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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長暮莞爾,淡淡道:“一會兒,讓顧辰帶著朱兄和小六子,住到青樓旁邊的那個小客棧裡,然後你們就做出滿城找人,不找到誓不罷休的架勢來,最好攪得輪臺城天翻地覆。”

朱能不明白韓長暮為什麼要讓她們這麼做,但他有個好處,他知道自己腦子不夠用,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只要老老實實的聽聰明人的話就行了。

他重重點頭:“好,我都聽公子的。”

韓長暮有些意外,笑意更深了:“朱兄難道就不問一聲為什麼嗎?”

朱能訕訕一笑:“反正我問了也聽不明白,問了也沒啥用。”

靜了片刻,幾個人發出雷鳴般的狂笑,笑的前仰後合。

朱能不明就裡,也跟著嘿嘿直笑。

韓長暮笑了笑:“好,孟歲隔,顧辰,你們倆帶著朱兄和小六子過去吧,王顯陳珪,你們去青樓外盯著吧。”

這幾人走後,不待韓長暮吩咐,姚杳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笑道:“公子,我也先過去了。”

韓長暮點點頭,鄭重而肅然道:“你一定要仔細,保重自身為上。”

姚杳輕輕一笑:“放心,就算打不過,跑也是跑得了的。”

眼看著姚杳也走了,謝孟夏滿臉茫然,蹙眉問道:“這個,阿杳幹嘛去了。”

韓長暮輕輕轉動手中的酒盞,淡淡笑道:“李玉石的背後另有其人,而且勢力極大,朱能大張旗鼓的尋找他,必定會驚動他身後的人,對朱能二人痛下殺手,阿杳過去,一是保護,一是跟蹤。”

謝孟夏拍了下額頭,恍然大悟的指著韓長暮大笑:“你啊你,久朝,你真是老奸巨猾啊。”

韓長暮嘁了一聲:“我很老嗎?”

謝孟夏仔仔細細的巡弋了韓長暮一眼,認真點頭:“老,你都快比阿杳大一輪了,能不老嗎?”

韓長暮苦笑搖頭。

殺人誅心啊。

今夜註定是個極熱鬧的夜晚,在韓長暮趕到輪臺城的同時,還有另外幾波人,陸陸續續的進了城。

一行人窸窸窣窣,在夜色中穿行,停在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前,繞過了宅子的正門,輕輕開啟了側門。

這座宅院極大,若按照大靖朝的規制,這府邸完全就是親王的規制,但龜茲國的風俗與大靖完全不同,逾制處處可見,這樣氣勢恢宏的府邸,主人家也有可能只是一介商賈。

這樣富麗堂皇的府中,竟然沒有半點燭火,更是空無一人。

沒有人,沒有鳥,沒有樹木,沒有花草。

一切有生命的東西,在這裡都不存在。

黑漆漆的夜裡,只有無處不在的銅風鈴,在夜風中泠泠作響。

叮鈴叮鈴的聲音,清脆中帶著些許纏綿悱惻,些許鬼魅陰沉。

一行人同樣沒有燃燈,只靠著記憶和微亮的月色,穿庭過院,在花園的太湖石旁停了下來。

這塊太湖石足有兩人多高,詭譎秀美,實在是石中精品,莫說是在這荒蕪之地,就是在江南,也是很罕見的。

太湖石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孔洞,為首之人走過去,巡弋了一眼,在其中的一眼孔洞中敲打了幾下,太湖石突然向旁邊移動,露出窄窄的黝黑甬道。

一行人沒有猶豫,依舊沒有燃燈,摸著黑往下走去。

走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這一行人才走到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停了下來。

這地下廳堂十分寬敞,四周都是未經修飾的石壁,牆壁上燃了壁燈,廳堂中有幾根粗壯的石柱支撐著,給人以豁然開朗的感覺。

此時,廳堂正中有人背手而立,身上包裹的掩飾,頭上帶著風帽,看不清楚臉龐。

為首之人一見這人打扮,趕緊躬身行禮:“聖主。”

那人聲音陰沉,沒有波瀾:“人都到齊了嗎?”

為首之人點頭:“聖主,都到齊了。”

那人吁了口氣:“你們現在這裡歇下,後面的事情會有人來通知你們。”

為首之人應聲稱是。

那人連頭都沒有回,便向另一側的通道走去。

青樓旁的小客棧名叫慶雲客棧,名字倒雅,只是地方小了些,統共只有三間上房,朱能和小六子住了一間,姚杳悄無聲息的也住了一間,專門選了二人房間的隔壁,剩下的那間上房,就在姚杳房間的對面。

這客棧地方太偏,除了常在青樓裡往來的人,時不時的會在客棧裡歇個腳,平時少有投宿之人。

夜色漸深,看著實在是沒什麼客人前來投宿了,小夥計就打著哈欠,開始上門板了。

還剩最後一塊門板的時候,一隻手從縫隙中伸了進來。

小夥計嚇了一跳,踉蹌著退了幾步,喊道:“是人是鬼?”

