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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息清冽而生動,彷彿一片綠瑩瑩的生機席捲其間,晃得韓長暮愣了個神兒,他緩緩抬眼,便看到了姚杳和包騁站在房間裡,恭敬而端正的行了個禮。

引路的內衛並沒有察覺到這房間裡有什麼不對勁,略站了站,躬身行了個禮才退了出去,順帶手關上了門。

雖然內衛司裡廨房眾多,都以一定的規律排布著,內衛司使辦公的廨房卻是最大的那間,也安排在整個內衛司的正中間,從這間廨房去內衛司的任何一個地方,距離和所用的時間都相差不多。

韓長暮被擢升為內衛司使後,夏紀綱便用了極短的時間從這裡搬了出去。

他搬進來後,只是擺上了自己常用的物件,並沒有改變這間廨房的佈局,尚且可以看得出前人用過的痕跡。

姚杳低頭斂目,用眼角餘光不動聲色的打量這間廨房。

司使與少使的的待遇果然是天差地別的。

韓長暮從前的那間廨房,雖然也是內衛司中極好的位置,但卻小了一些,採光也不是太好。

而這間廨房極大,竟用一架四折紫檀木屏風隔出了裡外兩間,屏風上沒有半點金銀點綴,但包漿瑩潤木紋精美,顯然是一座上品,而那次第不斷的鏤空纏枝梅紋,更是柔中帶剛,彷彿隱約可見梅香。

梅花代表堅韌不拔的品質,倒是與韓長暮有些相似,只是高潔......

姚杳悶聲呵呵兩聲,繼續打量著,時值晌午,明亮的天光從兩扇極大的軒窗透進來,在房間裡徜徉,鏤空花紋處隱隱約約露出裡間的一張矮榻,裡間顯然是用於公務之餘的小憩。

韓長暮坐在書案後頭,目光審視的巡弋了面前悶聲不語的兩個人,上門服軟竟還如此的硬氣,他隱約有些想笑,硬生生的忍住了,索性不言不語的跟這二人耗下去了,只是屈指輕輕叩著書案。

這聲音細細碎碎的,恍若蟲蟻啃咬,聽得包騁渾身發毛,用手肘碰了碰姚杳:“說話啊。”

姚杳低著頭抿了抿嘴,作勢要將裝聾作啞進行到底,眼角餘光還不忘打量外間的一切。

包騁無語了,雪洞白牆上的影子拉的纖長,他忐忑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那影兒便跟著搖曳了一下。

外間的上首正是韓長暮坐著的胡床和長條書案,書案上已經堆滿了卷宗和文房物品。

姚杳打眼一瞧,那些文房之物沒有一件是金銀所制,多半都是玉製或石制,但一看便頗為不凡,多半都是御賜之物。

她眯了眯眼,看來永安帝和韓長暮果然發生了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都做起這種君臣相合的表面功夫了。

就在姚杳打量這間廨房之時,韓長暮也在別有深意的打量著姚杳。

從她走進來的那一刻起,她就始終低著頭,用一副低眉順眼的卑微模樣來掩蓋她骨子裡的桀驁不馴。

他的眼波微動,流露出些許冷意。

這樣慣會裝模作樣的姑娘,難怪他起初會看走了眼。

廨房裡一時間安靜極了,包騁滿心滿身的不自在,若非那件事情事關他的性命,他幾乎就要落荒而逃了。

那名年輕內衛走出去後,始終沒有聽到廨房裡有說話的聲音,他只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前走了幾步,他突然想起來了那姑娘的來歷,頓時想起這幾日聽到內衛們議論過的流言,他重重一拍大腿,低聲喊了句“壞了”,腳步一收,身形一轉,沒有往內衛司的門口走去,反而轉身往別的廨房跑去。

韓長暮不問,姚杳也不答,可包騁卻繃不住了,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了那兩頁紙,隔著書案鄭重其事的遞了過去,可手剛伸到書案上,他就突然想到了什麼,把手縮了回去,攥著那兩張紙,訕訕一笑:“那個,韓大人,我能不能先提個要求。”

韓長暮詫異的揚眉:“什麼,提什麼要求?”

包騁笑的更加心虛了,小心翼翼的覷著韓長暮的臉色,試探了一句:“就是,不管大人查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都不能拿我開刀問罪。”

韓長暮更加奇怪了,屈指輕輕叩著書案,笑容詭異道:“包公子是覺得自己,有跟本官講條件的資格?”

