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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厲害的人,也跟他沒關係。

他惹不起,躲得起。

他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瑟瑟樓,把青布驢車趕出來,敲了下鞭子,絕塵而去。

瑟瑟樓樓高三層,一樓是廳堂,宴賓客演歌舞,二樓三樓便是雅間廂房,留客住宿都很方便。

素日熱鬧喧天的瑟瑟樓,現在都清空了,只有內衛司的內衛們散落各處,三步一崗的守著。

姚杳一路走過來,連連嘖舌,原來內衛司裡竟然養了這麼多人,聖人可夠大方的。

二樓的每個房間都已經搜過了,並沒有什麼收穫,別說是砍人的刀了,就算是一枚繡花針,都沒發現。

她極快的上了三樓。

三樓的房間比二樓的略大一些,格局相差無幾,但擺設上卻顯得貴重富麗的多。

雕花床榻四季屏風,胡床食案,矮几妝臺,再加上琳琅滿目的花囊香爐杯盞碗碟,都收拾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胡床後頭開了一扇長窗,薑黃色的帳幔勾在雕花銅鉤上,窗外一眼就可以看到冰封的池水。

偏西的日頭洋洋灑灑的落在平整如鏡的冰面上,折射出明亮刺眼的細碎光芒,就像一浪接一浪的橘色漣漪,在冰面上盪漾流轉。

不多時,搜查各個房間的內衛退到院子裡。

冰封的池塘外種了一圈兒垂柳,這時節,垂柳掉光了葉子,只有光禿禿的枝條在寒風裡瑟瑟搖曳。

姚杳望著空無一物的冰面,微微蹙眉。

這冰面凍得結結實實,冰面上的積雪看起來也是完整的,從沒有遭到破壞。

為首的內衛跑到姚杳身邊,低聲道:“姚參軍,都搜過了,什麼都沒有搜到。”

“沒有兇器,也沒有屍首嗎?”姚杳微微蹙眉。

為首的內衛搖頭:“沒有。”

姚杳指著柳樹假山這些地方,沉著臉色道:“那就挖吧。”

內衛點頭稱是,招呼了一聲。

廳堂中,韓長暮驗完了手上的那個頭顱,拍拍手站起身,便有內衛端了淨水過來,請他淨手淨面。

他擦乾淨手,轉身正好望見姚杳空著兩隻手走進來,他上前迎了幾步,平靜問道:“可找到什麼?”

姚杳道:“房間裡什麼都沒有,卑職已經讓內衛們在院子中開挖了看會不會有屍身埋在裡頭。”

韓長暮點點頭,指著那些頭顱道:“方才我粗粗驗過,這些人死亡不足兩個時辰。”說著,他把頭顱上的特徵一一道來:“現在沒有找到屍身,就沒有辦法判斷這些頭顱被斬下來時,死者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姚杳淡淡道:“瑟瑟樓有三層,都已經搜完了,後院有一處池塘,凍得十分結實,冰面也很完整,卑職暫時沒有讓人開挖。”

韓長暮環顧了廳堂一圈兒,所見之處皆是忙忙碌碌的,他對姚杳道:“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姚杳愣了一下,神情不變的跟著韓長暮繞到迴廊下的背風處,她知道韓長暮要問什麼,其實她沒打算瞞著他,或者說她所謀之事想要促成,少不了韓長暮的推波助瀾,故而,新昌坊滅火過後,她察覺到韓長暮在跟蹤她,她便順水推舟,將他引來了瑟瑟樓。

只是她唯一沒有料到的事,瑟瑟樓竟然會出這樣的大事情,竟然死這麼多人。

她暗自腹誹,這個寸勁兒啊,韓長暮素來是個多疑的,該不會懷疑是她做下了此等血腥之事吧。

念及此,她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她算計了韓長暮。

韓長暮在迴廊下站定,眼波微冷,在姚杳的臉上打了個轉兒,淡淡問道:“姚參軍昨夜去哪了?”

姚杳絲毫沒有膽怯之意,直視的韓長暮的一雙冷眸,彎唇一笑:“少使大人不是一直跟著卑職呢嗎?”

見姚杳如此坦白,韓長暮反倒覺得自己的跟蹤行跡,反倒有些小人了,他踟躕了一下:“那麼,是青龍寺中的僧人給你通風報信,你才一把火燒了那宅子?”

