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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文淵興致不高,只是悶著頭大口大口的吃著,不多說話,像是在跟誰賭氣。

姚杳想了想,道:“你們可看到薩寶那一行人了嗎?”

孟歲隔滿臉疑惑道:“就是這件事奇怪呢,我們一個個都看過來,活著死了的,都沒有發現薩寶那一行人。”

姚杳詫異的蹙了眉,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薩寶那一行人富貴的十分惹眼,走到哪都是目光的焦點,可他們剛才一路從村子裡走過來,並沒有看到這樣惹眼的一行人,死的活的都沒有半點蹤跡。

縣裡人多,一時半刻分辨不出來,可孟歲隔這些人忙了一夜,縣裡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不由的令人生疑了。

究竟是根本就沒來常樂縣,還是被突厥人劫走了。

姚杳突然開口:“赫連兄,薩寶一行人走的這個方向,除了常樂縣,還有別的地方嗎?”

赫連文淵有點悶,愣了一下才吐出三個字來:“沒有了。”

顧辰慢慢喝著湯,疑惑的神色在眉心打了個結:“這就奇了怪了,突厥人素來都是搶東西殺人,絕不會把人也給擄走了。”

姚杳低眉。

突厥人行事,向來講究利益最大化。搶東西是為了增強自身實力,而殺人是為了削弱對方實力。把人擄回去,還得管吃管喝,這麼傻的事兒,突厥人才不會做。

可薩寶那一行人,究竟去了哪呢?

既然一時半刻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靜了片刻,姚杳笑了:“你們趕緊吃,吃完了就去歇著吧。”

幾人也是累的狠了,沒有多說什麼,用完了飯,就各自去休息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用午食的時候了。

韓長暮來敲姚杳的門,不待說話,姚杳就用涼水洗了把臉,醒了個神兒:“走吧。”

韓長暮詫異的挑眉:“走,去哪?”

姚杳嘁了一聲:“您就別裝了,不就是去義莊嗎。”

韓長暮笑了:“你怎麼知道。”

姚杳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俏皮道:“您猜。”

韓長暮哈哈一笑,一掃昨夜的陰霾。

義莊在西北角上,是特意選的最偏僻陰冷的地方,院外又種了高大茂盛的林子,用來遮蔽陽光,搞的只這裡整日裡陰風陣陣,即便是陽光最好的正午時分,在裡頭呆的久了,後脊樑也忍不住的直冒冷汗。

縣丞在前頭走著,態度恭敬道:“原本縣衙是管不到駐軍的事的,可這,死的人太多了,縣裡又亂糟糟的,問過了州府的意思,就先把駐軍的屍身都放到了義莊,等縣令大人回來再說了。”

韓長暮點點頭,十分客氣道:“有勞縣丞大人了。”

縣丞笑的愈發恭敬謙和:“大人太客氣了,這都是下官的本分,這義莊只有一個姓黃的老漢看著,下官已經提前讓他迴避了。”

姚杳跟在二人身後,在心裡默默唸叨。

縣丞和長史官階相差不多,但縣丞是地方官,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常樂縣的這塊地界上,縣丞說話還是管用的,之所以對韓長暮的態度如此恭敬,怕是因為他冒用的是韓王府長史的身份。

韓王是元后的親哥哥,也就是聖人的大舅哥,從前的太子,現在漢王謝孟夏的親舅舅。常年替朝廷鎮守劍南道,戰功赫赫,是本朝的第一位異姓王。

沙場拼殺搏出來的前程,最怕的就是功高震主然後鳥盡弓藏,更何況韓王還是外戚,十數年來,韓王這個異姓王當得是戰戰兢兢,不論謝孟夏是太子時的烈火烹油,還是被貶為漢王的人走茶涼,他都保持中立的沉默,從不往前靠。

姚杳唏噓,這或許就是韓王能把異姓王坐的穩穩當當,沒有被聖人忌憚的制勝法寶吧。

也不知道韓長暮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竟然搞到了韓王府的印信,用來冒充長史,這要是被揭穿了,可是大罪。

想著,她不動聲色的望了望韓長暮。

只見韓長暮神情淡淡的,沒有在意縣丞的恭敬謙卑,也沒有不自在,像是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愣了下,看到韓長暮一步就跨進了義莊,她收回心神,趕忙跟上。

陽光在門外止步,陰森森的像兩個天地,讓人禁不住的直打寒顫。

韓長暮靜靜的站在門口,看著滿院子隨風蕭瑟的白布。

姚杳踉蹌了一下,捂住了嘴。

這也太多了,屋子裡擱不下,就擱在了院子裡。

一塊塊白布蓋得整整齊齊,鋪滿了整個院子。

幸而如今天冷,不放冰,也能拖上幾日,但味道著實不那麼好聞。

繞是韓長暮見慣了大場面,見到這幅慘狀,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愣了片刻,才慢慢走進院子中。