包騁頓時心中一凜,午後明亮溫暖的陽光籠罩在身上,他也覺得寒津津的,他趕忙將那兩張紙遞過去,語無倫次的辯白道:“不是,我沒有,我冤枉的,韓大人一看就知道了,打死我我也沒這個膽子做這種事的。”順帶哆哆嗦嗦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韓長暮更加好奇了,他展開那兩張紙,仔細看了一遍,臉色微微一變,轉瞬便恢復如常了,可心裡泛起的驚天巨浪卻始終平靜不下來。

他的眸色漸深,不動聲色的落在了始終悶聲不語的姚杳身上。

他可以肯定包騁能帶著這東西來找他,定然是姚杳攛掇的,她這是摸準了他的命脈,這才將這個案子送到了他的手上,若非包騁也涉身其中,只怕她這輩子都不會踏足內衛司這塊地界吧。

從他們走進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們是有求而來的,可沒想到,他們經丟了這麼個燙手的山芋過來。

他固然是不怕燙手的,但他最恨被人利用,被人牽著鼻子走。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她想讓他接下這案子,他偏不,他偏要讓她開口求他。

韓長暮慢慢的將紙放在書案上,抬眼望著包騁,一臉的平靜淡薄。

包騁愣住了,他沒有從韓長暮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半分大禍臨頭的驚恐,他錯愕的轉頭望了望姚杳,不禁嘆了口氣。

該死的姚杳,一直在裝鵪鶉的姚杳。

他抿了抿唇,乾巴巴的問:“韓,韓大人,您,看完了?”

韓長暮點點頭:“看完了。”

包騁尷尬的問:“您,就不想,問點什麼嗎?”

韓長暮屈指輕輕敲了敲那兩張紙,平靜而冷漠道:“說什麼?幾道本經、兼經和時務策的題罷了,包公子是想讓我說什麼?”

包騁從韓

長暮冷而幽深的雙眸中看出了咄咄逼人,他暗恨了一聲,走到窗下,探頭看到外頭空無一人,趕忙將半開的軒窗緊緊關了起來,才驚魂未定的嚷嚷了起來:“韓大人,大人,春闈啊,春闈。”

韓長暮佯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拉長了尾音道:“哦,包公子是想說,這是春闈的題,這是一樁舞弊案,涉案之人是要夷三族的大罪。”他看到包騁連連點頭,不禁偏著頭懶散的一笑:“可是,這與我有何關係呢?”

包騁急了,跳起來趴到書案上,對著韓長暮的臉急吼吼道:“大人,您是內衛司使啊,是內衛司使!!”

韓長暮嫌棄的把包騁的臉退到一旁,無辜點頭:“我知道啊,聖人親封的,可是,內衛司也不是什麼案子都管的。”他敲了敲書案,手指落在紙上最後一道時務策上,坦誠而正經道:“這案子一無聖旨二無實證,內衛司沒辦法管,除非,”

他欲言又止,望向了姚杳。

他早看出來姚杳聽不下去自己這滿腹鬼話了,什麼一無聖旨二無實證,內衛司有聞風而動之權,只要想查,造出證據來也能查。

他冷笑著望著姚杳,他就是不想這麼輕易的鬆口,就是不想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除非什麼??”包騁忍無可忍的重重拍了下書案,瞪大了雙眼:“韓大人,你說啊。”

韓長暮摩挲著紙張道:“除非,能夠證實這張紙所寫的,的確是今年春闈考題,我便有理由,查抄包家,捉拿案犯!!”

他的聲音幽冷而肅然,整張臉浸在溫暖的陽光裡,卻絲毫不帶半點暖意,整個人冰冷的刺骨,連廨房裡的溫度似乎的降了幾分。

包騁心生絕望,唇色慘白,手按在書案上,便印下一個汗津津的溼手印,他望了望姚杳,又望了望韓長暮,嘴唇顫抖的已經說不成一句完整話了:“我,我,我完了?”

韓長暮篤定點頭,一句話冰冷無情的斬斷了包騁所有的幻想:“不是你完了,是包家完了。”

包騁重重踉蹌了一下,欲哭無淚,拍著大腿慘嚎起來:“早知道就不來了,就當沒有這回事兒了,我,我這不是自投羅網嗎我!!”

“......”韓長暮咧了咧嘴,轉眸深深望住了姚杳,他就不信了,他都將包騁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了,她還能繃著不說話。

果然,姚杳察覺到了韓長暮的目光,也猜到了他的打算,她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開口的,可事到如今,卻也不得不說了。

畢竟把包騁嚇得尿了褲子,丟的也是她的人啊。

她上前一步,眼簾低垂著,輕聲開口:“大人的為難之處,無非就是此案若坐實了,便是夷三族的罪過,即便包公子是首告,也免不了流放千里。”

韓長暮嗯了一聲:“繼續說。”

姚杳抿了抿唇,暗自腹誹了一句該死的韓長暮,他什麼都清楚,也早有了安排,卻非逼著她將話說明白,不就是嫌她求人沒有個急求人的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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