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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長暮掠了謝孟夏一眼,戲虐笑道:“你想買啊,買吧,我又不會攔著你。”
謝孟夏搖了搖頭:“久朝,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啊。”
二人說著話,並沒有要出價的意思,兩個奉茶婢子也聽得清楚,但並不感到意外。
這二人一看就是經常眠花宿柳的貨色,對這五百兩起的三等姑娘,的確是看不上眼的。
不過飲了幾口酒的功夫,這位名叫致婉的三等姑娘,就被人以八百兩銀子的價格,給買去了,當然不是贖身,而是買了三日。
一個一個的姑娘介紹下來,謝孟夏發現,這青樓裡並不是按照一二三等姑娘這樣介紹的,而是一輪一輪的來,介紹到了第二輪的二等姑娘時,他發現韓長暮的目光閃了一下。
他微微挑眉,笑問道:“久朝對這個姑娘感興趣?”
韓長暮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抿了一口酒。
這姑娘名叫清淺,與其他五人不同的是,其他五人都是高鼻深目,瞳仁色淺的胡人,而這姑娘卻是個實打實的漢人模樣。
她生的彎眉杏眸,臉頰的輪廓不似胡姬那般硬朗,膚色白皙光滑,帶著點嬰兒肥的圓潤。
這是個漢人姑娘,怎麼會流落到龜茲國。
韓長暮定定的望著那姑娘,帶了幾分不自知的悵然問道:“這名姑娘,也是你們樓裡養大的嗎?”
奉茶婢子看了清淺一眼,點了點頭,冷冷清清道:“是的貴人,這位清淺姑娘,是三歲時來到樓裡的,今年十八歲。”
韓長暮微微皺了下眉,三歲,歲數有些對不上。
謝孟夏哪見過韓長暮對一個煙花女子如此好奇的,他舔著臉湊過來,笑眯眯的探究一句:“久朝真看上這姑娘了,我替你買下來就是了。”
韓長暮的雙眼微眯,嘁的一笑:“我又不是沒銀子,用得著你買。”
就在這時,清淺已經奏完一曲,有人接過她的琵琶,梅大娘子牽過清淺的手,將寬大的衣袖向上挽了挽,露出清淺的手腕,含笑道:“清淺的樣貌才藝,足可為一等姑娘,只是身有瑕疵,委屈了她。”她抬起清淺的手腕,亮給臺下眾人仔細觀看:“清淺的手腕有一片淺青色的胎記,故而起名清淺。”
眾人一片譁然,這點瑕疵對這等美人而言,算不了什麼,但是底價生生便宜了二百兩銀子,這可是賺大發了。
那片胎記顯露出來的時候,韓長暮的臉色就變了一變,萬年不變的平靜神情有了破碎的痕跡,他的呼吸有幾分凌亂急促,手緊緊的握住了。
謝孟夏察覺到了韓長暮的變化,忙湊過來低笑:“久朝,你這樣,可是真的看上這姑娘了?”
見韓長暮凝眸不語,他又追了一句:“你可要仔細掂量掂量啊,這姑娘弄回去,阿杳容不容得下啊。”
韓長暮頓時回神,猶豫了片刻,便聽見了清淺的價錢一路飛漲,漲到一千二百兩停了下來,眼看著便要塵埃落定了。
他著了急,顧不得仔細思量什麼,便喊了一聲:“一千四百兩。”
撲哧一聲,謝孟夏噴出一口酒來,嗆得連連咳嗽,漲紅了臉,詫異喊道:“久朝,你來真的啊。”
韓長暮目不斜視,抿唇不語,神情已經恢復了正常。
清淺極有可能是他找了十五年的那個人,雖然年齡對不上,但是胎記卻是對得上的,年齡可以作假,胎記卻不能,他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邊上不遠的位子,又響起一個聲音:“一千六百兩。”
一個二等姑娘的價格,已經飛漲到了一千六百兩,這是個極高的價格了。
眾人紛紛側目,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來的冤大頭。
韓長暮也轉頭望去,雙眼微微一縮,竟然是他。
出價的這個人他是認得的,正是李玉山鏢隊裡的一個鏢師,似乎姓王,一路上並不起眼,誰想到也十分的財大氣粗,為個青樓姑娘,也可以一擲千金。
韓長暮並不將此人放在眼中,也相信謝孟夏的化妝術,自信王鏢師認不出他來,便更加肆無忌憚的望過去。
王鏢師察覺到韓長暮的目光,轉頭相望,目光銳利,隱隱含了威脅的意思,拱手笑道:“這位公子,某乃威遠鏢局的鏢師,還請公子成全。”
韓長暮挑眉,桀驁而不屑的一笑:“什麼破爛鏢局,沒聽過,有錢你就賣,沒錢就快滾,扯什麼鏢局。”說完,他示威一樣大喊了一聲:“我出一千八百兩。”
王鏢師惱羞成怒的一拍食案,大罵了一句:“臭小子,你別給臉不要臉啊。”他咬了咬牙,有點肉痛的喊道:“兩千兩。”
“這二百兩二百兩的往上加,太磨蹭了。”韓長暮無所謂的挑眉:“我出三千兩。”
