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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惠的脊背極其不自然的挺了挺,難以置信的錯愕道:“不,他怎麼會知......”

話未完,她的聲音便戛然而止,憤恨的瞪著韓長暮:“你詐我!”

韓長暮挑眉:“你的依仗現在沒有了,可以說了嗎?”

祁明惠面無人色,緊緊抿著唇靜默良久,還是艱難而乾澀的吐出一句:“若,若性命朝不保夕,奴,情願讓這張圖一起陪葬。”

韓長暮別有深意的盯了祁明惠一眼:“你可要想明白了,我既可以保你們一生平安,也可以讓你們都去死,圖還照樣拿得到。”

祁明惠靜了片刻,終於認清了自己所處的局面,認命似得長長吁了一口氣,一字一句恨意凜然:“陳玉英把那個野種抱回來的時候,就逼迫我順從他的意思,在我的背上紋了一幅圖,起先我並不知道是什麼圖,直到永安元年,陳家大難臨頭,他才告訴我,這張圖是前朝明帝的藏寶圖。”

韓長暮眯了眯眼,淡薄道:“那首蘭陵王入陣曲也是陳玉英教給你的,然後拓跋伏允以此曲為信物將你帶出了教坊,安排了你和清淺,哦不,陳阿杳在薦福寺相見,隨後你搭上了謝良覿,由她安排了你們的出逃。”

祁明惠今天夜裡受的驚嚇實在太多了,不管聽到什麼樣的話,心裡都能波瀾不驚了,可聽到韓長暮僅憑推測便將事實真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還是難掩震驚,張口結舌的錯愕良久,滿口泛出苦澀,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她悽然的苦笑一聲:“敗在大人手裡,奴心服口服。”她頓了頓:“我不知拓跋伏允是如何知道這首曲子和藏寶圖的存在的,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阿杳的存在的,但是他安排了我和阿杳在薦福寺相見,雖然我與阿杳一句話都未曾說過,但是用飯之時,阿杳的衣袖滑到手肘,我看到了那塊刺青,便知道了她是我的阿杳,後來我們又在薦福寺見了一面,證實了身份,相認之後不久,謝良覿便安排人找到了我,他拿出了拓跋伏允沒有拿出來的半枚印章,和紋在我身上的半枚印章正好可以合成一個完整金文“章”字,我便知道他才是我等了十幾年的那個人,而拓跋伏允只是個冒認者,謝良覿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為我們辦了完整的戶籍和路引文書,並答應將我們送到敦煌,我這才答應將藏寶圖交給他。”

這些事情,韓長暮是清楚的,冷臨江將京兆府中替謝良覿辦理戶籍和路引文書的主簿交給了他,他還沒有動刑,這人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就都倒了出來。

這主簿最好豪賭,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他幾番豪賭之下,不止輸光了家中的積蓄和宅子,連他的娘子和女兒都一併輸了出去,就在他輸的眾叛親離,流落街頭之時,是一個叫阿庸的管家幫了他,幫他贖回了宅子,娘子和女兒,還幫他砸了出老千坑害他的賭場,這一來二去的,主簿就和阿庸相見恨晚成了至交,幫阿庸辦幾張戶籍和路引文書,自然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這個主簿除了貪財糊塗一些之外,沒什麼可疑之處,但那個阿庸,卻是韓長暮見過之人,正是在第五烽打過很多次交道的店主人阿庸,他正是謝良覿的手下。

韓長暮也是據此推測,認定了幕後之人便是自稱懷章太子遺孤的謝良覿。

他心頭一跳,偏著頭問祁明惠:“你可知道那謝良覿是什麼人?”

祁明惠點點頭:“知道,陳家遭逢大難之前,陳玉英跟奴說過,他說當年懷章太子壞了事,滿門被滅,活下來的就只有三公子謝良覿,他還隱約提及,陳家正是因為當年出手搭救了當年的懷章太子,才會被聖人記恨至今,最後羅織了罪名滅了陳家滿門。”

韓長暮心下一嘆,他就知道所謂的陳家告發了方家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可沒想到竟然牽扯到了懷章太子的冤案,那陳家滿門的確死的夠冤的。

只是,懷章太子和前朝明帝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不,他突然靈光一閃,二十一年前,懷章太子曾經奉命圍剿前朝明帝的殘餘勢力,會不會就是在那個時候,懷章太子無意中得到了前朝明帝的藏寶圖,也正是因為此圖,才遭了無妄之災。

像是一道微光照進了韓長暮的心中,他蹙眉問道:“懷章太子可見過前朝明帝的藏寶圖?”