外頭傳來個姑娘聲:“住店的,還有空房嗎?”

小夥計摸了滿頭冷汗,笑著收門板:“原來是貴客上門啊,嚇我這一跳,快請進,請進。”

一行十幾個人魚貫而入,小夥計有點蒙,這看著都是漢子,哪來的姑娘,剛才那嬌滴滴的姑娘呢?

正發愣的時候,姑娘聲兒有傳了過來:“夥計,要七間上房。”

小夥計循聲望去,是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大漢在說話,他半晌才回過神來,陪著尷尬的笑臉兒道:“小店地方小,客房也少,只有三間上房,剩下的就都是通鋪了。”

大漢愣了一下,勉強道:“三間就三間吧,剩下的通鋪,我們就都包了。”

小夥計的笑臉更尷尬了:“貴客,三間客房現在只剩一間了,那兩間都住滿了。”

這一行人中,頓時有人不願意了,吵嚷起來:“怎麼著,怕我們付不起錢啊,連個上房都沒有了?”

小夥計趕緊告罪。

這一行人都拿刀拿劍,看著怪嚇人的,可得罪不起啊。

聽到動靜,掌櫃的出來了,笑容滿面道:“各位貴人,貴人們,是真的只剩一間上房了。”

有人問大漢:“鏢頭,咱們為啥非要住在這啊,那街上那麼多大客棧不住,跑來住這麼個破地兒。”

大漢無奈苦笑:“這是貨主要求的,讓咱們住在這,他們好來接貨,行了行了,通鋪就通鋪吧,反正也住不了幾日。”

眾人一片哀嚎,百般不情願的嘟嘟囔囔。

“感情不是鏢頭住通鋪。”

“就是,就剩一間上房了,肯定是鏢頭住啊。”

大漢的臉色沉了沉,正要發作,想到這一路上走的也著實不易,難怪這些人會牢騷滿腹的,他就把一腔怒火往下壓了壓,笑道:“你們旁邊就是個青樓,這麼著吧,住在這裡的這幾日,我呢就不拘著你們了,你們願意去逛就去逛逛吧,可是有一條啊,不準鬧事。”

眾人一陣歡呼,有這句話,別說是住通鋪了,就是住馬廄,他們也絕無二話。

安排好了以後,小夥計領著眾人往後院搬貨牽馬,掌櫃的則領著大漢,直接上了二樓。

姚杳趴在門後面,聽得格外清楚,這大漢是李玉山,這一行人正是李玉山的鏢隊,沒想到他們的速度還挺快,這麼快也趕到輪臺城了,聽這話音兒,他們住在這裡,是貨主要求的,他們這幾日還要去旁邊的青樓,這可要提前告訴韓長暮,別到時候撞上了,惹麻煩。

姚杳想著這些,趕緊提筆寫了幾句話,聽到隔壁的門響了一下,是小六子蹦蹦跳跳的出來,說是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街上有買糖人的。

姚杳趕緊拉開了一道門縫,衝著小六子低低叫了一聲。

小六子嚇了一跳,退回來正好看到姚杳那半張臉,他剛要喊出聲,卻見姚杳飛快的搖頭,他便閉上了嘴。

姚杳把字條塞到小六子手中,指了指外面,又做了個冷臉。

小六子立馬就明白了,把字條塞進懷中,繼續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出了客棧的後門,小六子拔腿就跑,衝進了夜色中。

他一路跑回韓長暮落腳的客棧,正好看到孟歲隔在往外倒泔水。

“孟,孟,孟哥哥。”他捂著肚子,氣喘吁吁道。

孟歲隔吃了一驚,趕緊拉過小六子,還以為他收了傷呢,上上下下的看了個遍,道:“小六子,你沒事吧。”

小六子搖頭,喘勻了氣兒問道:“公子呢,阿杳姑娘讓我送信回來。”

孟歲隔不敢耽誤,忙帶著小六子上樓去了。

韓長暮接了字條,仔細看了一遍,沉聲問道:“小六子,阿杳還說什麼了。”

小六子搖頭:“什麼都沒說,只是做了個動作,讓我把字條給公子送過來。”

韓長暮點點頭,叮囑了一句:“剛剛住進客棧裡的那些人,不是什麼好人,你和朱能一定不要招惹他們,離遠一些。”

小六子沉沉點頭:“我記下了,公子放心,我們一定不會給公子惹麻煩的。”

韓長暮笑了:“行了,快回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小六子走後,謝孟夏神情緊張的問道:“久朝啊,住進去的是什麼人啊,阿杳這麼慎重,還專門讓小六子回來送信,她還不敢露面,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韓長暮凝眸不語,屈指輕叩食案,眉目斂的凝重,默默的思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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