姚杳愣住了,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微微蹙眉:“並沒有人給卑職通風報信。”

韓長暮挑了下眉。

姚杳知道韓長暮並沒有相信她的話,她也並不指望三言兩語就打消他的疑心,她自嘲的笑了笑:“火併不是卑職放的,卑職也不認識青龍寺的僧人。”

韓長暮審視的望著姚杳的眼睛,淡淡的哦了一聲,餘音中帶著無盡的懷疑,淡聲問道:“那宅子裡住的是誰。”

寒風在迴廊裡穿行,嗚嗚嗚的風聲像是有人在哀聲悲泣,聽的人也生出濃濃的悲涼之意。

姚杳的神情如常,悵然之意恍若殘星飛快的劃過眼底,快的像是幻覺,她漠然道:“卑職跟大人提過五年前的案子,那樓裡住的,就是五年前的倖存者,李二孃和顧大郎。”

韓長暮真正吃了一驚,他沒料到那宅子裡住的,竟然是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相見,她又是如何和這兩個人認識的。

他疑惑不解的發問:“是這二人嗎?那你為何要偷偷相見,你又是如何與他們結識的,你是想,替他們翻案嗎?”

姚杳深深抽了一口氣,驅散了滿腔子的寒意,滿口酸澀道:“五年前的那個案子,並非只涉及到了宋懷德,還有被王公公藏起來的王忠。王忠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顧家和李家還有人活著,這五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搜捕二人,二人不停的逃亡,為了不洩露二人的行蹤,我也只能與他們偷偷相見。”

韓長暮淡聲問道:“即便五年前的案子另有冤情,王忠也不至於如此狠毒,要趕盡殺絕。”

姚杳苦澀的笑了,挑眉問道:“大人想知道五年前究竟出了什麼事?”

韓長暮點頭。

“即便知道了,會給大人惹來殺身之禍?”

韓長暮愣了一下,繼續點頭。

姚杳偏著頭凝神片刻,斂盡了滿臉的悲愴之意,神情平靜似水:“好,那,晚間請大人隨卑職去見他二人吧。”

韓長暮抿了抿唇,淡淡吐出一個好字,繼續問:“昨夜到底出了什麼事,那宅子為何會失火。”

姚杳緩慢開口:“他們在那裡已經住了一年多了,卑職覺得那個地方不怎麼穩妥了,昨夜就是想去給他們換個住處的,可卑職一路過去,總覺得有人在跟蹤,雖然沒有發現究竟是誰在跟蹤,出於謹慎,卑職還是讓他們連夜搬離了新昌坊,果然,今日一早,卑職就接到了新昌坊走水的訊息,趕過去一看,正是之前的那處宅子。”

韓長暮這下子真正的驚愕不已了,他知道當時的夜有多深,姚杳他們搬離的時候已經宵禁了,他們是如何避開的坊丁,離開的新昌坊,他道:“宵禁以後,姚參軍是如何帶著他們二人,離開新昌坊的?”

姚杳淡薄的笑了笑:“這個,少使大人就不必追問了,卑職也不會說的。”

韓長暮冷笑一聲:“那他們現在,住在何處?”

“恕卑職無可奉告。”姚杳冷淡相望:“若大人想要知道當年之事,就請晚間隨卑職走一趟,若不想,就不必再多問什麼了。”

韓長暮哽了一下,憤恨吐出一句:“那就請姚參軍言而有信。”

姚杳笑了笑,偏著頭髮問:“大人問完了,該卑職問了。”她一臉正色,頗有咄咄逼問的架勢:“卑職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當,大人會使人監視卑職,繼而親自跟蹤卑職。”

韓長暮肅然道:“本官並非只使人監視了你一人,而是京兆府中所有參與查辦宋懷德案子的人,本官都使人監視了,唯有你,昨夜行蹤詭異不定。”

姚杳撇了撇嘴,輕哼一聲:“那麼,敢問大人,昨夜除了你,大人可還發現有別人跟蹤卑職。”

韓長暮仔細回憶了一下當夜的情形,他可以確定當夜跟蹤姚杳的人只有他一人而已,他搖了搖頭:“不曾,除了我,不曾有人跟蹤過你。”

姚杳微微眯了下雙眼,那麼就奇怪了,到底是誰找到了顧大郎和李二孃的住處,又是誰放了那把火,放火的人與這二人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要讓他們葬身火海。

“在長安城裡,與他們有仇的,就只有宋家和王家了。”姚杳喟嘆一聲:“新昌坊裡是沒有宋家和王家的人的,否則我也不會讓他們在那裡住了一年之久。況且,”她頓了一下:“況且,宋家和王家也並不知道我與他們的關係,根本不可能想到要來跟蹤我,從而找到他們的下落。”

韓長暮凝神不語,突然,他抬起頭,目光灼灼。

姚杳一愣:“大人想到了什麼?”

“青龍寺。”韓長暮喃喃道:“青龍寺,我昨夜宿在青龍寺中,曾像寺中的僧人仔細詢問過那處宅子的情況。”

姚杳猶豫片刻,還是搖頭道:“我仔細查過,青龍寺與宋家王家並無任何關係,不會是他們。”

說話的功夫,內衛們已經把院子裡能挖開的地方,全部都挖開了,為首的內衛一臉熱汗,急匆匆的跑過來,行禮道:“大人,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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