你們先行送入內衛司看押起來,待事情查清楚之後,再放你們出來,你們可有異議?”
羽林軍們面面相覷,顯然並沒有料到韓長暮會有此一招。
靜了片刻,安青越眾而出,謙卑道:“司使大人,羽林軍是天子近衛,送進內衛司恐有傷天子顏面,若是傳了出去,對大人的官聲也有所損傷,依卑職所見,不如現將這些羽林軍安置在宮外值房中,有內衛們看守,而卑職隨同大人一同進宮面聖,說明此事,聽憑聖人處置,大人覺得可否?”
韓長暮聞言,不禁多看了安青一眼,此人處事周全,又敢擔事,假以時日,必成氣候。
他點了點頭:“好,就依安總旗所說。”
羽林軍們齊齊鬆了一口氣,內衛司那個地方,他們是真不想進去,誰知道進去了,還能不能有命出來。
就這般,一行人各自行事去了。
韓長暮遞了牌子,在延英門內等了片刻,高輔國便親自出來迎他了。
他詫異無比,低聲問道:“高大監,宮裡是出了什麼事嗎?”
高輔國一邊引著韓長暮往裡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韓大人可算是回來了,今日省試放榜,差點出了大亂子,現下蔣閣老幾人都在殿中回話,聖人發了大火了!”
“放榜怎麼會出事?”韓長暮詫異問道。
高輔國輕聲細語的將今日貢院裡發生的一切毫無隱瞞的細細說了,最後嘆了口氣,唏噓不已:“韓大人,你說說,這是不是惹了大禍了,老奴也想不通啊,這沐大人是失心瘋了嗎,怎麼有膽子在省試裡動手腳,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啊!”
韓長暮無奈的搖了搖頭:“高大監,這就是貪心不足啊。”
“誰說不是呢。”高輔國重重點頭:“韓大人不知道,蔣閣老眼看著就要致仕了,內閣裡便空出來一個位子,幾個有資格入閣的尚書大人們,鬥得跟烏眼雞似的,唯獨沐大人一直不聲不響的,聖人看了許久了,原本對沐大人是有所屬意的,他現下如此做,這是打了聖人的臉吶,聖人,怎麼可能輕饒了他。”
韓長暮微微挑眉,這些話原本是不該說給他聽的,可高輔國偏偏對他說了,這到底是高輔國自作主張呢,還是聖人的授意呢。
若是聖人,為何要讓他聽到這些話?
誰入閣誰不入閣,跟他有什麼關係?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沿著紅牆碧瓦往深宮裡走,高遠碧藍的天空成了一塊蒙在甬道上的黑布,探出紅牆的屋簷下亮起一盞盞昏黃的宮燈,給這塊黑布鑲上一條明燦燦的金邊。
狹長深幽甬道格外的逼仄壓迫,韓長暮聽著高輔國的話,心裡生出一絲奇異的感覺,高輔國話裡話外似乎絲毫不知道聖人昨日下旨,連夜召他回京,卻安排了羽林軍圍困青雲寨一事。
高輔國可謂是聖人最信任的人,聖人做任何決定,都不會瞞著他。
那麼此事,要麼是聖人隱瞞了高輔國,要麼,邱福拿的根本不是聖人的密旨。
他心裡打了個突,矯詔,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矯詔,這青雲寨中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竟然令幕後之人甘冒奇險矯詔。
走了幾步,高輔國突然打斷了韓長暮的思緒,低聲問道:“這大晚上的,韓大人是有什麼急事,要覲見聖人?”
韓長暮趕忙收回神思,將青雲寨一事細細說了,著重說了謝孟夏昏迷,但卻隱去了許多不能說的細節。
高輔國嚇得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臉色慘白,半晌才顫抖著問道:“漢王殿下,殿下,昏迷了,現在怎麼樣?殿下現在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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