梅大娘子顯然沒有料到一個二等姑娘竟能賣出這麼高的價來,笑的雙眼放光,欣喜異常:“二位貴人莫要生氣,奴家這樓裡好姑娘還多得是呢。”
王鏢師也不是非清淺不可,只是覺得被韓長暮下了面子,但是三千兩買個青樓女子回去,著實也不夠划算,他想了想,握緊了雙拳,偃旗息鼓了。
最後,梅大娘子宣佈清淺歸了韓長暮了。
謝孟夏拿手肘捅了捅韓長暮,笑的格外賤兮兮的:“久朝,你真的要跟這姑娘做個露水夫妻嗎?我可是要去跟阿杳告密的啊。”
韓長暮的神情依舊淡然而平靜,並沒有被謝孟夏的恫嚇給嚇住,他抿了口酒,沒說話。
隨著最後一名一等姑娘的歸屬有了定論,這場姑娘的爭奪戰宣告結束。
有婢子款款走到韓長暮身邊,窈窕行禮:“貴人,清淺姑娘已經在房裡了。”
韓長暮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謝孟夏便推了他一把,別有深意的笑道:“久朝,你去吧,我自己找樂子去,放心啊,我絕不會去告密壞你好事的。”
韓長暮神色平靜道:“走吧。”
婢子在前頭引路,韓長暮揹著雙手,慢慢跟著,而謝孟夏卻沒有去找什麼樂子,反倒探頭探腦的跟在韓長暮的後頭。
開玩笑,現在還能有什麼樂子比得過韓長暮和那清淺,錯過了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推門而入,房間裡燃了一對紅燭,帳幔被褥皆是紅豔豔的顏色,十分的喜慶。
而清淺端坐在炕上,換了一身月白中衣,長髮溼漉漉的散了下來,渾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幽香,顯然已經沐浴過了。
韓長暮反手蓋在謝孟夏的臉上,把探頭而入的他給退了出去,反手掩上門。
謝孟夏在外頭急得上躥下跳,連聲低喊:“久朝,你不仗義,你不讓我看。”
韓長暮無奈的苦笑搖頭,靠在門上,沒有向前走,只是淡淡開口:“你叫清淺。”
清淺點了點頭,神情有些緊張和侷促。
韓長暮繼續問:“你是漢人?”
清淺愣了一下,低聲道:“是。”
這把聲音入耳,韓長暮的心神震了一下,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他定了定神兒,繼續問:“你是三歲來到這裡的?”
清淺愣了一下,原本微微點頭,卻又飛快的搖了搖頭。
她想到了已經死去的奶孃的話,若有一日她逃不開這命運,就叫她把實話說出來,惹得這些男子們嫌棄她,或許她還能有一線生機。
她吞了口唾沫,艱難開口:“奴是漢人,並非三歲來此,而是五歲,家逢大難,被賣來此地,被掌櫃改了年紀。”
韓長暮的目光震驚無比,唇邊囁嚅良久,才勉力平靜發問:“你還記得,你是從哪裡來的嗎?”
清淺覺得眼前這個人,或許就是她的救星,能救她脫離苦海的那個人。
她目光哀傷的沉沉相望,那雙亮晶晶的杏眸中,有祈求的光:“小時候的事情,我不記得了,我是和奶孃一起賣到這裡的,奶孃去世前告訴我,我本是大靖朝長安人士,家裡獲罪,奶孃帶著我逃了出來,卻落入歹人之手,被賣到這裡。”
韓長暮心裡幾乎已經確認了清淺的身份,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他剋制住突突直跳的心跳聲,平靜發問:“那你姓什麼。”
清淺搖頭:“奶孃沒有說,她只告訴我,不要去查我的身世,更不要去找我的家裡人,會給我惹來殺身之禍的。”
韓長暮平靜點頭。
十五年前,朝中的那場劇變,方家滿門罹難,受方家牽連獲罪的朝臣也不在少數,這清淺,或許正是那幾個朝臣中的遺孤之一。
他突然轉身開啟門,謝孟夏一頭就撞了進來,騰騰騰的撲倒了大炕上。
謝孟夏忙爬起來,訕訕笑道:“那個,久朝,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韓長暮鄭重其事的交代謝孟夏:“守著她,我去找梅大娘子談筆生意。”
謝孟夏在聽到韓長暮問清淺頭一句話時候,就知道事情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這樣簡單,他支開了婢子,守在了門口。
現在聽到韓長暮這樣說,他也一臉嚴肅的點頭:“久朝,你幹什麼去啊,有美人你不睡,見什麼梅大娘子,談什麼生意啊,我怎麼不知道你跟青樓裡還有生意可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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