姚杳穩了穩心神,掀白布查驗屍首這種事,總不能讓韓長暮打頭陣,她鎮靜的伸手去揭開白布,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臉,和白馬戍的那些戍軍,一般無二。

縣丞站在院門口,沒有走進去,只看著韓長暮二人進了院兒,掀開白布檢視起駐軍的屍首。

他遙遙看了一眼白布下的臉,汗一下子就透了出來。

當時是夜裡,天黑的厲害,亂糟糟的他也沒顧上仔細看,現在一看,才知道,這吊死的人也各有各的難看。

這也太嚇人了,太慘了些。

他抬手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又摸了摸脖子,像是有根繩子,勒在上頭。

韓長暮和姚杳二人已經依次掀開了幾塊白布,露出大同小異的幾張臉,個個都和白馬戍一般無二。

他二人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既然心裡有了數,韓長暮不急不緩的走出來,對縣丞淡淡道:“好了,我們都看完了,就先回吧,有勞縣丞走這一遭了。”

縣丞點頭笑道:“大人太客氣了,那咱們回去再慢慢說。”

衙署燒塌了大半,只剩下幾間被煙燻的黑漆漆的耳房,一切都倉促破敗,更別提坐著說話了,能有個站的地方,就算不錯了。

韓長暮去看駐軍的屍身,只是為了驗證心裡的猜測,並非為了插手當地政務,到了衙署,他只跟縣丞閒話了幾句,就帶著姚杳回了驛站。

縣丞是打心眼兒裡想跟韓長暮套個近乎的,韓王府的長史,聽起來不算什麼,可這種王府裡的心腹,無論是眼界見識,還是對朝局的分析把握,都不是他區區一個縣丞可以比擬的。

奈何韓長暮冷冷淡淡的幾句話,讓他這個近乎套不下去了,只好笑了笑,掐斷了自己的心思。

到了驛站,用完了午食,韓長暮吩咐赫連文淵去打點行裝,準備明日啟程的事宜,支開了他。

姚杳則趁機把白馬戍一事仔仔細細的跟孟歲隔幾人說了,聽了半晌,才神情凝重的慢慢道:“這些駐軍的死狀,與白馬戍的戍軍一模一樣。”

她一向說話嬉笑沒個正形,少有這樣欲言又止,嚴肅凝重的樣子,一旦正經起來,也頗有幾分嚇人。

孟歲隔幾人面面相覷,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

白馬戍的戍軍不過只有二十人,要說趁其不備灌了蒙汗藥吊死,都有幾分可能,可常樂縣的駐軍足有二百,怎麼可能無聲無息的都吊死在樹下。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還是顧辰反應快一些,沉著臉色開口:“阿杳,你們在白馬戍歇了一夜,可有別的發現。”

姚杳看了韓長暮一眼,韓長暮默不作聲的轉著杯盞,微弱的點了下頭。

姚杳慢條斯理的把赫連廣博和孟嵐孟英的這些事,一五一十說了清楚。

顧辰眯了眯雙眼:“也就是說,赫連廣博和孟嵐姐弟是嫌疑最大的了。”

孟歲隔錘了下桌案:“我就知道赫連兄弟倆都不是省油的燈。”

顧辰嗤的一笑,譏諷道:“你知道,你知道有什麼用,你能把咱們帶進莫賀延磧嗎。”

孟歲隔正要反唇相譏,韓長暮卻突然出聲:“孟歲隔,你去外頭,帶著赫連文淵去把飛奴放了,看看下面往哪邊走。”

孟歲隔轉瞬明瞭,這是讓他看著赫連文淵,別貿貿然的進來,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話,誤了大事。

他進了房間,拎著籠子出來,去後院兒找赫連文淵了。

有人前去絆著赫連文淵,有些話就可以放心大膽的說了。

王顯轉頭看了看落在院子裡的明亮陽光,想到赫連文淵看似端方溫厚的臉,頗有些心驚肉跳:“公子,他哥哥能幹出這麼慘絕人寰的事,難保他也要是一樣的心狠手辣,這樣的人帶咱們進莫賀延磧,是不是不大妥當。”

陳珪猛灌了一口茶,緩慢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走到這個份上了,換人也不好再換了吧。”

幾人皆各有心思,齊齊望向韓長暮,他才是主事人。

韓長暮抿了口茶:“這裡的駐軍人數眾多,絕不是赫連廣博一人可以做下的,但是,兩處兵卒的死狀都是一樣的,且過後都有突厥人,我覺得,像是同一撥人所為。”

姚杳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什麼,笑了:“公子,白馬戍的戍軍嘴角有蒙汗藥的氣味,可常樂縣的駐軍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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