祁明惠篤定點頭:“提過的,當年陳家出事前,陳玉英似乎有所預料,便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奴,說的十分仔細。”她自嘲的冷笑:“可笑我還感念他對我的信任,現在想想,只是他無人可託付,又深知自己犯的是死罪,滿門男丁都逃不過一個死字,能託付的也就只有我這個婦人了,若他有的選,絕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我。”

她滿目悲涼,恨意從唇齒間溢了出來:“他說這藏寶圖是懷章太子圍剿前朝明帝的餘孽時無意中得到的,當時得到的只是一份殘圖,也就是我身上紋的那一副,剩下的圖,都是懷章太子命人陸陸續續蒐集到的,後來懷章太子獲罪,甚至懷璧其罪的道理,便將這藏寶圖分散送往各地,又做了那枚殘章和紋身圖樣當做信物,意圖來日。可懷章太子絕沒有料到,他竟然再也沒有了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韓長暮唏噓不已:“懷章太子是沒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可謝良覿卻有,他,”他譏諷輕笑:“只可惜,他沒有懷章太子的仁心仁德,即便手握前朝明帝那富可敵國的寶藏,也還是鬥不過天下民心。”

“仁心仁德?”祁明惠笑出了眼淚,燭火中那笑中帶淚的臉龐,愈發讓人不寒而慄:“當今陛下就有仁心仁德了嗎?不照樣坐穩皇位十幾年。”她抬了抬下巴,仰首望著韓長暮:“韓家軍居於一隅數十年,手握重兵,你敢說從未有過不臣之心?”

金玉一直站在韓長暮的身後,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在聽到祁明惠的這幾句話後,他心裡的一派平靜終於被打破了,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數十年來,還從未有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質疑過聖人的仁心仁德,也從未有人敢這樣質疑過韓家軍的忠心不二。

這個小女子,還真是有幾分膽色。

韓長暮心裡也有些不平靜,他千辛萬苦的想要找到這藏寶圖,明面上給自己的解釋是留條退路,可實際上他始終不敢直面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靜了片刻,面色不變,神情淡淡的避開了這件事情:“你們離京後,遭到了謝良覿的追殺,便調轉了方向,但怎麼會和韓王府的人攪到了一起?”

“韓王府?”祁明惠終於無法鎮定了,聲音尖利:“你,你是說那自稱韓始思的商賈,是,其實是,”她兩彎秀眉微微一簇,失笑搖頭:“是了,能這樣囂張跋扈招搖過市的,除了韓王府的公子,還能有誰。”

韓長暮挑眉:“你猜得不錯,韓始思就是韓王的七兒子,韓長雲。”

祁明惠嘆了口氣,將她們與韓長雲相識的經過,遇襲的前因後果悉數說了個清楚,在說到陳阿杳被水匪抓走這件事時,她再度落了淚,重重磕頭道:“大人,求大人救救阿杳,救救阿杳吧,看在阿杳曾盡心盡力伺候過大人的份上,求大人救救阿杳。”

聽到這話,金玉在心底哀嘆了一聲,不說這件事還好,一說這件事便是死仇了。

自家世子被清淺這個女子坑的把臉都丟的滿京城都是了,還豈有念舊情的道理。

難道綠帽子戴的太舒服了,都不想摘下來了。

就在金玉暗自替自家世子憤憤不平之時,他家世子給了他當頭一棒,讓他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綠帽子戴的太舒服了,不想摘下來了。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什麼情分,讓滿京城的人笑話我府上跑了個逃妾,還是讓滿京城的人質疑我身有暗疾?”韓長暮涼涼的瞟了祁明惠一眼,在她將要開口申辯之前,便嗤笑一聲:“當然了,我可以救她,也可以保你們平安,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祁明惠大喜過望:“不管什麼條件,奴都答應。”

韓長暮挑眉:“給她改個名字。”

“什麼,給誰改個名字?”祁明惠一臉茫然。

韓長暮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給清淺,哦,陳阿杳改個名字,本官不想聽到她叫阿杳這個名字。”

祁明惠:“......”

金玉看著韓長暮的側臉,怒其不爭的閉了閉眼。

沒救了,自家世子掉坑裡了,徹底沒救了。

“怎麼,不願意?”韓長暮淡淡發問。

祁明惠終於確認了韓長暮不是在開玩笑,忙磕了個頭:“願意,奴願意,只是,”她遲疑了一下,疑問在唇邊打了個轉,飛快的換了個問題:“只是不知,大人覺得什麼名字適合阿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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