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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長暮點頭,神情肅穆:“霍少卿也是這樣喊冤的。”

謝孟夏急切問道:“那,炎德現在怎麼樣了。”

韓長暮把那封明黃密旨遞給謝孟夏,臉色凝重,沉聲低語:“此案聖人下旨交由內衛司徹查,霍寒山現在被關押在內衛司監牢,聖人命我接到密旨後,即刻返京。”

聽到這話,謝孟夏長長透了一口氣。

看來聖人還是聖明的,還是相信霍寒山那個傻孩子幹不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來,才急召韓長暮回京,把這樁案子交給內衛司來查,憑內衛司的雷霆手段,那霍寒山就肯定是被人陷害的了。

他輕鬆笑道:“看來我爹還英明的嘛,知道炎德有色心沒色膽,肯定是被人陷害的了。”

韓長暮心事重重的望了謝孟夏一眼,低聲道:“殿下慎言。”

謝孟夏趕緊拍了拍嘴,擠眉弄眼的笑了笑。

冷臨江和韓長暮一樣,沒有這麼樂觀,他神情斂的凝重,兩隻手指慢慢的搓著衣袖,霍寒山這次闖的禍不小,又涉及到吐蕃,若處理上出了瑕疵,導致吐蕃人不滿,邊境就極有可能狼煙再起,那要是真走到這一步,霍寒山沒罪也變有罪,不死也得死了。

他跟霍寒山是過命的交情,決不能坐看霍寒山等死,他心急如焚道:“既然這樣,咱們還等什麼,走走走,趕緊走,咱們收拾東西去,明日一早就起程。”

韓長暮卻搖了搖頭:“這裡還有些事情要做,殿下還得你們護送回京。”

謝孟夏愣了一下,拉住韓長暮的衣袖,大呼小叫起來:“久朝,啥意思啊,你,你不帶著我們一起走啊。”

韓長暮瞥了謝孟夏一眼,嫌棄的掰開他的手,輕諷反問:“殿下受的了一路疾行的罪嗎?”

“......”謝孟夏撇了撇嘴,無言以對。

韓長暮淡淡的笑了笑,把謄抄過的名冊遞給冷臨江,鄭重其事道:“雲歸,我明日一早啟程,你帶著冷臨江他們,把盤踞在隴右道的四聖宗堂口一一拔除,然後再帶著人犯,小心護送殿下返京。”

冷臨江肅然點頭:“好,這件事我來辦,不過久朝,你要自己返京嗎,還是帶個人一起吧?”

韓長暮點頭,巡弋了一圈兒,沉凝道:“那就,讓阿杳和我一起吧。”

姚杳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也受不了疾行趕路的苦。”

韓長暮睨了姚杳一眼,挑眉道:“是嗎?”

姚杳嘁了一聲,撇過頭去,不再理韓長暮了。

冷臨江見姚杳惡意滿滿,忙出來打了個哈哈:“那就這樣吧,阿杳啊,這回你要是替炎德洗清了冤屈,他欠你個大人情,憑他們家的家底兒,以後不就是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姚杳嘁了一聲:“我不要風也不要雨。”

冷臨江挑挑眉,露出討好的笑來,拖長了尾音喊道:“阿杳......”

姚杳一陣惡寒,連耳朵都抖了三抖,伸手做了個捂住冷臨江嘴的動作:“行了行了行了,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商議定了此事,韓長暮去找袁崢容,請他幫忙準備返京事宜。

這一路上要不停歇的疾行,必須選腳力耐力都極佳的驛馬,此時又是寒冬,滴水成冰極寒的天氣,一場又一場的大雪,路上格外難行,衣裳糧秣和水都要備齊,才能保證行路萬無一失。

這些事情,一州刺史袁崢容辦起來,要比他這個外來的少使順利許多。

清淺也得知了韓長暮和姚杳要提前返京的訊息,只是詳細內情她並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只是有極深的危機感,傻子都能看出來韓長暮對姚杳的心思,這次返京他又偏偏非要姚杳同行,她隱隱的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想到這裡,她盤算了片刻,起身往姚杳的房間去了。

韓長暮對袁崢容說了自己的來意,也將密旨裡的事情草草的提了幾句,只是說了個大概,要緊的事情一概沒提,只是客客氣氣的拱手道:“我明日就要啟程,姚參軍隨行,有勞袁刺史幫忙備下快馬和行裝。”

一聽到韓長暮要走,不用在他的眼前晃悠惹他心煩,讓他心驚肉跳,他求之不得,袁崢容趕緊回了一禮,爽快的笑道:“放心,我一定把路上所用都備齊全,絕不會拖了韓少使的後腿。”他微微一頓,略微遲疑的問道:“不知姚參軍的騎術如何,她畢竟是個姑娘,太烈的馬匹,怕她無法駕馭。”

韓長暮想起在第五烽與突厥人對戰時,姚杳颯爽的馬上風姿,露出一抹笑來:“這個袁刺史儘管放心,姚參軍的騎術極好。”

袁崢容心裡有了數,趕緊招了長史冀英進來,將一應事務吩咐給了他:“日一早便將這些行裝備齊,不得有誤。”

冀英躬身道:“卑職明白,這就去準備。”

韓長暮也客客氣氣的行了個禮:“如此,就有勞袁刺史了,我先回別院準備去了。”

刺史府與別院雖然是兩處府邸,中間隔了高高的牆,但牆上開了月洞門,建起了連線兩處院落的迴廊,往來也十分方便。

刺史府這邊的迴廊十分尋常,但別院的迴廊卻是建在荷花池上的,池中碧波凝結成了厚厚的冰層,一股股寒氣蔓延上了九曲蜿蜒的迴廊。

穿過假山的山腹,眼前豁然開朗,沒有半點綠意的庭院裡,顯得格外的疏落空曠。

韓長暮邊走邊慢慢思量。

此次霍寒山的事情,最棘手的不是如何洗清他的冤屈,而是怎樣平息吐蕃使團的怒氣。

與吐蕃使團交涉,平息此次事件帶來的後患,自有鴻臚寺操心,原本是輪不著韓長暮來過問的。

可不知道京裡究竟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鴻臚寺卿與吐蕃使團是如何溝通的,密旨裡只是提了一句吐蕃使團避而不見,便將此事略過不提了。

更讓韓長暮摸不著頭腦的是,聖人在密旨後附了一封信箋,寥寥數語,言明瞭現由鴻臚寺少卿陳賢暫代安撫吐蕃使團一事,待韓長暮回京後,此事便交由韓長暮料理。

他略一思量,便明白了聖人的用意。

吐蕃與劍南道接壤,他們韓家歷代鎮守劍南道,替大靖朝建立起一道無法跨越的天然屏障,此次吐蕃使團裡的那位代善王子,他也是見過幾次的,戰場上也交過手。

他明白聖人的意思,這位代善王子是他的手下敗將,那麼在面對他的時候,估摸著心裡天然就有一種畏懼,連哄騙帶嚇唬的,這事兒也就好平息了。

聖人就是聖人,恩威並施用的爐火純青。

他思量著慢慢前行,不知不覺的就路過了姚杳的房間門口,虛掩著的門後,傳來一聲悽悽艾艾的婉轉聲音,他頓時腳步一頓,幹起了偷聽的勾當。

“阿杳姑娘,這些是公子平時常穿的衣裳,愛喝的茶,這一路上,就有勞阿杳姑娘伺候公子了。”

“這麼大的責任,我可擔不起,清淺姑娘還是自己伺候吧。”

聽著這冷嘲熱諷的輕哼,韓長暮微微蹙眉,屏息靜氣唯恐驚動了屋裡的人,繼續往下聽。

“阿杳姑娘是個有本事的,不像婢子是無用累贅,只會拖公子的後腿,婢子是真心實意請阿杳姑娘伺候公子的,他日回到京城,婢子一定當牛做馬,回報阿杳姑娘。”

“別,這麼大的回報,我怕遭雷劈,清淺姑娘還是請回吧。”

“阿杳姑娘,婢子是真心實意的。”

隔著門扇,韓長暮只從這對答中,都能想象到清淺的哀婉和姚杳的嘲諷。

他想不通面對如此清淺的柔弱善意,姚杳為什麼會如此的咄咄逼人。

他挑眉,是嫉妒嗎,還是吃醋了?

韓長暮沒有遲疑的推開門,把房間裡的兩個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只見清淺畢恭畢敬的站著,低著頭,淡薄的黃昏餘暉落在她的周身,整個人怯弱的讓人心疼,眼角的一滴清淚閃著微光,格外的楚楚可憐。

而姚杳卻漫不經心的窩在炕上,傲然的臉上滿滿都是冷淡和不耐煩,看到韓長暮進來,她愣了一下,卻沒有起身,反倒轉瞬就輕諷冷笑起來。

韓長暮緩步走到姚杳面前,淡淡道:“清淺畢竟是本官的侍妾,在你面前,也該有個座兒吧。”

姚杳“呵”了一聲,伸著手點了點胡床,撩了下眼皮兒,冷嘲熱諷道:“那上頭沒有釘子,卑職也沒有拿著刀威脅她不許坐。”

韓長暮噎的難受,已經在發怒的邊緣試探了,他按了又按,轉頭問清淺:“好端端的,你過來做什麼。”

清淺捧過一疊子衣裳,笑盈盈道:“婢子閒來無事,做了幾身中衣,此番不能跟隨公子一同回京,就想把衣裳託付給阿杳姑娘,請她好好服侍公子。”她取出其中的兩身衣裳,溫柔笑道:“哦對了,婢子還給阿杳姑娘也做了兩身中衣,只是,”她聲音漸低,慢慢低下頭,泫然欲泣:“只是阿杳姑娘剛才說她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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